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都怪自己這個賤嘴,趙逸群在心裏打了自己一巴掌,在薄衍冷凝視線下期期艾艾開口。


    “前幾天聽雷子說的,雷子就是常跟則名喝酒的酒搭子,他前段時間車子不是被交警給扣了嗎?就去警局處理拿車,就看到司羨和薑舸從局裏出來,他覺得奇怪,就讓人打聽了下,原來——”


    趙逸群看了眼好友,見他聽得認真,隻能硬著頭皮講下去:“兩人遇上貨車失控……”


    他才講了一句,薄衍唰地站起來,眼底是肉眼可見的緊張,眼見就要衝出辦公室,他嚇得連忙將人拉住,一口氣把剩下的話講完:“薑舸車技不錯,把車子給甩開了,貨車撞得厲害,他和司羨都沒事。”


    薄衍定住,失去知覺的身體才慢慢回溫,重新坐下來,才驚覺後背濕透。


    趙逸群忐忑打量他:“衍哥,你沒事吧?”


    薄衍沒看鏡子,也知道自己臉色很差,他往椅背靠去,扯開領帶,鬆開領口,長吐口氣。


    “我沒事。”


    趙逸群見他恢複了點血色,才稍稍放鬆,心裏跟著歎了口氣。


    沒提這事之前,他像是個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當得知司羨差點出事,他才恢複了人該有的七情六欲,隻是這樣的他,讓人很心疼。


    薄衍看著桌麵的盆栽怔怔發呆。


    這盆多肉是一年前司羨放在他辦公室的。


    說是為了他眼睛好。


    他一開始覺得礙眼,後來看習慣,偶爾眼睛疲勞時就瞅上一眼,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有效,眼睛的確會舒適一些。


    現在,他待在辦公室,看著它,會覺得她似乎仍還陪伴著自己。


    逸群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隻要一空閑下來,他就忍不住會想她。


    想從過去兩人的點點滴滴記憶裏,尋找她在乎自己的證據。


    一遍遍驗證她是喜歡自己的。


    可是無論怎麽驗證,最後的記憶都會定格在她看自己時寡情疏離的模樣。


    所以,即使之前證明有多喜歡,最後的不喜歡就有多痛。


    如果不工作,他想不到還有什麽其他方式能讓把時間填滿,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再想起她。


    原以為不打擾是自己對她最好的禮物。


    可是當知道她差點發生危險,這份禮物就成了折磨自己的枷鎖。


    司羨,你要我如何,才願意回頭?


    趙逸群看他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樣,鼻尖酸酸:“衍哥,要不咱們去喝一杯吧?”


    薄衍苦澀笑了笑:“不了,醉了之後更難受。”


    因為人在不舒服時,就更懷念過去的美好時刻。


    那不過是將他的心挖出來,一遍遍淩遲罷了。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趙逸群走出辦公室之前,忍不住回頭往裏看。


    空蕩蕩的房間裏,薄衍垂著頭,落地窗外的風景有多熱鬧漂亮,他的身影就有多落寞孤獨。


    辦公室門合上。


    趙逸群靠著牆壁,狠狠抓著頭發。


    他怎麽就沒有早發現,衍哥對司羨的感情。


    如果早點知道,他就不會老是欺負擠兌司羨,也不會故意使壞,去取笑她。


    就算是她撞見他與人做那事,就算是她說他要注意節製,他男子漢大肚能容,不要跟她計較就是了。


    為什麽他就非要跟她作對?


    為什麽他就不能對她好一點?


    這樣在她和薄衍感情出問題時,他也能有立場作為朋友去勸一勸。


    他給孟知許打去電話,在接通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啞了嗓子。


    “知許,我錯了,我後悔了,我不該那樣對司羨。”


    他不僅沒有幫到薄衍,甚至還助紂為虐,成為壓倒司羨對薄衍感情的其中好幾根稻草。


    孟知許原本已經睡著,被趙逸群這頓鬼哭狼嚎給嚇醒,半天後才明白他在難受什麽。


    聽了會,孟知許才輕歎道:“都這時候了,你說這些有什麽用?”


    破鏡難圓。


    更別提對方已經擁有了新的鏡子。


    趙逸群仿佛陷入了魔怔:“不,一定還有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衍哥這樣下去,我要去彌補!”


    ……


    清晨。


    司羨照常提前十分鍾到醫館,準備進門前,被人攔住。


    她按著包後退一步,看向胡須拉碴的趙逸群,目露警惕,這人不會是想來報複吧?


    正當她思索著是自己先發製人還是等他出手再動手或者喊保安時,趙逸群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神色流露出抹苦色。


    “司羨,我來這裏是想跟你說句對不起。”


    司羨皺眉:“你又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趙逸群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是為自己以前的自大輕狂,無知可笑,向你道歉。”


    司羨哦了聲:“那沒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趙逸群著急攔住她:“你原諒我了嗎?”


    司羨笑了聲,笑意不達眼底:“趙先生,不是每句道歉都能得到一句沒關係,也不是每道傷痕塗上藥就能抹去曾經的疼痛,你說對不起,我聽到了,但我沒有理由回應,如果你是覺得道歉能讓自己好受點,那你隨意。”


    趙逸群被她說得臉色通紅,換做是他,被人這樣對待,他不弄死對方就算了,怎麽可能還心平氣和接受道歉?


    他像是折了最硬骨頭的猛獸,低下頭,哀求道:“司羨,以前我總愛在薄衍耳邊嚼你舌根,說你壞話,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這些都是我的不對,跟薄衍沒關係,你們領證前一天,也是我故意拉著他和趙晴瑜吃夜宵,也是我唆使他帶趙晴瑜去看病,一切都是我的錯,希望你……不要怪他。”


    司羨眸眼無色無波,語氣甚至有幾分不耐:“如果一個人心意堅定,是不會被旁人幾句話影響,而且保持跟異性的距離,是責任也是義務,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去談其他。”


    “司羨……”


    他聽到她一字一句淺淡含譏開口:“趙先生,你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我而道歉,而是我沒有按照你們設想的去走,自覺拿捏不了我,才隨意說幾句好話來哄哄我而已,我都懂。”


    趙逸群愣愣抬頭看她。


    眼前的司羨跟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自信,從容,甚至在發著光。


    他看見她笑得渾然不在意:“但我不在意。”


    世上最柔軟的是心,也是世上最堅硬的鎧甲。


    隻要我不在乎,就無人能傷我。


    趙逸群看著她瀟灑轉身離開,心底最後一絲期冀湮滅。


    她不是任人揉捏的小貓,隻是對他們藏起了利爪。


    當朋友變成陌路,她便不再包容。


    原來,當初他們錯得有多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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