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兒不會做這樣的事。”劉曜眸色堅定,語聲鏗鏘,“縱然這些事與容兒有關,孩兒也不會怪她。之前清柔、如珠等人也做過很多傷害容兒的事,容兒差點兒死在她們的手中,差點兒與孩兒天人永隔。母親,你疼愛、喜歡的清柔,是一個蛇蠍心腸、心狠手辣的女子,絕非你看見的那麽溫婉、賢惠。”


    “這是你的片麵之詞,我不信清柔會做出那樣的事……”


    “難道母親所說的就不是片麵之詞嗎?母親不喜歡容兒,就說容兒是壞女人,這就是母親看人的本事嗎?”


    “無論如何,你必須恢複清柔的名分。”老夫人命令道。


    “恕孩兒辦不到!”劉曜利落地拒絕。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差點兒又暈過去,顫聲道:“好……好……好……不孝子……既然如此,你就當沒有我這個母親!”


    他臉龐緊繃,利劍般的白眉狠狠地擰著,“母親可以不喜歡容兒,但孩兒與容兒的夫妻之情絕不會改變!母親就在此安享晚年吧。”


    話落,他徑直離開,我趕緊閃身躲起來,不讓他瞧見。


    劉曜沒有和我提起有關卜清柔、如珠的事,由此可見,老夫人所說的“一石二鳥”,他不信,或者是沒有往心裏去。老夫人倒是看得明白。


    左思右想,我終究沒有主動提起,就當完全不知,沒去過東廂,沒聽見過他和老夫人的爭吵。


    我沒有去東廂問安,老夫人也沒有傳我過去,仿佛不再過問任何事。


    此後,劉曜待我很好,一心一意,紅袖添香,舉案齊眉。


    在書房,他處理公務、看書沉思,我陪著他,有時看書,有時習字。


    在小亭,我們在夢幻的夜色中傾談、賞月,或撫琴,或奏秦琵琶。


    在寢房,他柔情蜜意地凝視我,聆聽我腹中寶寶的動靜。


    他時常攬著我,眼底眉梢點染著幸福的笑意,“少了那些鶯鶯燕燕,府中安靜許多,我也清靜不少。齊人之福也不是那麽好享的,嬌妻美妾,妃嬪佳麗,都不如一個容兒,還是容兒最好。”


    我笑睨著他,“若為帝王,妃嬪如雲是應當的,將軍不是有大誌嗎?若有一日將軍位尊九五……”


    “真有那一日,我也隻有你一個皇後。”劉曜的掌心撫著我的臉腮、脖頸。


    “這是許諾嗎?”我不在意地笑。


    “不是許諾,勝過許諾,我隻要你,容兒。”他的眼中布滿了深濃的情意。


    ……


    劉聰繼續對苟延殘喘的晉廷用兵,命劉粲、劉曜領兵進攻晉陽。


    我早已料到,會有這一日。正值攻取晉廷的好時機,劉聰野心勃勃、雄心萬丈,不滅晉廷不罷休。劉曜是漢國大將軍,不可能總是留在朝中陪我兒女情長。


    這夜,是他陪我的最後一夜,他攬著我,“對我而言,領兵出征是家常便飯,你無須擔心。”


    我點點頭,不擔心他會有什麽意外,擔心的是漢國皇宮中的陛下,劉聰。


    “容兒,在府中安心養胎,我會凱旋歸來,看著我們的孩子出世。”劉曜寬慰道,輕撫我的腮。


    “我等你,答應我,你要好好的。”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不安,總覺得他此次出征會有凶險。


    “你也要好好的。”他叮囑道,“無論發生什麽事,你要記住,等我回來。”


    “好,無論發生什麽事,我等你回來。”


    他摟著我,我依著他堅實的胸膛,希望這一夜永遠不會天亮,希望這一刻永遠定住。


    一夜無眠。


    次日一早,我為他穿戴,披上厚重的甲胄,離別的心情越發不舍。


    鐵甲冷硬,光芒閃閃,觸手生涼,令人聯想到戰場上殘酷的廝殺、觸目的血腥和無情的生死。一想到這些,我的心就揪得緊緊的。不爭氣的淚水浮上眼眶,我啞聲道:“將軍,保重。”


    劉曜握著我的手,黑眸閃著晶瑩的光,“你我都要保重,我答應你,一定會回來,看著我們的孩兒出世!”


