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娃娃知道,在他的潛意識中,他害怕自己離開他,更害怕比他先死。


    想到此,她點頭,答應他以後不再傷害自己。


    不過,當時她也很無奈,不那麽做,呼衍揭兒一定會殺他。


    假如他再次因為她而死,他就會元神俱滅,也許這是她的潛意識,她不讓他死。


    想起他們初相識、在加斯部落再次相遇的那次,她用手槍指著他,最終沒有開槍,可能就是因為這樣的潛意識,她不讓他死,才沒有開槍。


    她完全擁有了女媧的記憶,很長很多、滿滿的記憶,第一次,她在草原上看到奄奄一息、驚恐的他,她走遍千山萬水,鍥而不舍地尋找他,她在北海海岸邂逅海神禺疆,她衝動地殺了那條黑龍……或甜蜜、或悲傷的記憶,充滿了她的心……


    禺疆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麽她突然不說話了?她一定又在想什麽了,對,一定是在想呼衍揭兒。


    她一定想為呼衍揭兒求情。


    想到此,他的心中湧起一股酸意,卻不動聲色地問道:“在想什麽?”


    他何嚐不知,殺了呼衍揭兒,會破壞她與自己的感情,對部落的發展也沒有任何好處;再者,須卜氏和丘林氏虎視眈眈,假如他們聯手、鼓動其他部落對抗攣鞮氏部落,局勢更加不妙。倫格爾說得對,一定要慎重。


    楊娃娃舒眉輕笑,“沒什麽,對了,我昏迷後,發生了什麽事?”


    果不其然,她問起來了。


    “約拿和無敏大叔在路上耽擱了,沒能及時參加我們的大婚之禮。抵達部落的時候,他們發現有點古怪,看見一些騎兵走來走去,好像在巡視,又好像不是,無敏大叔派人探查,得知喜宴出事了。接著,他們暗中出擊,製服了他們,趕到喜宴的時候,你昏迷了。”禺疆淡淡回道。


    “原來是約拿和無敏大叔救了我們,趕得真巧。好久沒見無敏大叔了,他還好吧。”


    “還能拉開硬弓,當然好得很。”他低聲一笑,眸中暗藏機鋒,“你不想知道呼衍揭兒怎麽樣了嗎?”


    楊娃娃心神一凜,男人最在乎的是:心愛的人如何對待自己的情敵。他無法免俗,更何況他那麽敏感,他的心結那麽重。她應該對他坦白,他才不會胡思亂想。


    想救呼衍揭兒,必須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笑問:“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禺疆麵色一沉,“假如我殺他,你會阻止,是不是?”


    “如果你擔心呼衍氏部落會成為你統一草原的絆腳石,因而殺他,我會阻止你;如果你因為我而殺他,我不會阻止。”話落,她感覺到,他的鐵臂微微收緊。


    “為什麽?”他明白她的意思,卻明知故問。她沒有維護呼衍揭兒,想的是部落。


    “發生了這麽多事,丘林氏和須卜氏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其他小部落也會跟著他們一起對抗我們,這樣一來,你如何當選部落聯盟的單於?”楊娃娃蹙眉道,憂心忡忡,“我差點兒死了,呼衍揭兒應該不會再為難我,也不會再與他們合謀,我們要盡量爭取呼衍部的支持,至少與呼衍揭兒成為朋友,你覺得如何?”


    禺疆的心猛地揪緊,“你相信呼衍揭兒不會再生事端?你肯定他會成為我們的朋友?”


    楊娃娃的眸光倏然變得堅決,“我不是相信他,而是他必須成為我們的朋友,否則,我們將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沉聲問道:“如你所說,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她明白,他顧忌、擔憂,說到底,他擔心呼衍揭兒沒有死心,再搞出陰謀害他們。


    眼下,她隻能給他一顆定心丸,於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這輩子,我不會離開你,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即使我離開了你,那隻是暫時的,我會等著你,等你接我回家。”


    禺疆呆了,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溫柔,感性,深情。


    她眨著眸,輕撫他的臉頰,“如果我離開了你,你要記得接我回家。”


    他陡然擁緊她,猶如沙漠旅人驟然看見一汪湖水那般驚喜、激動,滿心的甜蜜與情意。


    楊娃娃知道他聽進去了,不會殺呼衍揭兒。


    ……


    次日,他親自放了丘林基泰和須卜也剛,卻仍然關著呼衍揭兒。


    她打聽過,昏迷這幾日,呼衍揭兒被折磨得隻剩半條命,如果不好好醫治,隻怕難保一命。


    夜天明和林詠就是被折磨死的,她越想越著急,不知道禺疆到底將呼衍揭兒怎麽樣。


    她在帳中走來走去,坐立不安,一時之間,想不到解決的法子。


    “閼氏,不好了。”真兒急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居次……居次……”


    “瞳瞳怎麽了?”楊娃娃著急道,心生不祥之感。


    “居次大哭不止,怎麽哄都哄不好,而且身子很燙。”真兒氣喘籲籲道。


    “多久了?”她顫聲問道,那不是發燒嗎?假如處理不好,轉成肺炎,那就糟糕了。


    “早上開始就有點低熱,後來越來越熱,居次熱得難受,一直在哭呢。”真兒因為沒照顧好天瞳而羞愧。


    楊娃娃心神一動,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吩咐真兒道:“你立刻派人稟報單於,讓他回來。我去找一個人,很快就回來,快去!”


