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黃家來永城侯府下小定的日子。


    難道出了什麽事不成?


    王晞和常珂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擔憂。


    “快走!”王晞說著,和常珂提著裙子就跟著那嬤嬤急匆匆去了杏園。


    三太太在正院的台階下徘徊,見到兩個人,急忙迎上前來。


    “你們可回來了。”三太太拉著常珂的手對王晞道,“中午的時候石夫人過來了,說是來道歉的,還說這件事都是她的錯,留了張帖子,請我們明天去花想容逛街。”


    逛街恐怕是個說詞,是有話對她們說,又不好大張旗鼓的來永城侯拜訪,怕黃家相看了妹妹卻和姐姐訂了親的事被人知曉或者非議吧?


    王晞道:“三太太您的意思呢?”


    三太太含著淚咬了牙,道:“這門親事是她們先提出來的,也是他們中途換的人,明擺著就是瞧不起我們家。按理說,我應該就這樣算了,可我這心裏就是過不去這道坎,還是想去問個清楚明白。看看我們家哪裏就不如別人家了?我們家又沒有藏著掖著,是好是衰,一打聽就知道,他們又憑什麽做出這種出爾反爾的舉動。”


    王晞也是個不問明白睡不著的,何況石夫人上趕子向她們解釋。


    “好!”她道,“那我們明天就去雲想容碰碰她們。”


    三太太鬆了口氣。


    照說王晞是她的晚輩,比她小一截子,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就很信賴、依靠王晞,覺得她要是同意了,那這件事十之八、九就沒錯的太離譜,她行事也更有幾分底氣。


    她拉了常珂回去準備明天的衣飾,誓要讓石夫人後悔。


    王晞回到柳蔭園卻撞到了來她這裏串門的潘小姐。


    潘小姐滿臉鄙視,道:“還好你和常四表妹出去了,不然看到黃家和二房的那副嘴臉,怕是飯都吃不下去了。”


    王晞奇道:“怎麽?你去觀禮了?”


    “我怎麽會做出那種事來。”潘小姐不齒地道,“我是聽潘嬤嬤說的。說那黃公子親自來送的釵子,進了屋,黃家的全福人給三小姐插釵,他那眼睛就跟黏在了三小姐身上似的,拽都拽不斷。那三小姐呢,平時看著那麽清雅的一個人,居然什麽臉麵都不要了,低著頭,紅著臉,嬌羞得像不知道她這婚事是怎麽來的一樣。真給你說對了,這狗屎誰想要誰要去,就別來惡心我們這些人了。”


    說得仿佛她親眼看到了似的。


    肯定有點誇張。


    但這誇張得讓王晞喜歡。


    她嗬嗬地笑,歎道:“今天辛苦侯夫人了,還要招待黃家的來客。”


    侯夫人主持中饋,二房又沒有分家,這些人情客往的都得侯夫人操心。


    潘小姐聞言卻朝著王晞眨了眨眼睛,道:“哪裏稱得上辛苦。從前又不是沒有慣例,大表姐下定的時候是怎麽招待的,三姐姐下定肯定也是怎麽招待。隻是這季節不好,魚啊肉啊的都不好放,海鮮八寶就更難得了。雖說也是四個幹果、四個涼菜、十個熱菜、一品湯的席麵,可到底不如四月有鰣魚,九月有羊肉。”


    難道侯夫人在菜品上都苛刻了二房一番。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肯定是潘小姐的功勞。


    王晞愕然地望著潘小姐。


    潘小姐抿了嘴笑,道:“當然不會壞了永城侯府的名聲,隻是這時候要整幾桌好席麵,肯定得超支,二房要這麵子,不免得自己補貼一些。這也是為了三姐姐在婆家有麵子,出閣的時候不至於被人瞧不起嘛!”


    王晞笑眯眯地點頭,覺得這個潘小姐越看越招人喜歡。


    她不由道:“聽說潘夫人過些日子就要上京了,你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到時候我也好隨著你去迎接潘夫人。正巧前些日子我讓濟民堂那邊幫著做了幾匣子養榮丸,還剩一支三十年的老參,送給潘夫人補補身體。”


    潘小姐非常的意外。


    王晞已笑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也別和我推辭了,顯得我太生分了。”


    潘小姐想了想,爽快地道:“那我就多謝你了!我母親來京我一定提早跟你說一聲。”


    王晞還準備到時候送桌好席麵,送兩個說書的女先生給潘夫人洗塵,好好抬舉潘夫人一番。當然,這都是後話了,潘小姐繪聲繪色的,把侯夫人怎樣消極怠慢一一告訴了王晞,王晞得知二太太為了女兒的婚事不出意外,怎樣忍氣吞聲的,心裏終於痛快起來。


    第二天,她精神抖擻地起床好生捯飭了一番,光彩照人陪著三太太和常珂去給太夫人問安。


    太夫人見三個人都穿得十分鮮亮,奇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三太太一改從前在太夫人麵前像影子的模樣兒,愁苦著張臉道:“如今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婚事都定了,隻有我們家阿珂的婚事還沒有個著落了。我尋思著這些日子得多帶她出去走動走動,給阿珂做幾件漂亮衣裳,打幾套時新的首飾。”


    太夫人望著常珂鬢邊金燦燦赤金蟹爪菊的鬢花,忍了又忍,最終也沒有阻止她們出門,隻得問王晞:“你也跟著她們去做新衣裳嗎?”


