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涵微微挑眉,不屑地笑問:“你就如何?”


    碧淺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我二人自小服侍皇後,一起長大,皇後視我們為姐妹,還讓你侍奉陛下,你竟然陷害皇後!你究竟有沒有良心?你……”


    “你不要血口噴人!”碧涵麵色一變,生氣地叱道,“捉賊拿贓,定罪也要有人證、物證,你憑什麽說我陷害皇後?”


    “敢做還不敢認?”碧淺冷笑,手指戳著碧涵的胸口,含怒質問道,“趙王如何知道皇後沒有服侍陛下,而是李代桃僵?為什麽趙王無緣無故對皇後起了覬覦之心?這都是你做的好事!”


    這個未經證實的真相,令我一震。


    之前還奇怪為什麽司馬倫知道我使的“李代桃僵”一計,為什麽他忽然對我起了興致,原來是碧涵使壞。


    碧涵黛眉緊蹙,拍掉碧淺的手,粉雕一般的玉臉縈繞著怒氣,“我再說一遍,你再血口噴人,我不會再念及昔日情分!”


    碧淺恨恨道:“你心中還有昔日情分嗎?你對得起皇後嗎?你再陷害皇後,我也不會念及昔日情分!”


    在泰山南城那些年,這對姐妹一直陪著我,即使所有人都欺負我、鄙視我,她們依然忠心耿耿,不離不棄,安慰我,開解我,為我遮擋風霜雨雪,幫我分擔家務,陪我忍受羊家人的欺淩。


    想不到,世事如此可笑,有些人可以同甘共苦,卻在榮華富貴麵前折腰、變心。


    我走過去,她們看見我,立即掩藏起不該有的怒色。


    靜靜地盯著碧涵,我知道,這種清冷的凝視,她受不住。


    她漸漸心虛,想笑卻不敢笑,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才好,玉臉僵硬。


    我冷笑,她的定力還不夠火候。


    “念舊情,也要視人而定。”我淡淡道,“倘若有人不顧昔日情分……”


    “皇後……”碧涵跪下來,淒苦道,“碧淺所說的,並不是真的,奴婢什麽都沒做過,奴婢怎敢害皇後?”


    “既然你什麽都沒過,跪著做什麽?”我冷冷地俯視她,盯住她漆黑的瞳眸。


    “皇後,還在京中的時候,奴婢無意中看見碧涵與趙王見麵;後來,服侍陛下的小山說,碧涵對陛下說過一句話。”碧淺道。


    我洗耳恭聽,碧涵聽見碧淺這話,頓時慌亂起來。


    碧淺怒視碧涵,道:“當時,陛下已睡了,碧涵說:皇後不願侍奉陛下,我就成全她;不過她既想守身如玉,又要迷惑陛下的心,我可不答應。碧涵,難道你敢否認?”


    我淺淺地笑,碧涵拽著我的裙裾,仰著臉,淒然求道:“皇後,奴婢錯了……奴婢一時糊塗,犯下大錯,懇請皇後饒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碧淺拿開她的手,怒道:“現在承認了?皇後待你如姐妹,你竟然……蛇蠍心腸!”


    “為什麽這麽做?”我無悲無喜地問。


    “奴婢一時想不開,一時糊塗……皇後讓奴婢侍奉陛下,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可是陛下對奴婢毫無半分憐惜之情,隻當奴婢是玩鬧之人……皇後對陛下從未柔聲細語,陛下卻對皇後那麽好,見到皇後就很開心,喜歡粘著皇後,與奴婢在一起時也整日念叨著皇後……奴婢很傷心,覺得陛下對奴婢無情是因為皇後……奴婢糊塗,奴婢鬼迷心竅,奴婢大錯特錯,奴婢懇求皇後念在昔日情分上,饒奴婢一次吧。”碧涵聲淚俱下地求著,淚珠滑落如線,雙眸微紅。


    “啪”的一聲,我揚掌,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她的臉很細嫩,立即紅了,現出鮮明的五指印。


    爾後,我轉身回寢殿。


    身後傳來碧涵懊悔的哭聲,“謝皇後恩典,謝皇後……”


    ……


    本不想再隨劉聰出金墉城,但我沒有逃避的餘地。


    在竹屋歇了一夜,披上外袍,我來到外間,看見案上有一幅畫,以鎮尺壓著。


    這幅畫,題為《月下瀟湘》。


    夜幕上淺淺泊著一彎冰冷的弦月,樹林寂靜神秘,小河潺潺流淌,河畔站著一個纖瘦女子,著雜裾垂髾服,腰束帛帶,迎風飄飛,廣袂飄拂,臨風照水,風姿絕世。


    畫技高超,意蘊濃鬱,畫意優美,令人神往。


    忽然發現,這臨風而立的女子,似曾相識。


    這是我嗎?這幅畫是劉聰畫的?


    一股溫熱的氣息從身後襲來,那是屬於盛年男子陽剛、燙人的氣息。我一驚,立即回頭,果然是劉聰。我擱下這幅畫,思忖著,他來了多久?