    真兒拚命地點頭,轉身跑了。她緊跟著出帳,去找烏絲。


    剛離開寢帳不遠,她看見烏絲朝這邊走過來,


    烏絲仍然裹著素白長衣,臉上永遠隻有一種表情:麵無表情。


    待烏絲走近,楊娃娃急忙道:“我正要找你。”


    烏絲慢悠悠道:“我知道神女正在找我。”


    “你救了我和禺疆,是不是?”楊娃娃揚起右手,看看手腕上的骷髏鏈子。她記得大婚那日,親手將骷髏鏈子放在禺疆的掌心,為什麽又回到自己手腕上?更奇怪的是,醒來後她發現左肋下方的傷口已經愈合。這一切,隻有一個解釋:烏絲救了他們。


    “我對神女說過,這串骷髏鏈子是您的護身神器。”烏絲淡然道。


    “可是……”


    “神女還是回去看看小居次吧。”烏絲見楊娃娃欲言又止,唇角難得露出一絲微笑,“我知道神女想救呼衍揭兒,神女放心,我會讓單於即刻放了他。”


    話落,烏絲邁步前去,楊娃娃快步跟上。


    接近寢帳,楊娃娃聽見瞳瞳的哭聲,立即衝進寢帳。


    幾個侍女站在一旁,眼見居次哇哇大哭,急得手足無措。


    她吩咐道:“所有人都出去吧,真兒留下便可。”


    禺疆坐在床沿,焦慮而擔憂地看著大哭的女兒,瞳瞳的每一聲啼哭,都刺痛他的心。眼見她回來,他無助道:“瞳瞳一直哭,身上很燙,怎麽辦?”


    楊娃娃仔細觀察著哭鬧的女兒,摸摸瞳瞳的小臉、額頭、小手,稍稍放心,“真兒,吩咐下去,把帳簾打開,保持通風;準備溫水和一塊柔軟的布,馬上去,快!”


    真兒立即去準備,禺疆憂切地問:“我應該做什麽?”


    她解開瞳瞳身上過多的衣物,不客氣道:“你就坐在一旁看著吧。”


    烏絲漠然道:“單於可否聽我一些話?”


    “烏絲?你怎麽會在這裏?”禺疆驚訝道,想起麥聖說過,是烏絲救了自己和深雪,誠摯道,“烏絲,謝謝你救了我和閼氏。”


    “尊敬的單於,天瞳居次是天神的女兒,是廣袤的天空深邃的眼睛,閃耀在我們匈奴璀璨的星空。她是這片遼闊的草原最美麗的守護神,將促使我們匈奴走向強大、統一。”烏絲看著單於,驚奇於此刻的單於不再是單於,而是一個關心孩子、擔憂孩子的父親。


    “真的嗎?”禺疆激動道,他的女兒,將會見證他統一草原?


    “單於,天瞳居次的守護神,此時此刻正掙紮在生死邊緣。假如居次的守護神從這片草原上消失,居次也將命不久矣。”


    禺疆大吃一驚,瞳瞳的守護神?命不久矣?這是怎麽回事?


    瞳瞳一定不能有事!


    他猶疑地問道:“瞳瞳的守護神是誰?為什麽會這樣?”


    楊娃娃知道烏絲會幫自己,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寓意深遠的話,她這番話是什麽意思?瞳瞳將會在匈奴統一的曆史進程中起到一定的作用?瞳瞳的守護神是誰?


    “居次的守護神,是呼衍氏部落單於。”烏絲道。


    “什麽?呼衍揭兒?”禺疆怎麽也沒想到瞳瞳的守護神是呼衍揭兒。[^*]


    “烏絲,守護神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瞳瞳的守護神是呼衍揭兒?”楊娃娃著急地問。


    “烏絲隻能說這麽多,單於和閼氏隻需記住,守護神從這片草原消失,居次也將命不久矣。單於和閼氏慢慢體會,自會明白上天的安排。”


    話畢,烏絲轉身離開,背影決絕而神秘。


    禺疆和楊娃娃麵麵相覷。


    烏絲的意思是,假如呼衍揭兒死了,瞳瞳也活不了?


    呼衍揭兒是瞳瞳的守護神,他掙紮在生死邊緣,因此瞳瞳病了,哭得這麽厲害。


    此次烏絲來,目的是告訴他,呼衍揭兒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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