    三太太維護著王晞,搶在王晞之前道:“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這滿京城,除了慶雲侯府的六小姐,就是我們府上的表小姐眼光最好了。我這不是想著既然是花錢,那就花得物有所值,就請表小姐幫我們參謀參謀。”


    太夫人頷首,放了她們出門。


    隻是還沒有等到她們給太夫人請辭,二太太就帶著常妍來給太夫人問安了,一同前來的,還有施珠。


    王晞和常珂交換了一個眼神,想看看常妍在這種情況下會說些什麽,幹脆不急著走,等了二太太幾個進門。


    常妍到底臉皮薄,看見常珂,臉紅得仿佛能滴血似的,二太太卻不以為然,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和三太太幾個打招呼,還有心和常珂應酬:“四小姐今天這鬢花好看,不知道是在哪裏打的?得了閑,我也去湊個熱鬧好了。”


    常珂笑道:“這是昨天跟著王家表妹出去買的。”


    昨天她為什麽不在府上,大家都心知肚明,二太太臉皮夠厚,像聽不懂的,笑著道:“王家的大掌櫃是做大生意的人,這眼光就是不一樣。”


    常妍在旁邊見她母親還準備繼續和三房的人說下去,不禁拉了拉母親的衣袖,輕聲地喊了聲“娘”。


    二太太不作聲了。


    施珠卻極為鄙視地瞥了王晞幾個一眼,仿佛她們很無能似的。


    王晞幾個懶得和她計較,辭了太夫人,去了花想容。


    她們特意來早了一點,想看看花想容有些什麽新款式,趁機做幾件秋季和冬季的衣裳。


    誰知道石夫人比她們來得還早,讓她們逛花想容的願望落空了。


    “你們看,我這一把年輕了,誰知道還會碰到這樣的事。”她滿臉的愧疚,親自迎了三太太在花想容的雅間坐下,眼眶發紅地給三太太賠著不是,“四小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補償她了。”


    三太太對石夫人肯定是心存怨懟的,但事已至此,她說再多也沒有用了。她想著應該像王晞那樣,最好是能補償補償常珂才好。她歎息地搖頭,道;“我隻想知道,黃家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他們家改變主意,您是否知道?”


    為什麽改變主意,小定的時候大家都看出來了,石夫人也沒臉提,含含糊糊的隻回答後半句:“我要是知道他們家臨時改變主意,他們家昨天下小定我怎麽會不去呢?”


    話說到這裏,她遲疑了片刻,拉了三太太的手,真誠地道:“實話跟您說,我和那黃家也不是很熟悉。我去給你們家提親,也是受了黃家所托。不過,最先瞧中你們家四小姐的也不是黃家的人,而是另有其人,我願意給黃家做這個媒,也是看在這家人的麵子上。今天請你們來花想容,也那家人的意思——想親自給你們家賠個不是。”


    王晞和三太太、常珂大驚。


    石夫人卻如釋重負,攜了三太太道:“你們隨我來。”


    王晞和常珂心情忐忑地隨石夫人拐過幾個彎,去了一個更偏僻幽靜的雅室。


    “怎麽是您們!”王晞一看坐在雅室裏的兩位婦人就沒能忍住,脫口而出。


    年長的婦人眼睛含愧,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和我兒媳婦,亂點鴛鴦譜,給你們惹了這麽多的麻煩。”


    旁邊那嬌柔的美婦也滿是歉意,道:“黃家和我娘家是姑表親,我瞧著我這表弟長大的,覺得他真心很不錯,誰知道他卻做出這等事來,我,我真是無顏見你們姐妹。”


    這兩位婦人,居然是那天在宮中花宴小徑上偶遇之人。


    石夫人向王晞和三太太、常珂介紹道:“這兩位是閻諍閻大人的母親和夫人。”


    三太太大悟。


    難怪就算是做媒,她們婆媳也不好親自出麵了。


    這幾年閻諍功在社稷,朝野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閻家行事越發低調內斂,家中女眷除了從前的一些親朋故舊,幾乎從不和那些從前不太熟悉的官宦功勳之家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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