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誌向不改,我大宋是一日不得安寧啊。”清照在愛國之情的驅使下情不自禁的說出這句話。


    完顏亮的目光中那股征服四海的氣概一時難以平覆,清照隻好爭鋒相對,一臉不屈服的樣子。


    寒風緊緊的吹著,這營帳裏頓時凝聚起一股越來越沉重的肅殺氣氛。完顏亮似乎感覺這樣的場景好不自在,披好了衣裳向帳外闊步而去。


    帳外已是一片冰天雪地,寒風夾雜著雪花緊緊的刮著。清照隨後趕來,兩隻手係緊了棉衣,快步趕到完顏亮的身前。


    聽到清照的足音,完顏亮也挺住了腳步,屹立在蒼茫的雪海裏,回身一個微笑。


    清照一身雪白的棉衣,整個窈窕細長的身子如同一個冰雕的玉人,靜靜的注視著完顏亮越發有神的雙眼。


    “哈。”完顏亮輕輕哈了口氣,一片雪白的熱氣飄散開來,略過清照的臉頰,在風雪中默默的華為幾縷澄明的空氣。


    “一定很冷吧。”完顏亮接著說到。


    清照聽的出他是在化解剛才的緊張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心頭略過一絲絲緊張,接著答一句:“不冷。”


    完顏亮仰天爽朗一笑,隨著口裏的白氣漸漸散去,吟誦一詞,道:天丁震怒,掀翻銀海,散亂珠箔。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顛狂,素麟猖獗,掣斷真珠索。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誰念萬裏關山,征夫僵立,縞帶占旗腳。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橫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與談兵略。須共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這詞氣勢如虹,美輪美奐,清照不由得被他的豪情與才情打動。望著浩渺的蒼穹,與飄舞的雪花兩相忘。


    “姑娘,姑娘。”完顏亮輕聲一叫,清照猛然轉過臉來。自己的臉已被風雪刮的緋紅,像幾支寒梅淡淡的開著。


    “好景致,好景致。”完顏亮拍手驚歎起來。


    清照不知道他所指為何,隻知道他在看著自己,眼神裏默默流露著一種欣賞。


    “你的詞真好啊。”清照羞射的道了一句。


    “哈哈哈哈。”完顏亮爽朗的一聲大笑,道:“本王得遇姑娘,才有如此情致,全是姑娘所賜啊。”


    “陛下過獎了。”清照微微俯身一施禮,把榮幸都溶進了這句短短的回答中。


    完顏亮看著她的麵頰,望的出神,清照以為自己的臉上沾上了什麽髒物,倉促的用手捧著臉。完顏亮竟緩緩過來,將清照細長的手腕慢慢的移開,清照還在對他的舉動疑惑不解,自己的手已被完顏亮緊緊的握住。


    一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是多麽的冰涼,一股溫暖的氣息流過她的手指,他感覺到了完顏亮的手掌是難麽的寬大而舒適。


    完顏亮是天子的身份,從錦衣玉食,可他卻不喜歡嬌生慣養,而是縱馬馳騁,在戰場間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陛下。”清照低下頭去羞澀的說了一句,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句話要表達什麽意思。


    也許在完顏亮聽來這是一種感激,感激他為她驅散寒冷;或許是一種責備,責備他對她如此唐突。


    然而兩個人的手指終究是貼在一起的,清照的心從一開始就不停的跳著,從完顏亮峻峭的臉龐上,她猜測不出他內心的感覺。


    歲月就像此時的場景一樣,無聲的流過了。


    那天從雪地回來,清照對這裏的疑慮就消散殆盡了。


    這個季節飄著雪,也開著梅。一點雪,一點梅,點點映襯在寥廓的天幕下。清照出神的望著,想要摘一隻插在發間,卻感覺太沉重。


    “嗨,好不好看呐。”完顏亮突然從她身後冒了出來。


    居住在大金的營帳這麽多天,這是完顏亮又一次來看她。盡管完顏亮雙手後背,清照還是瞥見了他背後的梅花。


    “哈哈。”清照也笑了起來,輕輕的道:“拿來我看看。”


    完顏亮將雙手一捧,一朵梅花就綻放了開來。不過梅卻不在盆裏,而是在完顏亮手中的一捧泥土上搖曳著。梅的根部還積著些殘雪,這時已經漸漸的散去了。化成了一滴滴水,從完顏亮的手指上慢慢流淌下來,結成地上的一塊塊冰。


