能被襄陽侯府派出來迎賓的,就算她隻是個嬤嬤,那也肯定是個能言善道,口齒伶俐之人。


    那嬤嬤聞言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容更熱情了,溫聲道:“常二小姐此言差矣,我們家太夫人絕對沒有怠慢貴府的意思。我們家太夫人和貴府的太夫人素來交好,在心裏,貴府的太夫人就像是她老人家的親姐妹似的,自家的人,也就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說完,朝著太夫人深深地行了個福禮:“說起來,還是我們家太夫人失禮,還請太夫人不要生氣,我這就去稟了我們家太夫人,她老人家肯定會親自過來給您陪不是的。”


    這話說的就有點嚴重了。


    而且顯得常凝特別的沒有氣度,不懂事,不聽話。


    偏偏永城侯府太夫人又不是個精明人。她聽著就不悅地瞪了常凝一眼,又示意永城侯夫人管好常凝,這才笑嗬嗬地對襄陽侯府的嬤嬤說道:“小孩子家家的,說話沒個輕重。既然是太夫人派了你過來迎我們,我們就快點過去吧!也免得太夫人久等。”


    那嬤嬤立刻笑著應諾,帶著太夫人去了歇腳的廂房。


    常凝氣得胸口疼。


    她又沒有說錯,為什麽每次被斥責的卻都是她?


    她死死地盯著王晞,手裏的帕子揉成了一團。


    王晞不過是個商賈的女兒,憑什麽借著永城侯府來攀高枝?


    上次去參加寶慶長公主的壽筵,她卻被慶雲侯府的太夫人看中了。


    薄明月雖說不是什麽良配,可配她王晞卻是綽綽有餘——管他薄明月以後屋裏有多少小妾通房,隻要王晞明媒正娶地嫁了過去,就算她沒生出兒子來,那正室的位置還不是她的。


    多少人奮鬥幾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她就這樣輕易地跨了過去。


    那王家知道女兒能嫁進這樣的好人家,還不得死著勁兒巴結薄家。


    京城那些有點名望的鋪子,誰家背後沒有官員照顧庇護的。


    王家能出個這樣的女兒,也算是賺得盆滿缽滿了。


    襄陽侯府太夫人做了這個媒,今天肯定會拚命地抬舉王晞。


    她們這些人全都成了王晞的陪襯,別人能忍,她可忍不了。


    常凝想到這裏,不由撇了撇嘴,想和施珠說叨幾句,施珠扶著太夫人胳膊,神色如常,她一時也找不到機會,隻能暫且作罷。


    襄陽侯府安排永城侯府女眷歇腳的廂房鮮花如錦,布置得富麗堂皇,位置卻有點偏,而在廂房裏服侍的不過是襄陽侯府的一些丫鬟和婆子,不要說襄陽侯府的太夫人了,就是他們府裏的太太、奶奶、少奶奶也一個不見。


    這可不像是接待貴客的地方。


    就算剛才被安撫了的永城侯府太夫人也不由得臉色一變,沉了臉。


    永城侯夫人忙笑道:“他們家太夫人給侯夫人舉辦這生辰宴,就是怕二房的氣焰太盛,壓了長房的風頭,說不定太夫人還請了其他的貴客來給侯夫人鎮場子,被事情耽擱了也不一定。我這就讓人去看看。您也稍安勿躁。”


    那襄陽侯府的二太太,不過是個百戶人家的女兒,出身一般,長相一般,甚至是脾氣也很一般,就這樣的一個人,因為和襄陽侯府太夫人娘家有些淵源,嫁給了襄陽侯府二老爺。


    她嫁進來之後,和很多先開花後結果的婦人一樣,先是生了個女兒,之後又生了兩個兒子。


    甚至比不上永城侯夫人,一口氣生了五個兒子。


    可人比人氣死人,她就有這八字,長女做了慶雲侯府世子夫人,長子武舉入仕做了通州衛僉事,次子則是聞名京城的美男子解逢。


    襄陽侯的幾個兒子不僅才學平庸,出了事還得求助於二房。


    二太太雖說沒有飛揚跋扈,看不起人,可“窮在鬧市無近鄰,富在深山有遠親”,府裏府外對二太太的巴結奉承看在襄陽侯夫人眼裏,這心裏不免拔涼拔涼的。


    襄陽侯夫人是襄陽侯府太夫人親自選的兒媳婦,加上次房壓過了長房,會讓長房沒有威望,對長房的發展極其不力,這才有了襄陽侯府太夫人幫兒媳婦祝壽的事。


    永城侯府太夫人聽著臉色微霽。


    侯夫人忙安排人去打聽消息。


    常凝終於找到了機會和施珠說話。


    “表姐,”她道,“你真的不準備搬進柳蔭園嗎?”