    “這幅《月下瀟湘》,如何?”他笑問,嗓音沉朗。


    “我不識音律,也不懂畫,你就別為難我了。”


    “你不覺得畫上女子似曾相識嗎?瞧不出來嗎?”劉聰展開畫作,放在身前讓我欣賞。


    “你作的畫?這女子是我?”雖然早已猜到實情,但我還是問了。


    他頷首,朝我一笑,“心中有畫,自然水到渠成;心中有人,自然流諸筆下。”


    我愣愣的,想不到他身為一個匈奴後裔,竟然精通漢學。


    收好畫作,他拉著我去吃早食。用過早食,他教我騎馬。


    我騎在馬上,他牽著馬,讓我溫習上次所學,接著他再教我幾點技巧。然後,他坐在草地上,望著遠方,不知道想些什麽,讓我自個兒練習。


    學會了騎馬,以後應該大有裨益;而且坐在馬背上的時候,掌控著坐騎,猶如掌控自己的命運、自己的一生。那種感覺,很好。


    策馬疾馳的時候,冷風迎麵撲來,發絲、衣袍飛揚而起,任意馳騁所帶來的暢快、恣意與狂放,讓我深深迷戀。


    劉聰躺在草地上,嘴中叼著一根細草,閉著眼,正愜意地享受著日光的撫摸、春光的沐浴。


    我忽然來了興致,略略催馬,駿馬小跑起來,往附近的樹林奔去。長發掠起,我的心仿佛也隨風高高飛揚,暢快至極。而遠處的那男子,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點。


    終於學會了騎馬,我開心得揚聲大叫,回程途中,再次揚鞭催馬,駿馬陡然提速,風馳電掣,如箭離弦。我的身子往後仰,差點兒摔下去,所幸抓牢了馬韁。


    遠處,劉聰疾速奔來。駿馬越跑越快,風聲呼呼,心揪得緊緊的,我越來越害怕,想讓駿馬慢下來,完全忘記了他所教的要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手忙腳亂。


    他喊著什麽,我聽不清楚,隻好緊緊抓著韁繩,夾著馬腹,不讓自己掉下去。


    駿馬越來越不聽話,淒厲地叫,馬背上的我被顛得東搖西晃,嚇得魂飛魄散。


    怎麽辦?怎麽辦?


    “鬆開韁繩!”劉聰大聲喊著,滿目焦急。


    距離近了,我終於聽見他的話,試著鬆手,須臾之間,駿馬不再那麽暴烈。


    陡然,輕微的一震,我的身後多了一個人——原來,他跟著駿馬疾奔,以高強的武藝與騎術躍上馬。


    劉聰緊擁著我,接過我手中的馬韁,駿馬慢慢平息了惡劣的脾氣,最終停下來。


    我手腳冰涼,頭暈目眩,全身僵硬,身在顫抖,心也發顫,任由他抱我下馬。


    雙足著地,卻虛軟得站不穩,我背靠著駿馬,感覺到腰間立即纏上一支鐵臂。


    想推開他,但是,我四肢綿軟,無力支撐,頭也暈暈的。


    不知怎麽回事,一陣陣的眩暈中,有人吻我的唇,扣著我的後腦,將我緊緊壓在炙熱的胸膛。


    迷糊中猜到了這是怎麽回事,我奮力推拒著,卻無濟於事,他的強勢攻占令我毫無反抗之力,他的霸道封鎖令我更加虛弱綿軟。


    舌與舌的糾纏,唇與唇的噬咬,熾熱襲人,雙腿越發無力,他似乎抱著我坐在草地上……


    碧空如洗,流雲宛如棉絮飄逸多情,春陽為這早晨妝點了萬丈光芒,仿若琉璃,金光閃爍。


    鳥語,花香,眼前似有一條流淌著千種花瓣的花河,芳香襲襲,流水悠悠……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那幽靜迷人的勝境回來,發現劉聰壓著我,淺淺啄吻我的唇角。


    羞窘,惱怒,我用力地推他,卻撼動不了他分毫。


    “容兒……”他那雙暗迷的眼眸頓時灼亮,目光如豹子般銳利。


    “放開我!”


    “方才你不是……”


    “趁人之危!”我切齒道,在他雙臂的禁錮下掙紮著,“放開!”


    “你明明……”劉聰的拇指指腹緩緩蹭著我的腮,“容兒,你的心,喜歡我。”[^*]


    “你卑鄙!”我重聲道,怒目而視。


    他看著我,瞳孔一動不動,蒙上一絲清寒,染上駭人的戾氣,就像出沒於深山的猛豹,下一瞬就會撲過來,將我吞入腹中,嚼碎。


    心,咚咚咚地跳著,我強烈地感覺到,心底滋生懼意。


    自從母親過世,我就不再懼怕,再可怕、再駭人的事,我也不怕。可是,這個叫做劉聰的匈奴男子,竟然讓我覺得怕。


    為什麽?


    過了半晌,他的臉膛恢複如常,鬆開我,坐起身,也拉我起來。


    我緩緩呼氣,四肢略鬆,但聽他波瀾不興地問:“容兒,你考慮得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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