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侯府治下並不是十分的嚴格,有好多事別看被傳得像是在造謠,可過段時候你再看,卻是真的。


    王嬤嬤被那小丫鬟的話震住了,想著這小丫鬟原是永城侯府派到她們這裏來掃院子的,忙從兜裏掏了一塊碎銀子塞到了她的手裏,把她拉到了一旁偏僻的角落,溫聲問她:“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怎麽我們這邊一點音信也沒有?你也知道的,施家表小姐和我們家小姐不怎麽能玩到一塊兒去,她會不會是話趕話的,說錯了?”


    這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雖說王晞不準備留在京城,可若是王晞在京城的時候傳出和誰有私情,說不定別人還以為王晞回蜀中是在京城呆不下去了,那可就太讓王晞沒麵子了。


    那小丫鬟被王嬤嬤又是銀子又是溫情的一通收買,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王嬤嬤:“說是那邊的小丫鬟無意間從鎮國公府過來送嫁衣的婆子嘴裏聽到的。那婆子想看看表小姐長什麽樣兒,還拿了銀子賄賂晴雪園的丫鬟呢?這才被單嬤嬤發現,被身邊的小丫鬟說漏了嘴,告訴了施家表小姐。施家表小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王嬤嬤聽她說話都著急,想著難怪都快到了要放出去的年紀還隻能當個灑掃的丫鬟。


    她隻好問:“鎮國公府過來的婆子都說了些什麽?怎麽會說我們家小姐要嫁給他們家二公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家小姐和施家表小姐不怎麽能玩到一塊兒去,會不會是施家表小姐話趕話,說錯了?”


    那小丫鬟還沒有抓到重點,依舊在那裏絮叨不說,神色間還浮現出說三道四的興奮:“施家不是落魄了嗎?施老爺秋後問了斬,那屍首還是鎮國公府幫著收殮的呢!施小姐不要說陪嫁了,就是現在的吃穿嚼用都是由我們家太夫人屋裏出的。我們家太夫人心腸可真好,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來給施小姐做了陪嫁。


    “可陪嫁好湊,這嫁衣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的。


    “特別是施小姐要嫁到鎮國公府去,要是連件好一點的嫁衣都沒有,豈不是打鎮國公府的臉?


    “長公主可憐她,就出麵幫忙,請了宮裏的針工局的姑姑們幫忙,日夜加工,給施小姐定了件嫁衣。


    “長公主身邊的婆子那都是跟著長公主見過世麵的,等閑人家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裏。


    “來送嫁衣的時候說話也不怎麽客氣。


    “我聽晴雪園的姐妹說,坐在那裏一邊磕著瓜子,一麵說著閑話,一麵等著施小姐試嫁衣。連個服侍的人都沒進去,還是施小姐自己身邊的單嬤嬤在她身邊服侍。”


    這些事誰不知道。


    偏偏侯夫人要麵子,永城侯這個姻親不出麵給人施老爺收屍,鎮國公府隻好出麵給這個不怎麽喜歡的親家出麵置辦了棺槨。


    要是別人,肯定會感激不盡。施珠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好像鎮國公府應該的。


    她們幾個管事的嬤嬤私底下說起來,都對施珠頗為寒心,不敢往她身邊湊。


    至於什麽“太夫人用棺材本給施珠置辦了陪嫁”,全是侯夫人自己放出來的風,完全就是因為永城侯記恨自己的母親補貼施珠,對婆婆早就不滿的侯夫人適時出手,擺了太夫人和施珠一道而已。


    也就隻有那些自己沒什麽主見的丫鬟、婆子相信了。


    王嬤嬤不得不再次打斷了那丫鬟的話,道:“那又怎麽說起了我們家小姐呢?”


    那丫鬟立刻露出個與有榮焉的笑容,道:“這不是與那嫁衣有關嗎?據說這嫁衣還是薄六小姐挑選的樣子。薄六小姐還說了,不如我們府裏表小姐的好看。”


    幾句話讓王嬤嬤更一頭霧水,細細地問了那丫鬟半晌才弄明白。


    原來就算是針工局的繡娘,也沒有在那麽短的時候裏繡出一件精美的嫁衣,就想起了前些日子薄六小姐進宮時要求繡的一件大紅色遍地金的丹鳳朝陽的通袖襖兒,說是薄六小姐見王晞穿過一件大紅色遍地金繡折枝花的通袖襖兒,就想做件差不多的,和宮裏的繡娘們商量來商量去,定了丹鳳朝陽的樣子,結果繡出來薄六小姐不滿意,覺得怎麽也沒有王晞的那件好看,就那樣放在那裏。


    照著針工局管事尚宮的話,這衣服繡得精美,三十幾個繡娘用了快一百天才繡完,改一改,就是件非常好的嫁衣了。


    長公主和江太妃看過都覺得挺好。


    施珠的嫁衣,就是由那件被薄六小姐覺得不如王晞通袖襖的衣裳改的。


    幾個婆子其中一個是跟著長公主進宮辦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原來也隻是覺得永城侯府的這位表小姐厲害,能讓薄六小姐都跟風,可這世上擅長打扮和喜歡衣飾的女子太多了,像原來最被皇上寵愛的淑妃和現在最被皇上寵愛的寧嬪,都是這樣的女子,偶爾有人冒頭壓了薄六小姐一頭,那也不是什麽特別稀罕的事。


    可長公主親口跟慶雲侯,不是,是慶雲伯太夫人看似訴苦實則遞話的說起陳珞兒子不由娘,看中了永城侯府那位王家表小姐,她雖覺得不好,可沒有母親擰得過孩子的,到時候也隻能認下的話,讓她們這些身邊服侍的都大吃一驚,就想看看王晞長得什麽樣兒,是個怎樣的人?