    寶慶長公主壽筵之後,就一直在下雨。王晞在晴雪園裏沒出過門,施珠在玉春堂也沒有出門,倒是常珂和常凝,一個沒事就往晴雪園跑,一個從早到晚陪著施珠,施珠重新和富陽公主聯係上,富陽公主還尋思著來拜訪施珠的事自然瞞不過常凝。


    既然富陽公主要來家裏做客,讓施珠繼續住在玉春堂就不太合適了。


    施珠倒沉得住氣,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夫人之後就萬事不管,指使著身邊的幾個丫鬟做著繡活。


    太夫人和侯夫人卻急得好幾天都沒有睡著。


    特別是太夫人,施嬤嬤給她出主意,說讓施珠暫時先搬去柳蔭園住幾天,等富陽公主走了,再重新安排住宿。


    太夫人雖然糊塗,卻還沒有糊塗到是非不分的程度。


    那柳蔭園是王晞出的銀子,王晞沒住過一天,倒先讓施珠住了進去,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妥當。


    可若是讓施珠住進去,除非永城侯府把修繕柳蔭園的那八千兩銀子還給王晞。


    永城侯府不是拿不出這筆銀子,隻是拿出了這筆銀子之後,常三爺、常四爺的婚事,甚至是常氏三姐妹訂親出閣都會捉襟見肘,轉動不過來。


    一時間,太夫人也好,侯夫人也好,都沒有了主意。


    那就隻能拖著。


    看富陽公主說來拜訪施珠的話是真還是假,再就是指望著這期間有什麽變故,讓她們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施珠自然知道。


    她也不急。


    反正到時候富陽公主要是真的來拜訪她,永城侯府依舊讓她跟著太夫人住在玉春堂,丟的又不是她的臉,又不是施家的臉?


    常凝這麽說,不過是想挑撥施珠和王晞撕破臉。


    施珠沒那麽傻。


    她毫不留情地立刻反駁道:“你是不是不滿意王晞有機會嫁去薄家啊?你不滿意就去找太夫人說去好了,拉著我做什麽?我搬不搬去柳蔭園,那是太夫人、侯夫人的事,你要是真想跟著我搬進去,不妨親自去跟侯夫人說。


    “她不是最心疼你的嗎?你去說,她肯定會想辦法。


    “我可是聽說了,柳蔭園那邊的宅子都修得差不多了,隻等畫承塵的師傅完工,就可以搬進去了。


    “你要說就趁早。”


    常凝被施珠說得臉上紅一陣子白一陣子的。


    施珠向來不給她麵子,她是知道的,可除了施珠,她又沒有旁人可以利用。


    常妍一心一意地想嫁到襄陽侯府來,聽說襄陽侯府太夫人給王晞做媒,她恨不得兩人立刻就下定,好像這樣,她臉上也跟著沾光,能讓襄陽侯府高看她一眼似的。


    潘小姐和平時一樣沉默不語,讓人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可她眼角的餘光卻一直注意著屋裏的每一個人。


    王晞並沒有太注意。


    施珠也好,常凝也好,她覺得她們都不足以威脅到她的安危,她也就不用整天盯著人家不放了。


    至於襄陽侯府的態度……


    很快,被永城侯夫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來了。


    她先是怯生生地看了王晞一眼,這才低聲道:“太夫人,我聽襄陽侯府的人說,表小姐,就是王家表小姐,寶慶長公主壽筵的那天,追著鎮國公府家的二公子跑,不僅寶慶長公主知道,就是二皇子、四皇子也知道。而且,而且薄公子也在場!


    “襄陽侯府的太夫人派人去慶雲侯府一說,薄公子直跳腳,說無論如何也不能娶了喜歡陳二公子的女子。


    “慶雲侯府太夫人當場就麵如鍋底,氣得暈倒了。


    “聽說因為這件事,慶雲侯還抱怨了襄陽侯府太夫人幾句,惹得慶雲侯世子也很不高興,說襄陽侯府太夫人做媒也不先打聽清楚,越老越糊塗什麽的。連帶著慶雲侯世子夫人在世子那都受了氣……”


    因而也不待見永城侯府嗎?


    永城侯府太夫人聽著隻覺得眼前一黑。


    永城侯府女眷歇腳的廂房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好在是永城侯府太夫人很快就醒了過來。


    她忙喊了王晞到羅漢床前問是怎麽一回事,還後悔不迭地道:“你不會是受了吳家二丫頭的連累吧?那丫頭我知道她自小就是個不安份的,還發了什麽宏願,嫁誰也不願意嫁給二皇子。你聽聽,這是個姑娘家能說出來的話嗎?”


    說完,她像是想起什麽不好的事似的,恨恨地拍了一下王晞的肩膀,厲聲道:“死丫頭,你那天都去了哪裏?見了些什麽人?怎麽會傳出你追著鎮國公府二公子跑的事?你是在哪裏見到鎮國公府二公子的?旁邊都有些什麽人?”


    隨後沒等王晞回答,已落著淚罵道:“這是哪個天打雷劈的,寶慶長公主的壽筵這才結束了幾天,就傳出這樣的話來,他也不怕死了之後下十八層地獄!”


    王晞心虛地躲了躲,忙在心裏對著菩薩發願。


    這件事全是她的主意,菩薩要怪,就怪她,要責罰就責罰她,這些謠言就是她讓大掌櫃想辦法傳出去的,千萬別找大掌櫃的麻煩,大掌櫃也不過是聽她之命行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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