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的身形對著瘦弱的人鞠躬,這一幕怎麽看怎麽有些奇怪。可夏連翹受的淡然。


    林大山深深鞠躬,半天沒起來,又敬佩又悔悟地道,“連藥師,之前是我林大山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沒有和我計較,今後,我林大山唯你的命令是從!煉藥師你說什麽,我林大山就做什麽!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如雷般響亮的聲音直接把修煉的朱羲和年子清給震醒了。


    睜開眼睛,茫然又詫異地看著他。


    夏連翹也看了他一眼,轉瞬又收回目光,擺弄了下包袱裏的草案,緩緩開口,“我不需要跟班。”


    低啞的聲音傳入林大山耳朵。


    林大山身子一震。


    驀然抬頭。


    一張粗獷的臉上滿是認真,就像認定了夏連翹似得。


    “連藥師!我不是跟班!但是我可以是你的刀啊!你指哪我打哪!”


    “……”朱羲、年子清嘴角一抽。


    他們之前怎麽沒發現這林大山那麽倔強那麽有搞笑天賦呢……


    夏連翹也被他這話逗了下。


    再次抬眸,一雙清冷的雙眼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刀?你確定你夠鋒利?我指哪打哪,也得你打的動才行。”


    “當然可以!我林大山可是我們村最厲害的!我馬上就能成為一級靈師了!”


    夏連翹挑眉,微微一笑。


    她這笑極淺極淡。


    轉瞬即逝,讓人無法猜測她這笑中的意味,是在嘲笑他的天真,還是笑話他的自信,又或者,隻是因他的倔強和真實而會心一笑。


    一旁年子清與朱羲都看不透她心中所想。


    更別說林大山了。


    林大山隻是僵在原地,倔地像頭牛。


    大有夏連翹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感覺。


    但下一刻。


    她淡若飄絮的聲音直接傳來。


    “這世上更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你以為成為一級靈師,就能高枕無憂麽?還有,你的命不是我的,是這第七衛的,也是國家的。你應該想的是如何在軍中發揮所長,報效東陵。”


    林大山身子一震。


    一側朱羲與年子清亦愣了愣,而後各自垂眸、沉思。


    林大山恍惚地離開。


    夏連翹直接把那些草藥包好,塞到了床底。


    身子一歪,躺到了床上。


    夜漸深。


    夏連翹躺著閉目,冥想了片刻。


    而後,習慣性地探出了精神力。


    以往,夏連翹也有這樣的習慣。


    畢竟,深山野林。


    又是軍隊紮營之處,危險重重。


    軍營內,一個個人已沉入夢鄉。


    這樣的夜,異常寂靜。


    夜空星光點點,將大地照出淡淡熒光。


    精神力如今能包裹的範圍很大。


    但她看到的地方越大,心裏便越有種莫名的孤寂感。


    已經五六天了呢……


    還是很不習慣……


    她心中深深一歎,就要將精神力收回。剛撤到帳門口,她躺在床上的身子驀然一震。


    瞬間從床上坐了起來!


    黑暗中,她的眸直直盯著那被夜風微微吹動的帳簾,就像夜中深山的狼,清亮又深邃,一眨不眨。


    她足足呆坐了一刻鍾。


    終於,她起身,下了床。


    腳步輕巧緩慢,緩緩向帳外走去。


    打開簾子。


    帳門外地上放著的包袱,一點點映入眼簾……


    夜中,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目光卻無法移動地定在了那包袱上。


    包袱就是個普通的包袱,但包袱的一角,卻刻著一個“連”字。


    她緩緩蹲下身,伸出手,將包袱拿了起來。


    包袱有些重。


    拿在手上,就像壓在了心頭,沉甸甸。


    就著外頭高空那滲入的月色,她打開包袱。


    包袱裏,是一襲疊的整整齊齊的雪白柔軟的狐裘。


    冰涼的指尖在上緩緩掠過,仿佛還能感應到狐裘中殘留的溫度,熟悉的氣味,亦從狐裘上散發。她腦海驀然閃過一個畫麵。


    那是男子站在月色下,站在廣袤荒涼的山頭,迎風,望著遠處上百營帳,一點一點,緩慢而認真地將手中雪白的東西疊好的畫麵。


    夏連翹心頭微微一顫。


    指尖按壓在狐裘上。


    她感應到了他的溫度他的氣味,還有……他的思念。


    倏地站起身,撩開帳簾就要走出去。


    “小連?你要去哪?茅房麽?我陪你去……”身後朱羲的聲音傳來,從睡意朦朧到漸漸清醒。


    悉率聲響起。


    她放下簾子,不動聲色地將手背到身後。


    “不用了,我夢遊。”


    坐在床上正在穿衣的朱羲一愣。


    剛從睡夢裏醒來的眼睛還有些適應不了黑暗,他看不清夏連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手上拿著的東西。


    隻看到她的身影晃動,回到了床上。


    尚未反應過來。


    腦袋突地一沉,他眼皮一閉,整個人直直倒回了床上。


    夏連翹收回精神力,躺在床上,懷中抱著的是那暖和柔軟的狐裘,心中說不清的滋味。


    他來了。


    也走了。


    他知道她在哪。


    但是他沒找她,也沒見她。


    而是把她遺下的狐裘送了過來。


    他……是生氣了麽?


    還是,他也和她一樣,在思考,在冷靜,在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閉了閉眼。


    精神力卻全然擴散、延伸。


    然而,周圍,到處都沒有她想看到的那個身影……


    一夜無話。


    這一夜,有人睡的很沉。


    有些人,卻一夜未眠……


    之後的幾天,夏連翹都再沒收到什麽東西。


    她每天空閑下來,都會下意識探出精神力。


    但卻一直沒被她捕捉到她想捕捉的。


    破天荒覺得泄氣。


    卻又從未表現出來。


    在眾人眼中,她依舊是那個神色淡淡沉默寡言的煉藥師。


    而自從那日,夏連翹在軍營中的地位,變得奇特。


    石夫堅提議讓她直接脫離大部隊,給她分一個獨立的營帳,不用再與四千士兵一起操練,隻需專心煉藥。


    夏連翹拒絕了。


    更讓石夫堅等人蛋疼的是,她的理由竟是她不是來當軍醫而是來當兵的……


    見過比她更實在的煉藥師麽?


    好日子不過,非得跟人摸爬滾打。


    但沒辦法,石夫堅隻能順著她。


    她隻有時不時地給四千士兵采個草練個藥。


    煉藥的次數,亦在漸漸減少。


    從一開始的一天一次。


    到後來,兩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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