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回護士手腳很麻利,除了收拾器械,將地上各種雜物清理好,然後堆放在清潔通道。


    清潔工早已等待多時,將沾染了血跡的布單等物品迅速清理幹淨。


    趙原稍作休息,然後開始洗手,準備下一台手術。


    醫生洗手是有嚴格要求的,就像是投籃有標準動作一樣,必須嚴格規範。


    必須要洗到手肘,然後將手尖朝上,胳膊端平,懸空放置,乍一看像是個機器人。


    這樣是為了保持洗好的手盡量不接觸其他地方,保持無菌狀態。


    外科醫生對手的護理比鋼琴家還要仔細。


    像戒指手表這類飾品絕無可能出現在手術間。


    主要是擔心會傷到自己的手。


    一旦醫生的手有損傷,是絕對不允許上手術的。


    患者已經躺在手術台上,


    一般來說,患者身上鋪著四厘米的厚布單,將人體全部覆蓋,隻有做手術的位置是漏出來的,看不到其他位置。


    不過,眼前患者身體的暴露成都很多,意味著對方身上多處損傷需要處理。


    “患者是女性,今年二十六歲,頭部遭遇撞擊,懷疑顱內出血,此外,股骨出現骨折。剛才謝主任和骨科那邊商議過,先對頭部的傷勢進行處理,骨折部分等搶救過來之後,再進行二次手術。”


    趙原將片子研究一番,輕聲道:“等我十分鍾。”


    大家都很意外。


    趙原離開手術室,去找謝長天。


    “謝主任,我那個病人,骨科那邊的評估是什麽?”


    謝長天朝旁邊一個中年醫生招手,“老姚,你過來跟趙原溝通一下股骨骨折的病人。”


    中年醫生是骨一科的主任醫師,名叫姚強,身材不高,但骨架很大,走路帶風。


    他正在和另外一個醫生交流病人處理方案,見謝長天喊自己,便走過來。


    姚強說話很直接,“你們負責保命,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處理。”


    趙原道:“能否了解骨科後續治療方案。”


    姚強對趙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在心髒手術領域頗有造詣,也對手外科的湯法有研究,另外還做過一台韌帶撕裂修複術。


    不過,這些手術歸根到底,跟股骨骨折這種大傷是有區別的。


    此次車禍最忙碌的除了急診外科,便是骨科了。


    姚強的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沉聲道:“情況不容樂觀!血管造影顯示骨折斷端處股動脈有痙攣,通過緩慢,股血管損傷。初步判斷,毀損傷已經到了截肢的標準。當然,還得等到一期手術修複後,才能進一步評估。


    還是那句話,你們急需處理的是頭部傷,讓人先活下來,至於骨傷部分轉給骨科處理。”


    倒也不能怪姚強的態度不好。


    在這個危機關頭,保命是急診外科首先要關注的。


    趙原沒有因為姚強的語氣不好生氣。


    站在他的立場,自己有沒事找事之嫌。


    “姚主任,骨折部分現在處理,會不會更好一些?”


    姚強微微一怔,麵沉如水,“這個嘛,說不準。”


    任何外科手術沒做之前誰也沒法保證百分之百成功。


    趙原繼續道:“如今距離受傷不到五個小時,及時處理的話,還是有很大機會避免截肢。”


    姚強皺眉,“你的意思是,立即對患者進行骨科手術,但我這邊人手不足,沒辦法調派人員。”


    患者才二十多歲,如果截肢,那將嚴重影響她的未來。


    盡管現在謝長天和鄧雲倫對自己各種放權,但趙原該走的流程必須要走。


    存在爭議的手術,還是得提前跟主任備案。


    否則,即使人治好了,也會被人詬病。


    說你一個年輕人不懂輕重,太莽撞了。


    趙原與謝長天申請,“謝主任,能否由我處理患者的骨傷部分。”


    謝長天驚訝地望著趙原,“同時做多個手術,能行嗎?”


    趙原堅定點頭。


    姚強麵無顏色,不喜不悲,雙手環抱,“我能否聽聽你的方案?”


    姚強和張誌遠是同門,原本骨科沒分家,兩人都在一個骨科專家名下學習。


    後來,張誌遠去手外科,姚強接替骨一科。


    兩人一直保持聯係,張誌遠最近頻繁跟姚強抱怨,急診外科手伸得太長。姚強內心也為師兄暗自鳴不平。


    在他看來,謝長天也是晚輩,為了追求成績,“吃相難看”。


    盡管心中有怨言,但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是要摒棄成見。


    他要聽聽趙原的思路。


    骨科手術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


    “骨整形。”趙原輕聲道。


    姚強微微一怔,淡淡道:“那你就上吧!”


    言畢,姚強調頭離開。


    “骨整形”是骨科現在很流行的理念。


    在姚強看來,趙原有“趕時髦”之嫌。


    年輕人跌一次跟頭,或許是好事。


    謝長天在趙原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鼓勵道:“放手去做,我相信你!”


    謝長天立即跟患者家屬進行溝通術前協議。


    患者家屬聽說方案可以盡可能保住患者的右腿,沒有對方案表示異議。


    返回手術室。


    他將救治方案簡單描述。


    大家很詫異。


    “骨科手術也歸我們做?”孫良驚訝道。


    趙原笑道:“你無人區的手術做得也不少了,還怕股骨固定術?”


    孫良苦笑,“我對手部的解剖圖了然於胸,但股骨的解剖圖還真不熟悉。當然了,你是主刀,你說的算。”


    顱腦清創術是神經外科的一級手術。


    股骨骨折是骨科的三級手術。


    按照趙原的思路,還要對腿部進行植皮。


    這是一個跨學科的複雜手術。


    分解下來是四個術式。


    其一,顱腦清創術。


    其二,股骨損傷創麵的清創技術。


    其二,微創骨折內固定技術。


    其三,皮瓣移植技術。


    正常情況下,是分批次完成。


    而且,還得由創傷骨科和整形外科醫生負責不同的部分。


    如今合並在一個手術室裏同一次完成。


    並非所有規培醫生能有這種體驗。


    規培醫生覺得體內的血液在燃燒。


    不過,她對趙原不太了解。


    心中忍不住犯嘀咕,能行嗎?


    以趙原的經驗判斷,這個女子再遲一個小時,缺血時間長,肌體徹底壞死,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要截肢了。


    為了避免截肢,趙原多花十分鍾與謝長天、姚強溝通。


    他的經驗是直覺,根本無法說服姚強立即給患者進行股骨手術。


    趙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患者失去一條腿!


    骨科不給支持,那就自己來了。


    趙原將顱內出血的問題交給孫良來處理。


    孫良一點也不含糊。


    一級手術,難不倒他!


    孫醫生用生理鹽水衝洗創麵,將頭皮、顱骨、硬腦膜的受損組織清除,再開展一係列的縫合、封閉、修補。


    趙原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集中注意力,又開始與時間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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