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在心裏撇了撇嘴。


    常珂看了直笑,悄聲對她道:“慈寧宮那邊還有一個禦花園,比這邊的小,但比這邊好看。”


    再好看,也就這樣的了。


    畢竟身在宮裏,萬一說出來的話被有心人引用,惹了麻煩就不好了。


    王晞點了點頭,耳邊突然傳來吳二小姐的聲音:“這邊的景致的確一般。要去就去北邊的宮宛,那邊園子大,看著心情都會舒暢很多。比起江南那邊的小巧精致,更疏朗開闊。是江南園林比不上的。”


    “吳二小姐。”王晞和常珂不約而同驚喜地和她打著招呼。


    她微微地笑,如雲想容的裁縫所說,穿了件蔥綠色鑲八寶紋褙子,還戴了支青金石的簪子,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幾分柔美。


    “等皇後娘娘和大長公主她們在偏殿那邊坐下,我們就可以到處玩了。”吳二小姐悄聲對兩人道,“今天梨花班和聯珠坊的人都來了,堂會安排在儲秀宮後麵的千秋亭,你們等會小心一點,淑妃娘娘就住在儲秀宮。”


    王晞直皺眉。


    唱堂會比較吵,希望皇後娘娘不是有意把唱堂會的地方定在千秋亭就好。


    吳二小姐看著笑道:“你不用太擔心。皇後娘娘素來心胸寬廣,她還不至於無緣無故就做這種事。何況六宮也不是能隨意走動的,她們若故意出了儲秀宮,就算是我們衝撞了她們,皇後娘娘也不會偏袒她們的。”


    怕就怕她們不是無緣無故地在千秋亭晃蕩。


    王晞那麽多姑母和堂姐,嫁的都是有幾分家資的人家,內宅的醃臢事她看了不知道多少。


    可吳二小姐都這樣說了,王晞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笑著應諾,問起吳二小姐:“你等會和我們一起去聽戲嗎?”


    陸玲約了她,她不知道陸玲有沒有約吳二小姐。


    吳二小姐笑著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發間簪著的簪子笑道:“你看我的樣子,像是能隨便走動的樣子嗎?我們等會都要去欽安殿偏殿聽宣,皇後娘娘可能會召了我們去說話。”說完,她像想起什麽似的,又添了一句:“薄六小姐也和我一起。等會隻能拜托阿玲照顧你們了。”


    也就是說,陸玲不去。


    應該是因為陸玲的年紀和誰都不適合吧?


    王晞望著吳二小姐帶著幾分英氣的麵孔,不由關心道:“你還好吧?”


    以清平侯府的身份地位,做個純臣才是最好的選擇。


    吳二小姐知道王晞聽懂了她的話,心中很是感慨。


    妻賢禍事少。王小姐可真聰明。她家還有哪些和王小姐適齡還沒有訂親的兄弟,不如做個媒,把王小姐娶到他們家來。


    她頓時動了這心思,對王晞更親近了幾分,想了想,索性低聲道:“皇後娘娘的確是要給幾位皇子選妃,可最終會怎樣的婚配,還得看皇上的意思。我能跟著薄六小姐等人一起去覲見皇後娘娘,隻是因為我出身清平侯府,皇後娘娘的眼光卻未必會放在我的身上。你放心好了。”


    王晞抿了嘴笑。


    她有什麽不放心的?就算是吳二小姐要嫁給二皇子為妻,聖旨下來,隻怕是清平侯府也沒有辦法,她一個小小的庶民能有什麽辦法?


    不過,她感覺到了吳二小姐對她的親近。雖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可吳二小姐人很好,她也願意和吳二小姐親近一些。


    她微笑道:“我們等會就去找陸小姐。”


    吳二小姐放心的走了。


    她遇到陸玲還是跟她說了一聲。


    陸玲笑盈盈地應了。


    旁邊站著的襄陽侯府五小姐仿若漫不經心地笑道:“沒想到你和永城侯府的王家表小姐玩得這麽好。”


    陸玲沒有多想,笑道:“她真還挺不錯的。”


    多的卻沒再說。


    襄陽侯府五小姐也沒有問。


    一群外命婦和侯府、伯府的女眷們簇擁著皇後娘娘和大長公主、長公主、富陽公主說說笑笑地在禦花園停停走走了一圈後,眾人又重新回了欽安殿,隻是有些人跟著皇後娘娘在欽安殿的後殿落了座,有些被安排在偏殿落了座,有些則被留在了正殿。


    這其中就有永城侯府二太太和常妍、常珂、王晞。


    施珠和吳二小姐一樣,被宮中的女官叫去了偏殿。


    二太太手裏帕子都要絞爛了。


    常妍看了一眼同樣被留了下來的襄陽侯府的二太太等人,白著臉走到了母親身邊,輕輕地喊了一聲“娘”,道:“您別傷心,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不相信我以後會過得比別人差。”


    二太太紅著眼睛點了點頭,正想安慰女兒幾句,就看見陸玲由著個女官陪著走了過來。


    “王姐姐!常四姐姐!”她聲若百靈鳥般地和王晞、常珂打著招呼,還和二太太幾個見了個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花園裏看睡蓮?”