    從他咬牙的樣子,清照便知道他的雙手忍受著多麽強烈的寒冷。不過要是他將雙手放回,那梅花豈不是殘了。同時殘了的,還有他們的心意。


    清照還是忍不住將那毛絨絨的袖子套在了完顏亮的手上。


    “快扔了吧,別凍壞了。”清照邊說著一把便打落了他手裏的梅花。


    梅花雖盡落,可是完顏亮的手掌卻被融化的雪水沾的泥濘不堪。清照毫不猶豫的取出一塊手帕,在他的手心仔細的擦拭起來。


    “看看你,這麽傻。”清照的責備卻讓完顏亮十分的高興。


    “來,給我。”擦完了泥土,完顏亮伸出潔白手,將沾滿泥濘的手帕藏在了自己的袖子裏。


    “哎呀,你要它幹嘛。”清照呲著牙,帶著羞澀的微笑輕輕的譴責起他來。


    完顏亮已將那手帕疊的方方正正,所有的泥土全被遮掩在手帕雪白的外表下。


    “這是你的,我怎麽能扔掉呢?”這句話在完顏亮這個一國之君的口裏,少了幾分**,多了一些強製。


    “好好好,那就裝著吧。”清照轉過頭去掩飾掉一點的羞澀,又望向那叢爛漫的梅花。


    “你從那裏摘的嗎?”


    完顏亮聽的出清照似乎在責備他破壞了花叢。


    “本來將插在你的發間的,沒想到竟然……”完顏亮沒有再說下去。


    清照望著那隨風飛卷的梅花殘片終於明白了他的苦心。


    “謝謝你。”清照微微掉頭,用淺淺的笑掩飾著一臉的愧疚。


    大金國遼闊千裏,這飛雪有時添了幾分生機,有時則多了幾分落寞。想起大宋故國,清照還是不免有些黯然傷神。


    自己為何要來這裏,為何要留在這裏,為何不肯離去。清照未曾想過,也想不明白。


    一陣聽急促的聲音穿透了風雪,直落耳旁。


    清照和完顏亮同時一轉頭,一人身著長袍,頓時飄落在麵前。


    “什麽人?”完顏亮對她怒目而視,從他的語氣中清照便聽的出完顏亮對麵前這人還是有幾分畏懼的。


    不錯,清照未曾一看,單是從她落地的身影便知,她是自己的師父,老尼姑。


    “師父!”清照上前一步向她示意。


    “哈哈哈哈。”老尼姑緩緩走了過來,將手搭在清照的肩上。


    “原來你也在這裏。”老尼姑望了望完顏亮,對清照發出一種嘲笑和責備。


    也許老尼姑是誤會了,但清照也不想去解釋。


    “敢問足下是何人?”完顏亮一拱手,用恭敬的語氣問道。


    老尼姑向著完顏亮一眼瞧去,眼睛裏閃出一道寒光。


    “足下不知道我,我卻知道足下。”老尼姑得意的說::“足下相必是大金國國主完顏亮是也。”


    完顏亮聽了有些驚愕,又有些得意。故意問道:“小王久居遼東,未曾踏入中原一步,不知足下如何知曉。”


    “哈哈哈哈。”老尼姑望著漫天風雪一聲大笑,道:“你們大金屢次寇犯大宋邊界,天下人聞完顏亮如聽驚雷,我又怎麽會不知道。”


    “果真如此?”完顏亮一臉興奮,繼續追問道。


    老尼姑卻不再多言,道:“大金與大宋相持日久,眼下大宋氣數將盡,隻是沒有人推波助瀾,不知足下可心憂否?”


    “大師此言,正中小王心中所想啊。”完顏亮向老尼姑俯身一拜。


    “跟我來!”老尼姑一聲威喝,徑自遠去。完顏亮也準備上去。


    “會不會有危險?”清照勸阻道。


    完顏亮略一沉思,道:“放心吧,跟我來。”


    清照料想老尼姑的武藝要取完顏亮與自己的性命應該不成問題,還是跟上去一看究竟的好。


    完顏亮牽起清照的手,一路緊趕,很快來到一處山洞。


    “進來吧。”老尼姑從洞中傳出悠揚的聲音。


    外麵風雪連天,洞口已被大雪覆蓋。完顏亮牽緊了清照的手,兩個人躬下腰去直衝到洞中。


    清照剛抬頭望著洞中,卻見一人正靠著牆壁瑟瑟發抖。他頭發散落,破衣爛衫,看模樣是個男子。


    清照走近一步,那男子聽到腳步聲慌張的抬頭一望,失聲叫道:“是你!”


    清照的心裏一陣忐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撥開他的頭發一看,竟然是徽宗!


    “陛下!”清照跪在他麵前,望著他可憐的樣子失聲痛哭。


    “他是什麽人?”完顏亮看到清照奇怪的舉動,上前一步問道。


    聽到陌生的聲音,徽宗嚇得蜷縮在一起。也許他是怕人知道他這個天子的身份。


    這個問題讓清照十分為難,還未來得及回答,老尼姑已閃了出來。


    “哈哈哈哈。”隻見她一聲長笑,道:“今天是二王會麵,不過卻定在了這破山洞中。”


    完顏亮聽完大驚失色,指著徽宗道:“他是誰?莫非是……”


    “沒錯,就是大宋的皇帝。趙佶。”清照和老尼姑異口同聲的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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