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路,蔣母恨不得飛到宋微染的身邊。


    此刻的宋微染正在屋外曬著太陽,跟杏兒一起看書。


    聽到下人的來報,宋微染讓人把蔣母請進來。


    杏兒:“小姐,蔣夫人過來應該是為了蔣將軍的事情。”


    蔣子堯病重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宋微染把書放在石桌上,等著蔣母。


    “嗯,我知道,你去把上次我買的茶泡上。”


    “好。”


    蔣母走動如風,把府中的下人甩在身後。


    看到宋微染,她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往下掉。


    作為將軍府中的當家主母,她從未放下過身段,更不要說在人前流淚,她的一舉一動代表的是將軍府。


    這一次,實在是沒辦法了。


    “染染。”蔣母快步上前,聲音哽咽:“你能去看看子堯嗎?”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而言有壓力,你跟子堯早已經沒有關係了。這些年我一直想過來看看你,但又怕打擾到你。”


    “子堯做錯了事情,他過得很苦。這次恐怕是熬不下來了。你能……看看他嗎?”


    “隻要你能去看他一眼,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說,我會滿足你的。”


    蔣母淚眼婆娑的望著宋微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有些強人所難,宋微染即使不答應也是正常的。


    可蔣子堯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他即使千錯萬錯,她也要為他再盡一份心。


    宋微染握住她的手,在她飽含希望的目光下點點頭。


    蔣母喜極而泣:“染染,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宋微染:“我要派人跟夫君說一聲。”


    蔣母:“應該的,應該的。”


    宋微染為了讓柳雲舟安心,寫了一封信,讓府中的下人等他回來,立馬給他看。


    他看了信,會明白的。


    杏兒給宋微染稍做打扮了一下,隻要不抬頭,沒有人知道她是柳夫人。


    ……


    宋微染坐在蔣子堯的床前,他臉色蒼白中有一抹不正常的紅,身體的溫度高得嚇人。


    蔣子堯身處一片迷霧當中,他好幾次看到了宋微染。他叫著她的名字,可她一次都沒有回頭。


    這一秒,他跟宋微染說說笑笑,他們心中互相有彼此。他還未開心多久。下一秒美夢破碎,他看到他為了林綰一聲聲責怪染染,為了林綰,他說了很多過分的話。


    無論他在旁邊怎麽說話,畫麵中的人,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


    他看到不是染染掉下懸崖,是林綰。


    他看到他娶了林綰。


    他看到染染咳血而亡。


    怎麽可能呢,他怎麽會為了一個心機深沉,滿嘴謊言的女人去傷害染染。


    這一切太真實了,他跑不出去。


    “蔣子堯。”宋微染看到他額頭一直在冒汗,頭發濕潤潤的,他嘴巴不停的在說對不起,似乎是夢魘了。


    宋微染拿著旁邊的帕子幫他擦擦汗。


    “如果你醒不過來的話,我就走了。”她是因為蔣夫人對她確實好,所以願意來看他。


    她說完這話,蔣子堯醒了。


    他大口大口的喘氣。眼前一片蒼白,過了一會才聚焦。


    這些天,他並不是一直昏迷,偶爾會醒過來,隻是時間很短。


    他看到旁邊坐著的宋微染,連呼吸都給忘了。


    真的是她嗎?


    “染染,你來看我了?”蔣子堯聲音很小,說的每一個字,都會讓他渾身劇痛。


    宋微染沒有說話,蔣子堯不在意,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笑。


    他的笑比哭還要難看,眼淚從眼角滑落。


    “染染,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夢裏的我簡直不是人。我為了林綰傷害了你。”


    “怪不得她說你會……”


    他想起林綰說的早死。


    還好,染染沒有跟他在一起。


    “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這些年我活的如同行屍走肉,我熬不下去了。染染,我死了,也會保佑你的。”


    他不想活了,死了是解脫。


    宋微染動了動唇:“蔣子堯那不是夢,這樣死,太便宜你了。你應該活著。”


    蔣子堯升起一抹濃濃的絕望。


    那居然是真的,怪不得……


    他閉上眼睛:“我會如你所願的。”


    ……


    夜色漸濃,柳雲舟來接的宋微染。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味,宋微染坐在馬車上,摟著他的腰,找一個舒服的位置靠著。


    十年過去了,他依舊是京城中人人稱道的狀元郎。風采依舊。


    “雲舟,我去見他,你不生氣嗎。”


    他這個人很容易偷偷的生悶氣。


    柳雲舟把玩她白嫩的手指:“蔣大人對娘子的心思,我一直是知道的。但娘子美貌冠絕京城多少兒郎為娘子寫過詩。我總不能把他們都教訓一頓吧。”


    “這件事情,娘子做的是對的。蔣夫人於娘子有養護之恩。她上門求了娘子,是應該去一趟的。蔣將軍守護皇朝多年,讓多少敵軍聞風喪膽,保護了太多的百姓了。於公,為夫是不會生氣的。”


    “於私,為夫相信娘子,娘子對我的一片真心。自然是跟蔣大人沒什麽的,自然不會生氣了。”


    柳雲舟並不是隨意吃醋,發脾氣的人。


    在官場上沉沉浮浮十幾載,心性自然不能跟之前相比了。


    宋微染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她本身就沒有跟蔣子堯說太多的話,該說的話,早就在十幾年前說完了。


    柳雲舟神色一暗:“娘子,為夫今晚準備了新書跟娘子一同觀賞。”


    宋微染臉紅了。


    以前一本正經的柳雲舟變歪了。


    他們兩個人成親後,柳雲舟決定這輩子不會有孩子。


    隻因宋微染的身體不適合懷孩子,風險太大了,他是一點都不敢賭。


    京城的人認為蔣子堯撐不下了,沒想到他的身體逐漸好轉。


    蔣子堯再也沒有主動去跟過宋微染,他隻從旁人的嘴中聽到有關於他們夫妻恩愛的事情。


    他打仗依舊凶猛,但沒有跟以前一樣不要命的打。


    他要活著,要痛苦的活著,直到死亡才行。


    等到他某天想起林綰,她已經隻剩下一副骷髏架了。


    宋微染這輩子活到了四十多歲,柳雲舟用一年的時間將新政推行下去,他死了,讓杏兒把他與她合葬。


    蔣子堯死後,讓人將他的埋在宋微染他們的另一邊,他死了都怕宋微染會厭惡他,可他又想靠近他一點點,他的墓碑是無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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