    剛剛那一圈,她們不僅看到禦花園裏有個暖房,還看到暖房旁邊有幾個合抱粗的大缸,缸裏養了睡蓮和金魚。


    王晞和常珂都不想和二太太、常妍呆在一塊兒,何況吳二小姐說她會拜托陸玲照顧他們,陸玲顯然是受托而來,她們也不想讓陸玲白跑這一趟,兩人連聲應“好”。


    陸玲就和王晞、常珂向二太太告辭。


    二太太不想照拂王晞和常珂,可見陸玲半點情麵也不講,隻邀了王晞和常珂去玩,心裏卻非常的不高興,有意為難她們幾句,誰知道還沒有等她開口,襄陽侯府的五小姐突然從旁邊竄了過來,笑盈盈地對陸玲道:“我也跟你們一道過去。我剛才看到假山石那邊還設了點心,我最喜歡禦膳房做的菊花酥了,我等會要去嚐嚐禦膳房的點心。”


    禦花園裏設了七、八處點心供大家自由活動時取用,剛才王晞也看到了。


    陸玲沒有多想,她無所謂地道:“你想去就去唄!我們一道好了。”


    襄陽侯府五小姐此時仿佛才看到永城侯府二太太和常妍,忙笑著上前打了聲招呼,跟著陸玲幾個就走了。


    二太太氣得眼睛通紅,常妍更是半天才道:“她這是什麽意思?”


    想告訴她們襄陽侯府瞧得上常珂也瞧不上她嗎?


    二太太忙抱了女兒溫聲安慰:“別管她們。那襄陽侯府的五小姐是個沒心沒肺的,誰不知道。你和她計較什麽?”


    就算是她想和五小姐計較,又能以什麽樣的身份呢?


    常妍想哭又怕被別人看見笑話,不敢哭。


    倒是王晞這邊,襄陽侯府五小姐離了那些太太們情緒突然就低落下來,沒有了剛才的活潑。


    陸玲忙道:“你這是怎麽了?”


    襄陽侯府五小姐勉強地笑了笑,道了聲“沒什麽”,不知怎地,又突然道:“我祖母想把我嫁到閻家去,可人家閻家根本就不想和我們家聯姻。”


    她怕被家中的長輩強行拉到閻夫人麵前丟人現眼。


    “閻家?”陸玲茫然。


    王晞想到襄陽侯府那勢利的做派,靈機一動,道:“難道是閩浙巡撫閻諍閻大人家?”


    襄陽侯府五小姐看王晞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要知道,世家譜是個非常錯綜複雜的東西。像她這種從小就在京城侯府裏長大的人有時候隻提一個姓還要問問是誰家,王晞來京城還不到四個月,聽一句就能猜出是誰家,這可不僅僅是聰明就能做到的。


    “正是他們家。”她苦惱地道。“閻家是什麽人家,怎麽可能會看上我。我隻好借你們躲一躲了。”


    的確。別看閻諍是帶兵打仗的,可人閻家是讀書人家,閻諍也是兩榜進士。文官向來看不起武官,何況閻諍家還是世代官宦人家,他的曾叔祖曾經任過內閣首輔,這樣的人家沒有意外,根本不可能和襄陽侯府聯姻。


    陸玲恍然大悟,道:“那的確有些不好。不過,閻大人有幾個兒子?你們家看中了他家的第幾個兒子?”


    她純屬好奇,襄陽侯府五小姐並沒有覺得被冒犯,道:“說是有六個兒子,全是嫡出,其中長子和二子都已中了舉,三子被閻大人帶在身邊,其他幾個兒子年紀還小,跟著閻夫人在京城。他們想給我說的就是他們家的第三個兒子。”


    這樣看來襄陽侯府還挺有成算的。如果三兒子是因為資質不好被留在身邊,準備走蔭封這條路,襄陽侯府努力一把,說不定還真能成。


    “你們家太夫人可真是敢想敢幹啊!”王晞忍不住道,“難怪你們家蒸蒸日上,誰也比不上。”


    襄陽侯府五小姐臉漲得通紅,瞪著王晞道:“你……”


    王晞歎了口氣,道:“我真不是在諷刺你們。我是真覺得你們家太夫人不簡單。能像她這樣有成算的女子真的很少。我祖母曾經說過,你別看有人過得很風光,可這風光都是她自己想辦法爭來的……”


    她說著,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盯著她看。


    她停下腳步,憑著感覺望過去,就看兩個婦人站在離她們不遠處一塊巨石邊,一位年約六旬,頭發花白卻麵色紅潤,眉目秀麗,一品夫人的打扮;一位年約三旬,嬌嬌柔柔,一派拂花照影的模樣兒,也是一品夫人打扮,虛扶著那六旬婦人,正目光閃亮地望著她。


    見她望過來,還嬌羞地朝著她笑了笑。


    王晞麵無表情,非常後悔。


    她明明知道這宮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遇到什麽樣的人,她還是沒能忍住的胡說八道,要是她死在這裏了,也是她自己作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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