    話落,他毅然轉身離去。


    走到門口,他又折回來,扣住我的後腦,吻住我的唇,熱烈,深沉,纏綿。


    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淚水終於滑落。


    相愛的人,一朝分別,是這般不舍、眷戀。


    ……


    養胎的日子很平靜,府中沒什麽事,平靜如深潭。西苑更是寧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卜清柔安分守己,從未踏出過半步,過著與世隔絕、清心寡欲的日子,身邊隻有一個侍女伺候著。


    我所擔心的事也沒發生,劉聰並沒有出現過,也沒有召我入宮,雖然每日天亮,我總會擔心他突然降臨。


    陳永隨劉曜出征,碧淺便住在府中陪我,這待產的日子總算不那麽寂寞。


    不久,並州傳來消息,劉粲和劉曜乘虛攻陷晉陽,攻城拔寨,攻取了劉琨管轄的晉陽。


    劉聰下詔,複劉曜為車騎大將軍。


    消息傳來,將軍府著實高興了好幾日,劉胤也很興奮,以父親的戰功而驕傲。


    劉胤很用功,無人督促,每日都按時閱書習字、騎馬射箭、勤練武藝。而且,他每日都來向我請安,風雨無阻,克盡小輩的禮數與本分。


    我的肚子一日日隆起,到十月,已經七個月。


    碧淺說,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沒有傳來並州戰事的消息,好像斷了消息。


    不由得擔心起來,這場仗怎麽就這麽難打?劉曜會不會受傷了?


    十月底,並州傳回噩耗,我差點兒昏厥。


    劉琨與拓跋部聯手反攻晉陽,劉曜在汾河以東與拓跋部交戰,兵敗墮馬,受了重傷。部將拚死突圍,才救出他逃回晉陽。劉曜當即決定,掠晉陽民眾回平陽,不曾想,途中遭到拓跋部的埋伏、追擊,兩軍在藍穀交戰。漢軍被突襲,陣腳大亂,再次慘敗,劉曜力戰而死。


    死了?劉曜戰死沙場?


    不,不會的……他說過,他一定會回來,看著我們的孩兒出世……他不會食言……他沒有死……


    “姐姐……姐姐……”碧淺扶著我,擔憂地喚著。


    “將軍死了?”我喃喃地問,腦子裏一片空白,似有飛雪簌簌地飄落。


    “姐姐,也許這消息是假的……傳錯了……也許將軍沒有死,被部將救走了,在某個隱蔽的地方養傷……”她說著諸多可能的情況,讓我心懷希望。


    “姐姐,千萬不要想太多,將軍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碧淺喋喋不休地說著,“陳永在將軍身邊,保護將軍,將軍怎麽會有事呢?”


    “姐姐,你不要胡思亂想……將軍一定沒死……”


    為什麽心那麽痛?為什麽肚子那麽痛?我再也見不到劉曜了嗎?他死了嗎?我們廝守的日子這麽短,他怎麽就這麽離我而去呢?劉曜,你在哪裏?


    痛得喘不過氣,肚子越來越痛,這才感覺到尖銳的痛,我失聲叫起來。


    碧淺又焦急又驚恐,“姐姐,怎麽了?銀霜,快去請王大夫……”


    銀霜立即去了,碧淺扶我躺在床上,握著我的手,寬慰道:“姐姐別怕,我在這裏,沒事的……”


    那一陣陣的痛,越來越厲害,好像有人邪惡地撕扯著、攪著我的肚子,不讓人安生……我極力忍著痛,為了劉曜,我不能讓孩兒有事……劉曜,你也要好好的,平安回來,看著孩兒出世……


    感覺過了很長時間,王大夫來了,穩婆也來了。原來,我忽然聽到噩耗,動了胎氣,這才提前生產。


    王大夫隻能在外間候著,穩婆為我接生,碧淺也為我打氣,讓我多使點勁。


    那種痛,那種生產的痛苦,沒有親身經曆過,是無法體會的。


    隻覺得,無論使了多大的力氣,無論多麽痛,無論叫得多麽大聲,無論流了多少的血和汗,孩子就是不出來。


    我劇烈地喘著,眼前漸漸模糊,恍惚聽見碧淺不停地喊著,“姐姐,不要睡……姐姐,快醒醒……姐姐,再使點兒勁,快了,孩子快出來了……”


    可是,我好累,再也使不出力氣了,隻想閉著眼、好好地睡一覺。


    突然,一股人參的藥香注入我的口腔,我感覺恢複了一點氣力,緊接著,我聽見一道熟悉而久違的聲音,是我不想聽到的聲音:“容兒,別怕,孩子很好,很快就出來了……容兒,我在這裏陪著你,你不會有事的……”


    是劉聰嗎?


    睜開眼,那張熟悉的臉膛赫然出現在眼前,青峰般陡峭的五官,關切、擔憂的眼眸……


    真的是劉聰。


    為什麽他在這裏?我正在生孩子,他是漢國皇帝,怎麽可以出現在產房?心底的恐懼湧上來,我不想看見他,我隻要劉曜……


    “碧淺,請陛下到外麵。”我費力道。


    “無礙,你難產,我為你打氣。”劉聰淡淡一笑,坐在床沿,占了碧淺的位。


    “陛下,女人生產,男人不能在產房……”碧淺勸道,“陛下貴為九五之尊,隻怕這血光會汙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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