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棺材板上密密麻麻的腳印,不是人的,是野狗的。


    再瞧裏頭賀老三的屍體,唉,沒眼看,肚子都被野狗掏空了,賀老三大半張臉皮都被野狗撕掉叼走了。


    昨天褲腳子被石頭絆住的家丁已經不見了,李伊估計他肯定是跑了,絕對不會回賀家的,因為賀老三棺材裏陪葬的東西消失不見了。


    跑了就跑了。


    兩人歎口氣,賀老三也算無辜,重新把棺材板給他合上,上頭埋了點土,李伊讓家丁趕緊往賀家跑,一邊跑一邊大喊賀家祖先顯靈,說你看到賀老爺子了,就是賀三爺的親爹,賀老爺子讓你回來報信,全族人都要出來迎接賀家新任當家人。


    家丁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按照李伊的說法開始往賀家跑,一路上嗷嗷大喊著。


    路過的村民都在竊竊私語,“那人剛才喊什麽?什麽玩意顯靈了?”


    “哎呦,說的是賀家老爺子顯靈了。”


    “賀家老爺子,莫非是那個.....”那人說著一臉驚恐。


    “對對對,就是那個自己媳婦難產,他不去請大夫,倒是聽他娘的話請來一頭大青牛的賀家大老爺。”


    “哎呦,人命關天的時候,幹嘛不請大夫,他賀家財大家大,賀家米行的生意做的那麽大,還差這點銀子了?”


    “哎呦你不懂,咱們不請大夫那是請不起,他們這種封建大族不請是怕毀了名聲,你想啊,婦人生產的時候可不是衣不蔽體麽,這時候讓一個外男進後院?這若是平時看個脈還行,這種時候,是寧可媳婦疼死也不會讓外男進來的,再說不是有穩婆麽。”


    “穩婆,哦對,聽說他還打死了個穩婆,那穩婆可是張家婆子?”


    “可不是嘛,就是她,據說被馬鞭活活抽死的,給了張家20兩銀子,一了百了。”


    “活該!那可是個黑心手狠的婆子,聽說她以前給一個小媳婦接生,嫌人家生的慢耽誤了她的活計,她居然狠狠的按人家的肚子,硬生生把嬰孩擠了出來,那小媳婦下頭裂開個好大的口子,還趕上什麽三伏天,感染發燒,沒熬幾天就死了,可真是心黑啊!”


    “所以他就放心聽這麽個黑心爛肝的婆子的話?”


    “聽說當時還有賀家老祖宗坐鎮,就是賀老爺子親娘,聽了張婆子的話,用大青牛去....”


    那人說著說著都替當時那難產的婦人難過,“據說顛了大半宿啊,牛蹄子底下踩的都是血啊....”


    “哎呦可別說了,怪滲人的,咱們快走快走。”


    兩人低聲又叨咕幾句,低頭各自回家做飯去了。


    家丁一路從城北喊道城西,一直喊到賀家祠堂,沒想到一大清早的賀家祠堂擠得滿滿登登都是人,裏頭吵鬧的聲音居然比家丁還大。


    幾個白胡子老頭無力的攤在椅子上,作為賀家族老,第一次遇到這麽難搞的事情,這賀老三一死,賀家直接炸了窩了。


    賀家大房、二房和三房真是什麽臉麵都不要了,為了爭搶當家人的名頭,這幾個人幾乎吵了一天一宿,如今更是直接扭打在一起。


    賀家族老恨鐵不成鋼的敲著手裏的拐杖:“你們幾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當著賀家祖宗的麵,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啊!”


    “鬆手,快點鬆手!”


    大房媳婦跪倒在地上,三房的媳婦死死薅著她的頭發,膝蓋壓在她的脖子上,將人牢牢按在地板上。


    而三房媳婦也不好過,脖子上是一串佛珠,被二房媳婦用手狠狠勒住,原本打扮精致麵容祥和的二房媳婦如今為了家產,也恨不得用手裏的佛珠勒死她們。


    大房二房三房這三個男人更是早就扭打在一起,臉上都帶了彩,各自帶來的家丁雖不能進祠堂,但也在祠堂外頭紛紛扭打在一起。


    原本肅穆的祠堂此刻比菜市場還熱鬧。


    很快祠堂大門被人拍的嗡嗡作響,一個家丁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撲通跪在族老麵前:“賀家老爺子顯靈了,祖墳顯靈了!”


    族老們紛紛站起身:“你說什麽?!”


    家丁繼續喊道:“族老,我是昨晚負責給賀三爺守夜的奴才,昨晚我親眼看到賀老爺子從祖墳裏走出來,對著賀三爺的棺材一掏,狠狠的扇了幾個巴掌,又一腳踹了過去,大罵逆子不孝,居然流連煙柳巷染上這一身的髒病,害了祖宗基業!”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因為花柳病這個事情隻有賀家這幾個族老才知曉,畢竟是兄弟間互相坑害的丟人事,就連這三房都不知道,上下奴才更是瞞的水桶一般,為了守住這個秘密。


    這幾個族老甚至不讓人派大夫給賀老三醫治,隻是將他關在院子裏,平日隻有一個啞奴給送點吃喝,倒倒泔水桶。


    眼看著賀老三快不行了,族老幾人才無奈商議著給他找個衝喜的女人,沒準兒留個子嗣,也算成全了賀家。


    那家丁繼續跪地大喊:“我親眼看到昨晚陪葬的女人從棺材裏爬了出來,賀老爺子感歎殉葬的那女人仁義,當場認做義女,


    還說此女陽壽未盡,從今以後就是賀家嫡長女,作為長女,賀老爺子要賀家上下祖人都到祠堂外頭守著,恭候賀家長女回府,說賀家長女會當場宣布誰才是賀家的新任繼承人!”


    如此荒誕的說辭,這幾房自是不信的,可是他們想知道誰才是繼承人,若是自己也就罷了,如若不是,亂棍打死他們!


    原本這幾個族老也是定不會相信的,可是花柳病的事情按理說不會有外人知曉,特別是眼前這個莊子上伺候的奴才更不會知道,說的這麽精準也是讓他們不得不信。


    李伊教給家丁如此說辭,也是看準了古代人腦子裏全是這些神神鬼鬼,特別是那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不然遇到大事小情都去拜祖宗呢,再加上祖宗顯靈在古代也不是什麽新鮮事。


    別說老百姓了,就是各個朝代的帝王都往自己身上安各種玄幻的神仙事跡呢,什麽睡一覺,親娘發現肚皮上爬著一條白龍,很快就生下一子,成年後造兵起義成就一番事業,此乃真龍之子。


    老百姓一聽,我的媽呀,我的帝王果然不是凡人,以後可得聽他話,他的命可是天注定,我等凡人是不可能動搖他的根基的,至於上一任狗皇帝,必定是作惡多端造了天譴,上天才拍下真龍之子來拯救蒼生。


    扯遠了扯遠了,族老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微微點點頭。


    如今眼看著三房大打出手,既然能帶來新任繼承人的消息,那就等等看吧,總好過如今一鍋爛粥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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