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之廊,在德蘭的稱謂裏就是所謂‘埋骨之地’。”德奧?依達法拉緩緩地吐息,撫上左手小指上佩戴的一枚銘刻了家紋的戒指,繼續道,“其中有著被德蘭初始之王拉芙拉希婭?德蘭所封印的、魔物中被尊為凶獸的排名前三十二的強大族群或個體。在拉芙拉希婭以德蘭之名統率幻森之前,西恩特的所在本是一片堪稱禁區的蠻荒之地,而那些凶獸也大都是在那個時候就混跡在那裏。


    拉芙拉希婭以自身強悍毫無爭議地取得了幻森的統治權之後,絕大多數的魔物都選擇了臣服於年幼的德蘭之王,僅有少數固執頑抗,最終也接連被拉芙拉希婭所斬殺。


    原本事情應該就此平定,可幾乎就是在拉芙拉希婭成為王之後的第二日,幻森就出現了變故,”德奧的眼眸緩緩掃過在座世家眾人,“被德蘭所守護的‘光源’,被一個人類騙取了。”


    “自那一刻開始,光的血脈被從德蘭血係剝除,德蘭因而喪失了完全壓製「吞噬」的能力,而人類依靠著這份光源甄選出了第一任至尊,建立起初始形態的統一文明,結束了互相封閉和割據的局麵,所以那位不知姓名的第一任至尊,既是英雄,也是罪人。


    拉芙拉希婭因此受到絕大的懲罰,原本應該像後來曆任純血之王享有長達萬年壽命的她,僅用十日成年,再用十日老去,最後十日迎來死亡,拉芙拉希婭的在位時間,隻有短短一個月,在那短短的一個月裏,她做了所能做到的一切,其中就有骸骨之廊的封印。”


    “到了如今,原本臣服於德蘭的三十二凶獸究竟為何被拉芙拉希婭封印消磨,除了凶獸們本身恐怕已經無人知情,至於「吞噬」和德蘭是否知曉,這也不是我所能探知的事情了。


    莎瑞並不是很想談及這個話題,但她的意思總歸是明確的,三十二凶獸中相當多的一部分是被牽連,更有一些完全是無故犧牲的,能使拉芙拉希婭震怒如此,可以想見真正有罪的那些,究竟犯下了如何的罪行。


    莎瑞本身並不太接近於德蘭,她被封印的原因更多是由於她身為三十二凶獸之首,無論如何都立場艱難,也更容易被動搖立場,對於在當時失去了光的、並未完全成熟的德蘭,她也是一個威脅。好在拉芙拉希婭的封印更多針對的是那些真正的罪人,對於其他更多隻是囚禁,大概在三千到五千年前的時候,莎瑞才掙脫了封印,自身損耗也不算十分強烈。


    隻是等她出來的時候才發覺,德蘭的統治時期早已過去,剩下的僅有些許遺脈,封印凶獸的拉芙拉希婭更是早已死去數十萬年,報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莎瑞才選擇離開。


    三十二凶獸之中有著一部分來源於北方,在數量上還是非常可觀的,但整體實力略差。在前十五中,來源於北方的僅有排名十三的嘉爾艾德以及首位的莎瑞,他們兩個年歲相近,屬性相同,盡管實力上差距不小,但一直以來兩人都是盟友的關係。


    莎瑞成為凶獸之首後,因著擁有與德蘭相近的身體和強悍的實力,在各族群中也有很多追求者,嘉爾艾德,應該也是其中之一。


    追求者之間的戰爭持續了多久我並不知情,莎瑞隻是提過在那段時間裏嘉爾艾德的排名從二十七變為現在的十三,盡管如此,等來的仍舊是盟友一般的關係,再往後就是數萬年的封印。


    嘉爾艾德成為黃昏王朝末代第九王族冰之王蕾拉的蛇紋,應當是在洛玻雅的上代瑞珀?德蘭的統治末期,那時的莎瑞距離掙脫封印還遙遙無期,但與莎瑞的孑然一身不同,嘉爾艾德的背後,還有龐大的冰蟒族群,萬年封印下來,其中孱弱的個體已經開始了消逝,身為首領的嘉爾艾德不得不做出選擇,也許灰心也是原因之一,他選擇了死於瑞珀的劍下,換取德蘭護送冰蟒族群返回北境冰嶺。”


    “盡管如今的嘉爾艾德已經失去了記憶和意識與死亡無異,但那共同奮戰的萬年時光早已烙印在本能裏,所以無論是察覺了莎瑞還是其他凶獸與之衝突的氣息,他都應該會有所反應。”德奧落寞一笑,“他也許也模糊地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什麽都做不了了吧。”


    瑞克帶著幾分難易置信輕輕觸著皮膚上那條精致的淺青色蛇紋,喃喃開口。


    “她知道麽?”


    “誰?”


