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小跑過去跟金剛一起撥弄掉上麵厚厚的樹葉,這才發現裏麵藏著一個人。


    一個重傷的女人。


    潔白的沙麗被撕扯成條狀,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密密麻麻的傷口,青紫色的傷痕上是一條條被生生切開的口子,周圍滿是幹涸的血液,血腥氣很快就吸引過來一堆蒼蠅,嗡嗡的圍著女人轉。


    “施主莫怕,我是來取經的和尚,這些都是我的徒弟,不會傷害你的,姑娘你發生了什麽,是誰傷了你?”


    因為女人身上大部分衣紗被撕毀,非禮勿視的老六隻敢側著身子問詢。


    李伊忙從包袱裏扯出備用衣服給女人披上,看那可憐女人張開嘴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嘴唇裏麵腫的老高導致無力閉合。


    女人的臉更可謂是血肉模糊,被打到青紫色的臉頰,嘴角兩側嚴重撕裂,牙齒幾乎盡數脫落,女人盡可能的張大嘴巴,李伊這才發現,她的喉嚨裏居然有一截木頭……


    “別動,你這是被卡住了,我幫你摳出來。” 李伊用天竺語盡量溫柔的和女人溝通,可那女人隻是無力的搖著頭,手指費勁的指了指裙子。


    李伊一愣,突然反應過來什麽,該不會是……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一陣恐懼從心底猛然竄起,就像那附骨的毒蛇一般從周身遊過,所到之處,一片陰涼。


    當李伊顫著手掀開女人血淋淋的裙角,就好像是一桶冰水從李伊的五髒六腑處猛潑下來,全身都好像被凍住了,刹那間,李伊麵無人色。


    隻見裙下是凸出的另一截木頭,已經浸染成紫紅色的木頭,最可怕的是和女人嘴裏的是同一根,也就說是,這該死的木棍已經橫貫女人的五髒六腑。


    再看向女人的臉,淚水衝開兩道血汙,女人的眼裏寫滿了痛苦。


    李伊點點頭,用匕首利落的結束了女人的疼痛,


    張雪咬著牙罵道:“這幫畜生,畜生!”


    老六背對著女人,麵朝西天,可這次他沒有再雙手合十作揖,隻是捏著法串,雙臂無力的搭在腿側,看不到他此時的神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隻能看見他的側臉湮沒在陰影裏,眼神中有寒光流轉,顆顆滑落。


    埋葬好女人後,幾人沉默著朝著靈山走去,站在山腳下仰頭了望這座神秘而又神聖的仙山,山峰高聳入雲,上頭有雲霧繚繞,仿佛與塵世間隔絕,上有瑞氣千條,下有霞光萬道,超凡脫俗。


    李伊搓著耳朵點頭,這地方選的真好。


    隻不過太廢腿,從山腳要爬三千個台階方才能到達山頂的雷音寺。


    這三千個台階老六幾乎是一口氣爬了上來,中間幾次爬的斷了氣也不肯停歇,腿沒力氣就扔掉法杖用手爬,也不肯讓李伊她們攙扶。


    豆大的汗珠劃過脖頸,老六咬著牙,眼睛死死盯著山頂那座寺廟,那裏有他心心念念的經書,有他信仰的神,更有他一路上未解的困惑。


    當老六手腳並用爬上最後一節台階後,腿抖得幾次未能站起來,小臉慘白,下嘴唇被咬的不成樣子,冒著血絲。


    老六曾經說過他最怕疼了,就連被筆杆子咯到手指都能疼很久,如今掌心滿是被砂礫磨出的血泡,汗珠血滴遍布這通往至尊聖地的三千階石上。


    李伊靜靜的看著位於靈山之巔的雷音寺,飛簷鬥拱,雕梁畫棟。


    那朱紅色的大門,牌匾上寫著“雷音寺”三個金字,熠熠生輝。


    殿內香煙嫋嫋,梵音陣陣,明明給人一種寧靜祥和之感,可卻又和山下的慘狀如此割裂。


    這時從兩個紅袍僧人走過來,老六提著一口氣先是合十作揖,然後遞上文書:“我乃京城來的和尚,前來求取四十年前遺失的真經--第三十六篇章。”


    那紅袍僧人隻是掃了一眼便厲聲質問老六:“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怎可擅自闖入?”


    老六不卑不亢的反問:“神說眾生平等,我為何不能來?”


    那兩個僧人一時語凝,甩著衣袖留下一句:爾等盡快離開,便轉身走了。


    老六轉過身,略微整理下衣襟,端著代表身份的文牒,大步邁進雷音寺。


    大殿又高又深,裏頭是三千尊神像和五百羅漢,左右兩側各一排念經的僧人,端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位穿著金色長袍的高僧。


    老六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步履雖蹣跚,但堅定不移。


    高僧威嚴的聲音從大殿內傳來:“你可是來求取我天竺至高的神法?”


    老六:“小僧遵如來之命特來求取遺失的真經--第三十六篇,小僧得觀音賜名,法號六丸。”


    高僧點點頭,從距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僧人手中拿過一本經書遞給了老六:“這就是你要的那篇。”


    李伊和統子長長呼出一口氣,這任務總算是要結束了。


    老六雙手接過經文並沒有離開,而是從頭翻看著,眉頭越皺越緊,是的,又是一本晦澀難懂的經文。


    李伊搓著耳朵:“統子,瞧老六那樣子應該是不信,讓這高僧隨便忽悠他幾句,說點高深虛幻的。”


    統子言語遲疑:【伊姐,這些都不是咱的人,這裏好像是真的雷音寺……】


    “什麽?!”


    李伊硬著頭皮上前去扶老六,低聲說道:“恭喜六丸法師取得真經,咱們快回京城救國救民吧。”


    沒想到老六再次雙手舉起經書,大聲問道:“小僧不解,這種普通百姓根本無緣見到,就算花費重金得緣一麵卻也無法閱懂的經文真的能普度大眾救苦救難嗎?”


    那高僧眼底閃過一絲高傲:“這是自然,我方才賜予你的經書可是我婆羅門至高神法,定能如你所願。”


    你說什麽?婆羅門的神法?


    老六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瞬間被凍住,然後被一錘敲碎,渾身氣力驟然被抽走……


    “西遊,果然是假的,什麽真經,什麽普渡大世,都是假的!”


    老六眼底越來越紅,喊聲越來越厲,一把將手中經書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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