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局,這若是小人物的麻煩,我就不會來打擾您了,殺雞焉用宰牛刀,您的時間寶貴,我如何能耽擱。”


    盡管夜白對他以禮相待,沒有什麽架子,但他現在有事求著夜白,更何況自己現在還沒坐上宋墨琛的位置,還處於弱勢。


    自然得敬著點兒。


    不過這裝客氣的日子,久不了。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後麵候著的美人,臉蛋依舊是紅暈一團。他委婉言道:“這個,我平時談公事的時候,一般都不太喜歡秘書在旁邊,不知道......您是什麽習慣。”


    畢竟他是來找夜白幫忙,定是私事,且又是謀害他人的見不得光的壞事,他之前多加保護,就是希望能保密行事。


    所以親自上門拜訪。


    夜白在心裏冷哼一聲,什麽公事,難道這公事還見不得光嗎。


    看這老頭子一臉緊張,額頭上全是汗,他倒是不想讓他過得這麽輕鬆,偏要往下觸及他的底線:“沒關係的,你直接說吧,既然是公事,這是我新來的秘書,她暫時還什麽都不管,因為畢竟還是信任度不高......”


    夜白停頓了一會,刻意裝作猶豫思考的樣子:“算了,沒關係,你說吧,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吧?”格外嘲諷的語氣似乎隻是反問揚起的語調,但細細回想,卻是讓人無地自容的調侃。


    所以說,在這爾虞我詐的地方呆久了,腦袋裏想得太多,莫名會覺得這心髒裏邊瘮的慌。


    他一臉絲毫不介意的討打樣子,在林德軌眼中看來,這簡直就是在逼他掀底牌。


    不行,必須要忍住。


    這毛頭小子還能把他怎麽著了?以他在檢察院的地位,這警局不是夜白開的,這些人還指不定聽誰的。


    “這是重要機密,最好是不要閑雜人等參與,不然的話,那種連秘書都以看的文件,我也就不用親自送過來了,直接派人用emai發給你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他的態度必須低一些。但又忍不住想要立出一副長者的姿態來好好地教訓夜白。


    這樣的思維,在麵對年輕的上司來說,似乎是林德軌的弱點之一。


    夜白嘲諷:“原來是這樣,林副檢的工作一定比我的還要重要,我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重要到需要親自口述的文件,難道是外星人攻打地球,你是來通風報信的?”


    章安安站得筆直,但頭一直低著,聽到夜白幽默的對話,忍不住笑意,為了憋住,肩膀一直抽抽的,不小心靠在門板上,掛在上麵的淺色鈴鐺響起。


    一般隻有開門,門被打開才有這樣的聲音,這個東西是夜白之前的小女朋友送的,他一直掛在這上麵。別問章安安為什麽知道,這警局裏的女警,哪一個不是衝著夜白才來的,所以這裏的女警的資曆最多都不超過五年。


    關於夜白的八卦,也都是從這些“消息通”口中得知。


    當她一不小心觸碰到風鈴時,她的臉上除了抱歉,還有無止盡的尷尬......


    這個風鈴掛在這裏,夜白每天都以看見,想必他對那個前女友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吧。


    要是隨意去觸動這個風鈴,夜白會怎麽看我?


    她的臉因急躁而變得更加紅熱。


    夜白在聽見熟悉的風鈴聲後,下意識地往門前看了一眼。


    感受到一束目光的注視,章安安顯得手足無措,都不知道是該出去,還是站在原地被他罵。


    她真的後悔死了,才來這裏沒一個月,她總是犯錯。臨時轉到警局,她幾乎是咬著牙,一路全憑著自己對夜白的那一份厚重的執念,而一直沒有離開。


    這裏紀律嚴明,盡管在下班後,大家都變得其樂融融,但是她現在已經很清楚地通過自己親身經曆的教訓知道,這和在軍營裏的生活截然不同。


    不僅是飲食和作息時間,更加重要的是,待人接物,更是不同。


    她以為,當一個人笑,就是開心;哭,應該會是傷心吧?


    但是她發現,當自己去好心地安慰那些傷心的人時,躲在角落裏哭泣的人,會毫不留痕跡地躲開她的安慰,那有些駭人的冷漠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軍營裏教官們和隊友們嚴肅的呆板臉,是多麽的溫柔親切。


    她緊緊閉著眼睛,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她前年跟著隊長去野外紮營時,從山坡上滾下來,滾落的石頭和她的身體將粗壯的竹根碾斷,鋒利的尖角刺穿了她的小腿,直接卡進了膝蓋腿骨的縫隙中。


    石頭順著陡峭潮濕的山坡滾落,與章安安的身體距離越來越遠,還好這竹根救了她一命,但這堪比截肢般的痛苦,直到隊長派人來將她救走。


    臨行前,這竹根太過粗壯,根本無法連根拔起。


    她咬著牙,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腿從中拔出。


    血流如注。


    她都沒有掉過一顆眼淚。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的心是鋼鐵做的。


    她長期在軍營裏生活,習慣了直來直往,口不擇言。


    現在她作為實習生,被欺負得如此淒慘,與自己的性格習慣有很大的關係。


    人的語言,比真刀還要傷人。她深有體會。


    就在她緊閉雙眼,靜待夜白劈頭蓋臉的責罵時,隻聽見夜白輕輕地說了句:“你先出去吧,這裏的事情交給我。”


    她誠惶誠恐:“哦,好好,我馬上就出去。”她根本不敢看夜白,像一隻害怕被陽光照射的老鼠,急忙地尋找出口,她身後就是門,但她的手,顫抖得怎麽也找不到開關。


    夜白沒有再往門的方向看。


    他坐下來,打開電腦,鼠標點擊的聲音不大,足以讓章安安心裏鬆了一口氣,顫抖的手終於找到了把手。


    打開門,背著手輕輕關上。


    似乎是心理作用,她感覺頓時迎麵吹來新鮮的空氣,頸項間短促缺氧的感覺也終於緩解了。


    她頂著臉上的一團紅暈在大堂裏走著,漫無目的。


    中央空調的幹燥冷氣開始讓她的身上起了一絲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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