    王嬤嬤聽得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甚至生出幾分心慌來,隻想快點打發了這丫鬟,好找王晞、找大掌櫃的說說。


    那丫鬟卻是個沒什麽眼色的,覺得拿了王嬤嬤這麽多的錢,那肯定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王嬤嬤,拉著她的衣袖不讓她走不說,還道:“單嬤嬤也不可觸施小姐的黴頭,是單嬤嬤身邊的丫鬟說漏了嘴,單嬤嬤和丫鬟都被打了不說,聽單嬤嬤的意思,送嫁衣的那幾個婆子當時隻是嘴上說說,到底沒敢驚動王小姐。可那幾個婆子也說了,下次來的時候,不管是找個什麽樣的借口,也要瞅一眼王小姐。你們可得當心了。我聽人說,像他們這樣的婆子,眼可利,嘴可缺德了,捧高踩低的,什麽奉承的話都說得出來,什麽苛刻的話也都說得出來的。”


    王嬤嬤懶得和這丫鬟多說一句。


    奉承也好,苛刻也好,那不都得看主家的眼色。


    主家不把人當一回事,自然是苛刻一些。主家要是喜歡,誰還敢不奉承。


    這是內宅大院的常事,這丫鬟還看不透,有什麽好說的?


    她笑眯眯地謝了這丫鬟,道:“她們還要來的嗎?”


    那丫鬟連連點頭,道:“施小姐嫁衣大了一點,拿去改了,這兩天應該就得改好送過來了。”


    那幾個婆子想來看王晞最終卻沒來,可見是有所忌諱的。而能讓她們忌諱的,隻有長公主的態度了。


    可見長公主還挺看重王晞的。


    不管是不是因為所謂的婚事看重王晞,對王晞來說都是件好事——萬一這話傳話的,婚事什麽的都是謠言,她們想洗白也容易一些。


    王嬤嬤打定了主意,三言兩語就打發了那丫鬟,急匆匆地去了王晞那裏。


    王晞還在那裏和白果商量著燒鍋子的事:“京城吃的都是什麽羊?我們那邊最好的是灘羊和靖遠羊了,特別是靖遠羊,肉質又細嫩,味道又鮮美,就這樣隨便煮煮,灑點鹽巴都很好吃了。再就是簡陽的羊了,做湯最好,用茴香、八角、花椒、豆瓣醬燒,最好吃不過了!”


    她說著,仿佛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似的。


    白果捂了嘴直笑,道:“這邊說是吃河套的羊比較多。至於好不好吃,我也沒有吃過。但上次春風樓燒的那個紅燒羊肉,不知道是用什麽羊燒的,沒有我們那裏的簡陽羊肉好吃。而且他們這邊都喜歡吃涮鍋子,說不定河套的羊就要涮著才是最好吃的。”


    “有道理!”王晞若有所思地點頭,就是煩惱,也是煩惱什麽樣的羊肉好吃。


    王嬤嬤到了嘴邊的話突然有些說不出來。


    她不想破壞王晞此時的好心情。


    王嬤嬤想了想,轉身去找王大掌櫃。


    王晞還在這裏和白果說著吃什麽羊好。


    施珠在屋裏卻被氣得坐立不是,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著。


    “怎麽可能?肯定是她們聽錯了!”她喃喃地道,表情顯得有些無措,“長公主不可能讓王晞嫁給陳珞,最多也是做個小妾。陳珞可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還有鎮國公那裏……”


    她停住了腳步。


    是啊!還有鎮國公。長公主和鎮國公不和,隻要是長公主同意的,鎮國公必定反對,何況兒子的親事。她嫁過去固然不好,可王晞比她身份更不如,除了錢,她可是什麽也幫不上。


    可誰缺錢鎮國公府也不可能缺錢!


    施珠有些猙獰地笑了起來。


    她雖然不知道陷害陳珞不成鎮國公會怎麽懲罰她,可王晞嫁陳珞,鎮國公肯定不會答應的。


    而鎮國公比施珠得到消息可早多了。


    他覺得這門親事還可以。


    至少陳珞沒有了妻族的助力。


    最好這件事還能成。


    陳瓔的妻子不行,陳珞的更差,也算是半斤八兩了。何況陳瓔還可以不動聲色地換個妻子。王家是蜀中巨賈,陳珞想換妻,可沒那麽簡單。


    他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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