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論起來,這裏也不是李家的祖宅。


    李家在李長青之前窮得叮當響,除了一幢倒了半邊的三間茅草屋,什麽也沒有。


    李家壓根兒就沒有什麽祖宅。


    後來李長青在外麵當土匪,曾悄悄地拿了些銀子回來救濟家裏的兄長,又因為這些錢來得不正,沒敢給多的錢子,李麟的父親才勉強在原來的台基上蓋了幢三間的土坯屋。但隨著李長青勢大,李長青的身份瞞不住了,李麟和姐姐李雪被接到李長青的身邊撫養,李家的這幢三間的土坯屋也倒了。就算之後李長青被招安,李長青也不敢亂來,直到李長青在福建做了三年的總兵,尋思著朝廷不會再和他秋後算賬了,他這才派人回到老家,將那三間宅基地左右的房子買了下來,建成了如今前後寬敞,占地三十多畝的“祖宅”。


    因而這個祖宅很新。


    粉白的牆上畫著那些吉祥圖案的色彩都很明麗。


    李謙不免有些尷尬。


    薑憲卻覺得這樣很好。


    “你都不知道,我從前最怕去坤寧宮了。”她和李謙走在繪著藍綠色圖案的抄手遊廊裏,一麵和李謙說著話,一麵隨手揪下了抄手遊廊旁垂柳的葉子拿在手裏玩著,“因為從慈寧宮去坤寧宮的時候要經過永壽宮。太宗皇帝的慈安皇後就是在那裏停的靈,英宗皇帝的貴妃也是在那裏沒的,先帝的生母,也就是孝宗皇帝的靜妃安氏,在那裏住了二十年,孝宗皇帝殯天之後,她就是在那裏自縊的,先帝登基之後,就鎖了永壽宮,隻有幾個打掃的太監能進去。你想想,一個宅子好幾年不住人,會破敗成什麽樣子?我有一次聽宮女說,路過永壽宮的時候,突然從裏麵竄出了幾隻老鼠,當時把她們嚇得,立刻就尖起來。後來曹太後派了人去打掃永壽宮,那裏的老鼠,養得比剛出生的小貓還大。禦善房的人說,偷吃東西的肯定就是這幫老鼠。我聽了之後有好幾年都不敢吃禦善房的東西……”


    這種事李謙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看著薑憲滿臉嫌棄的樣子,嗬嗬直笑,把她拉去了李長青之前為他們準備的宅子。


    宅子挺大的,三進三出,後麵還帶個小花園,引了活水進來做成了小溪池塘,旁邊種了很多梅花,正房出來是個花圃,院子的角落還豎了兩塊模樣嶙峋的太湖石,新漆的落地柱和門窗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屋裏還散發淡淡的石灰氣。


    薑憲笑道:“要是再放些日子過來住就好了。”


    李謙聽著心動,道:“要不,我們回老宅子過年吧!”


    “好啊!”薑憲覺得隻要是李謙陪著她,去哪裏都行,“你有假嗎?”


    “不是還有爹頂著嗎?”李謙嘻嘻笑,把李長青拉出去做了壯丁。


    薑憲抿了嘴笑,之後趁機說了李謙的前程:“你準備就在山西總兵府嗎?按朝廷的例律,官員需在離家五百裏以外的地方任職。你們家能回山西,是因為曹太後的緣故,算得上是特例。可我擔心趙翌把朝廷裏的事理順了之後,會整治官吏。你要不要換個地方做官,和公公分擔一下風險。”


    李謙覺得薑憲在正事上不會和他說廢話。


    他微微一愣,道:“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薑憲和薑律聯係的不多,反而和曹宣、白愫兩人書信來往的十分密切。而且溫鵬的事,也是托曹宣出的麵。薑憲和曹宣之間,仿佛有條無形的紐帶,讓這兩人在很多事上都會走到一塊兒去。


    或者是因為,他們是在同樣的環境裏長大的人?


    李謙在心裏嘀咕著。


    前世的經驗告訴薑憲,李謙並不是個聽見就是雨的人,她早就想到他會問自己,因而她坦誠地搖了搖頭,道:“我倒沒有聽到什麽風聲。隻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想這件事。山西太複雜,你這樣跟著公公,隻怕十年都難有進展……”說到這裏,薑憲自己倒先發起呆來。


    李謙不由愕然,卻也不催她,靜靜地陪著她站在抄手遊廊的中間。


    薑憲此時的思緒卻亂極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李謙野心勃勃,肯定是要出人頭地的。可李謙的野心到了哪一步,她卻從來沒有好好和他談過。


    如果他隻是想做封疆大吏,留在李長青的身邊,慢慢接手李長青的事業,安安穩穩地過上這幾年,若是世道亂了,憑著李謙的本事,也不至於吃不上一碗飯。


    可若李謙……想如前世般獨霸一方,成為左右朝局的人呢?


    前世他有她相幫都走得那樣艱難,特別是他的功勳都是在戰場賺的。


    戰場上有多危險,她可是親身體會過。


    李謙生死不明時,那種在深夜無望的等待,她再也不想經曆了。


    薑憲不想讓李謙上戰場。


    可她還是在痛定思痛之後問李謙:“你有沒有想過你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當然想過啊!”李謙笑道,“大丈夫屹立世間,自然是要建不世的功勳,娶絕世的美人啦!”他說著,突然抱起了薑憲,讓她站在了抄手遊廊的美人椅上。


    薑憲嚇了一大跳,忙箍住了他的脖子,卻因為站在美人椅上,比李謙還要高出半個頭來,變成了她俯視李謙,李謙仰望著她的模樣。


    “絕世的美人如今已經在我的懷裏了,”他望著薑憲,目光深邃而又專注,仿佛她是那罕世的珍寶,世間的萬物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再也沒有任何的東西比她更讓他著迷,“我已再無所求!隻求著建不世的功勳,守護著我的絕世美人不被人覬覦……”


    薑憲羞得不行,多看李謙一眼都覺得心跳得沒有辦法呼吸。


    她左顧右盼地胡說八道,好像這樣,就能讓自己自在一些:“你又胡說八道!一會兒說別無所求,一會兒又說隻求建不世的功勳……”


    李謙笑著把她從美人椅上抱下來,低頭抵了她的額頭,低聲笑道:“若是沒有絕世的美人,我立了那不世的功勳又有什麽用?”


    那你前世在幹什麽?


    話到了嘴邊,薑憲立刻咽了下去。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她不能因為前世的事就怨忿今生的他。


    她也不應該總想著前世的事。


    那樣隻會讓她對李謙先入為主,讓她陷入自憐自艾的境地。


    ※


    親們,給言果的靈獸蛋加更。


    o(n_n)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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