    “蕾拉。”


    “現在已經知道了,”德奧淡然笑笑,“別忘了,她就是你,你是她絕不可少的記憶,如果失去你,就算「淩寒」現世,也不能稱之為第九王族。”他頓了頓,又笑,“質疑自己決定什麽的,也大可不必,畢竟王族們對於自己的決定,向來都十分自信,就像倩曼千年前決然離去,而今日又決心再度使用那個力量一樣。”


    幾人麵麵相覷,完全不知所雲。


    “我共享著莎瑞的眼睛,看到戰局沒有問題。”德奧點點自己的眼睛,不知從什麽時候,已經有著銀白色的碎光閃爍其裏。


    “我……不知道怎麽做啊。”瑞克頹然歎了口氣,“沒有那個能力。”


    “你可以的吧?”德奧轉頭看向一旁坐著靜默不語的楠焱珞,麵上掛著溫和笑意。


    楠焱珞微微撇了撇嘴,大概意思是又來抓我當苦力。


    但她還是起身,從那紋著暗紅色火焰徽飾的廣袖之下,抽出一長條淡黃色的符紙,朱砂寫就的符文鮮豔淋漓。


    盡管她的天賦不在咒術,可作為上代族長之女,又是至尊之妹,當然也有過修習,而且也沒有咒術所用符咒,隻能由咒術師本身書寫的規定。


    “手,伸出來。”她姍姍行至瑞克身前,吩咐的不鹹不淡。


    瑞克愣了一下,還是乖乖地將左臂遞了出去。


    楠焱珞輕捋近乎曳地的長符紙,動作驟然一變,快的幾乎要舞出殘影。一米多長的符咒以某種特定的折疊和纏繞方式綁上瑞克的左臂,最後一公分也完全纏繞上去之後,點在末尾的指尖上,驟然亮起了淺綠色的光暈。


    瑞克隻覺眼前一花,像是全部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直接倒地,而那麽一點淺青色的魔光,也就在那纏繞著符咒的左臂之上,浮現而起。


    他的停留是十分短暫的,隻有短短不足三秒的遲滯,隨後隻是輕微的閃爍了一下,就那樣憑空不見。


    那一點淺青藍的柔光刹那間浮現於正翩翩起舞著的莎芙瑞娜的身後,像是一隻無形的手,輕柔而有力地扶住了無依無靠的她。莎芙瑞娜明顯地愣了一下,麵上流露的些許複雜神色,不知是悲歎還是感激。


    腰肢柔軟翻折,足尖輕點,伴著那一抹流轉過萬年時光的盛彩,再度舞動起來,而專屬於她的、那骸骨之廊排名第一的上位者的威壓,隨著那藍白色的域的擴張,灑灑揚揚地傾瀉出來。


    感受著那巧妙地繞過自己的無形壓力,熙琳輕輕歎了口氣,探查過瑞克的身體狀態並無異樣之後才鬆懈下來,隨後察覺到了腰後頗為輕微的一絲觸碰,稍稍怔了一下,裝作不經意一樣轉頭看向一邊似乎是安穩坐著的莫拉爾森,他交疊著的雙手之下,一抹淺淡的銀色光彩緩緩閃亮。


    再度轉頭瞟了一眼隨著嘉爾艾德升空而閉目養神的德奧?依達法拉和轉身回到原先地方的楠焱珞,熙琳的手快速地一動,將那點銀光順勢接了過來握在掌心,即使像是握住空氣一樣似乎沒能抓到任何東西,但那一絲細微的、平和的魔力,還是順勢流進了他的掌心裏。


    “獸潮之後我也查過一些關於艾瑟斯的典籍,幻森覆滅那日隨著蕾拉的身隕,嘉爾艾德失去依憑後隨同蕾拉的靈魂流入艾瑟斯的血脈和屬於第九王族的鑲劍石裏,但是根據一些說法,作為記憶的「凍結」全力使用嘉爾艾德的力量必定也會影響自己,像這樣失去意識還不要緊,一旦過於依賴嘉爾艾德的力量,就可能被他僅存的凶獸的凶戾反吞噬。”他並未開口,無聲地搖了搖頭,“你到底是他的主位,這件事結束之後提點他一下,他的確可以說是蕾拉,但卻不是蕾拉的全部,就如同我們一樣,不能把王族的力量視為全部。”


    隨著那絲魔力的微微顫動,莫拉爾森也結束了此次單方麵的交談,指尖的銀色魔光再度閃爍,似乎是要將剛剛傳遞而去的那個力量抹除。


    這也是他們用了些年頭才研究出來的一些通訊方式,需要稍微費些魔力與對方的魔力調頻進而共鳴,畢竟他們分屬黑白兩院,在還未成為監督生的時候這兩院的關係不致不可調和也就不像如今這樣和諧著,為了避免一些麻煩,就總是用著這樣的方式聯係彼此,隻是之後就很少再用。


    不過即使多年過去,對方的波動仍舊是那樣地被熟悉著,一切做來,似乎都輕而易舉。


    半身不是完全的王族——不僅是指力量和記憶,也指他們自身,保有太多原屬人類的痕跡。


    如果以半身的身體試圖逼近完態的力量和記憶,造成的後果大概與完態化的進程無異。即使蕾拉的本體從未出現在艾瑟斯家族的血脈裏,他這樣使用著原屬完態的力量,無異於消磨自己。


    隻是這是王族們的秘密,無法輕易依靠,卻又無法拋棄的過去。


    無論德奧與珞究竟與德蘭有著怎樣的糾葛,這種讓人混亂的存在關係,外人永遠難以完全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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