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年裏也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記憶尤新。


    奶奶有一個妹妹是嫁到我們隔壁村的,我很是喜歡這位姨婆,她性情溫婉,說話輕聲細語的從不會給人臉色看,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但對我們並沒有歧視,她也常常會勸奶奶對我們不能太厚此薄彼!


    我第一次見這位姨婆是在她出事的時候,我對她的初印象並不怎麽好。


    那年剛入冬,我們家和爺爺奶奶家的關係終於沒那麽僵了,兩家開始恢複了來往。


    那天村裏有戶鄰居擺喜酒,家裏的大人小孩都去吃喜酒了,因為我很怕到人多的地方所以就沒跟去,我媽就說會帶吃的回來給我,就在我窩在家裏看電視的時候,姨姥爺火急火燎的衝進我們家來,看到我就問:“阿妹你爺爺奶奶呢?”


    我奇怪的看著眼前的人,盡管有些怕生,但還是有禮貌的回答:“去飲酒了!(注:飲酒是我們這兒的說法,就是喝喜酒的意思)”


    姨姥爺一聽就急得原地踱步揪起頭發對我說:“我有很急的事找你爺爺奶奶,你能不能幫我去把他們叫回來?”


    因為爺爺奶奶做的行業,家裏經常會有人上門找,倒也習以為常了,我見他實在是很急的樣子便點頭讓他等著,然後關了電視邁著短腿跑到辦喜酒的鄰居家裏。


    我去到的時候奶奶他們已經入席了,我媽見到我還覺得詫異,問怎麽來了,我紅著臉說家裏有人找奶奶,奶奶當時已經開吃了,見我叫她臉上不怎麽高興,但因為在別人的酒宴上不能擺臉色,於是不甘願的放下筷子隨我一起回去了。


    到家門口後姨姥爺一見我奶奶就喊道:“大姐阿辛出事了!”


    奶奶聽得一愣,然後聽著姨姥爺急忙忙的說姨婆怎麽怎麽樣了。


    原來是姨婆上山砍柴的時候碰到那些東西了。我們那兒大多數人一入冬就開始儲備過冬用的柴火,砍柴肯定是要上山的,然而我之前說過,我們這裏滿山滿嶺地下都是荒墳骨堆,沒人祭拜的孤魂野鬼遊蕩,若是運氣太差撞上這些東西也是很有可能的。


    姨婆前一天下午沒事便去到他們村的後山上準備砍一堆幹柴回去,本來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但過了不到十幾分鍾她就自己兩手空空的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雙眼呆滯,腳步虛浮,整個人仿佛被牽線的木偶一樣回了房裏直接躺倒床上不動了。


    姨姥爺還以為她是不舒服,問了一句沒得到回應當時也沒放到心上,誰知道到了晚上就出事了。


    姨姥爺說昨晚姨婆簡直完全變了個人一樣,那雙眼睛跟餓狼似的,誰都不認識,也不說話見人就咬,還把家裏的東西砸了個稀爛,力氣還大得出奇,姨姥爺和幾個表叔合力都不能抓住她,被抓撓了一身傷,後來還是鄰裏幾個成年男人幫忙才把她暫時給壓製住了。


    可這還沒完,如果不綁住她她就會跳起來到處發瘋,而普通的繩子根本綁不住她,最後還是他們村的算命師給出了主意讓用鐵鏈鎖到房間裏,而後那算命師畫了很多符籙讓姨老爺貼到房裏,還讓把一張符紙燒了放水裏給姨婆喝下,說能鎮壓驅邪,但這個法子對付普通的小鬼興許還有些可能,但我姨婆身上的那東西卻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隻要有人一靠近她就會反應劇烈,掙紮著身上的鐵鏈,把人嚇得不敢靠近,無奈幾個健壯的男人於是幫忙壓製住姨婆的手腳,姨姥爺則拿著碗想給姨婆灌下去,姨婆卻死死的咬著牙齒翻著白眼,嘴裏發出“喀喀”的聲音就是不肯喝下去。


    如此鬧騰了大半夜也不見效果,那風水師沒轍隻能尷尬的說:“這是厲鬼纏身我也是沒有辦法,你若是有認識別的懂這些的人可以找來試試吧。”


    一聽這句話姨姥爺和表叔也是急了,幹待在家裏是愁眉不展,腦子裏一片空白一點辦法都沒有,幾個大男人杵在那兒生生逼紅了眼,一直到天亮,姨姥爺才想到了我爺爺奶奶,當即跳起來囑咐幾個兒子看家,他立馬抄近路就往我們村趕來……


    聽完了姨姥爺的講述,奶奶臉上也充滿了擔憂,馬上回房準備了東西出來,走到大門口的時候看到我蹲坐在台階上,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就拉著我說帶我去看看姨婆順便吃好吃的,我從沒見過她那麽和藹的跟我說話,然後傻乎乎的就由著她帶我去姨姥爺家了。


    要說姨姥爺家離我們家說遠也不遠,單走路的話抄小路走大概半個鍾頭就到了,就是小路上有一段不是很好走,那段路生長著茂盛的灌木叢,路在灌木叢下若隱若現,奶奶和姨姥爺急匆匆的在前麵走著,我在後麵拚命緊跟著步伐,時不時的有長刺的枝條把我的手劃出道血痕,我當時既委屈又害怕給跟丟了,於是咬牙忍了下來。


    好不容易走出了小路到了姨婆家,姨姥爺帶著奶奶就去到鎖著姨婆的房間,當時沒人顧得上我,我隻好澀澀的跟在奶奶的身後,而後又停了下來,我見他們都站在一個房門口沒進去,有些好奇的側身往裏麵瞅去。


    這一看不打緊,我卻看到了這輩子最陰森恐怖的一幕,外麵明明是豔陽高照,姨婆的房間裏,沒有一絲光透進來,明明有電燈不用卻隻在桌子旁點了一支白蠟燭,閃閃爍爍的燭光映照出裏麵的景物。


    幽幽暗暗的空間裏,幾條鐵鏈從這頭到那頭綁在窗戶的鐵欄上,鐵鏈和牆壁上麵貼滿的符紙,而最裏麵,姨婆便是被鐵鏈捆鎖在床上,手腳被束縛住,她一副痛苦無力的模樣,嘴裏不斷的呻吟著……


    我雙手捂著嘴巴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後退幾步貼到身後的牆壁大氣不敢出,心裏不斷湧出濃烈的想回家的念頭,就連奶奶看到姨婆的狀況也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這比她原先設想的還要凶險,若是平時,她煜到這種現象就是別人給她再多錢也是不幹的,但現在裏麵躺著的人畢竟是她親妹妹,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奶奶恢複了冷靜,回頭就讓姨姥爺去準備酒菜和冥錢來,冥錢要越多越好,而她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進關姨婆的房間裏。


    她把帶來的東西取出來在離床很近的地方擺起香案,擺完後走出來讓表叔用幹淨的瓷盤盛了一盤生米進去灑到地上,灑好了又讓盛一盤放到香案前,再把一疊折好的彩衣(紅紙、白紙、黃紙、紫紙、綠紙)放到米上,等姨姥爺把酒菜碗筷冥紙拿來擺好後開始請神。


    請神是考驗神婆功力的基本手段,說是請神其實請來的不一定是神。神婆在請神的途中,旁邊一定要有一個人不停的燒紙錢,而神婆要坐到椅子上,雙手必須相疊放到香案邊額頭枕上去,然後嘴裏低聲哼唱著一大段什麽東西,唱著唱著就會整個人如抽筋般不斷發抖,特別雙腿抖得更誇張,接著神婆就如同被什麽東西附身了一般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常人根本無法聽得懂的話,這時你問她什麽她就回答你什麽,當然,回答的方式也是唱一會說一會,聽不聽得懂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現在裏麵燒紙錢的人是表叔,他跪在地上低著頭不能抬起來,過了幾分鍾後,奶奶整個身體抽搐起來,聲音都是顫抖的,雙手用力揪著衣袖不放,外麵的人緊張屏息的看著這一幕。


    而姨婆突然間就掙紮起來,她鼻息間喘著粗氣,鐵鏈被帶動得嘩啦啦的響,仿佛有什麽東西要衝破禁錮,明明房間裏的窗戶都是封閉的,卻突然吹起一陣冷風,把香案上的蠟燭都吹滅了,冷風吹出門口,正正吹到我的臉色,我暈乎乎的看著眼前的影影綽綽的景象,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尖叫,迷糊糊便失去了意識……


    記憶到這裏戛然而止,這其中發生了什麽我卻不得而知,醒來後我已經回到家裏了,我媽知道我是跟著奶奶去了姨婆家,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沒問我原因,以為我隻是在別人家裏睡著了而已,我想起之前的事,吞吞吐吐的跟她說看到很奇怪很恐怖的東西怎麽怎麽樣,她卻認為我這是小孩子胡思亂想沒當一回事……


    這件事後續如如何我隻隱約記得一點,貌似是奶奶和爺爺後來又去了幾次姨婆家,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終於把姨婆身上的東西弄走了,等我再次見到姨婆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她跟正常人一樣出現在我麵前,隻是那時我落了陰影有些怕她,感覺她笑起來都讓我脊背有種涼颼颼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過了兩三年後便漸漸消失了,我也開始漸漸喜歡上這位溫和慈祥的姨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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