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家,宋倩在廚房忙忙碌碌,照著月子菜譜做了好幾個菜,又煲了粥,催著喬衛東和英子趕快吃完給童文潔送去,晚上她還有幾個學生,沒法去醫院。


    喬衛東開車帶英子提著保溫飯桶到醫院時,方圓剛領著方一凡和磊兒還有下午剛到的月嫂出去吃飯,宋倩打過招呼說她給文潔做飯了,讓他們仨大男人不用操心了。


    英子在床頭擺弄著保溫飯桶,一個一個端出來放在床頭櫃子上放好,準備幫文潔吃飯。護士醫生突然進來說查房然後開始拉簾子,讓喬衛東出去,英子在床頭不知道該怎麽辦,喬衛東邊出去邊說:“英子你看著點兒文潔阿姨有什麽需要幫幫忙,爸爸去外麵等著”,英子楞楞地回了一聲“嗯”,往後退了退,給護士醫生讓位置。


    那是英子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掀開被子,醫生做著檢查,赤裸裸地露出身體,毫無隱私可言,取下紗布,觸目驚心的刀疤,縫合的線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的就像縫衣服一樣一針一針穿在身上,英子徹底楞在那裏不敢動也不敢說話。


    換好藥,護士開始按文潔的肚子,就是剛剛挨了刀的肚子,使勁按,英子甚至能看到有暗紅色的液體流出。文潔忍不住痛地叫出聲,英子楞楞地用手捂著嘴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文潔掙紮轉頭時看到了英子,艱難地發出虛弱的聲音:“英子,出去…”然後又因為護士的按壓再次疼出聲,文潔別過頭去不讓英子看見,淚水汗水濕了枕頭,突然感覺有誰握住了她的手。


    結束了,護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去檢查下一床了。英子整好剛剛被護士弄亂的床,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就隨便弄弄,抽紙巾幫文潔擦擦眼淚和汗水,文潔虛弱地躺在床上,臉上都是剛剛疼出的汗水和淚水。文潔現在不想吃東西,英子把飯菜都收回保溫桶,涼了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收拾好東西拉開簾子,剛剛的醫生護士已經走了,隔壁床是個順產的產婦,明天就要出院了,應該沒有很多事情要交代。英子拉簾子時不小心看到隔壁床的產婦在給孩子喂奶,下意識地低頭回避,又實在好奇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大家都是女的應該沒關……啊?!為什麽產婦的乳房是這樣?顏色很深,也很大……跟她在生物書上看到很不一樣…跟她自己也…完全不同……甚至有點……醜……為什麽會這樣…


    喬衛東在病房門口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他看到醫生護士出去了但是這是婦產科病房他又不是產婦丈夫進去實在是有點奇怪,不進去又不知道童文潔在裏麵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問題,正糾結的時候方圓帶著倆孩子還有月嫂回來了,打了個招呼喬衛東就給方圓說剛剛醫生來了讓方圓進去看看情況怎麽樣,方圓跟月嫂就推門進去了,方一凡和磊兒在外麵等著。


    “誒喬叔,你來了那宋倩阿姨和英子呢?”方一凡看喬衛東來了,八成是來送飯的,宋倩說了會給童文潔送飯的。


    “英子在裏麵陪你媽呢,我這一個大男人進去不方便,宋阿姨今晚有學生,沒來。”喬衛東剛說完,門就開了,英子出來了。


    “爸,醫生說沒事,圓叔說他和月嫂照顧文潔阿姨和朵朵,不用擔心。”英子低著頭情緒不是很高。


    方圓又從病房裏出來對方一凡說:“凡凡,你跟磊磊和喬叔叔一起回家睡覺吧,爸爸今晚在醫院陪著媽媽,沒什麽事情別擔心,媽媽養幾天傷口好了就出院,你倆小孩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又看看喬衛東,“老喬,麻煩你了把他倆捎回去。”


    “你瞅你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宋倩都成孩子幹媽了那我這當幹爹的不得積極點兒!”


    “成成成”


    方一凡和磊兒進去跟童文潔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跟著喬衛東和英子往停車場走。


    喬衛東走在前麵,方一凡瞅著離喬衛東有一段距離了,湊到英子旁邊小聲問英子:“怎麽了?眼睛都紅了?”英子每次哭鼻子,眼睛都會紅,得過好一會才能消掉。


    “沒事,看見朵朵高興的。”英子低著頭小聲回答他。


    喬衛東在,方一凡也不敢多說什麽多做什麽,跟著喬衛東上了車,方一凡和磊兒坐在後麵跟喬衛東聊一些關於朵朵的事,英子坐在副駕駛也沒說話,直到在電梯裏分開時,喬衛東叮囑了倆孩子幾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英子也隻說了再見。


    回家家裏還有幾個學生,英子打了個招呼就回房間了,躺在床上想著剛剛發生的一切,生孩子…這麽可怕嗎?雖然以前在書上和紀錄片裏都了解過這個過程,但是如此直觀的感受還是第一次,太害怕了……


    學生下課了,宋倩敲門喊英子洗澡:“英子!先洗澡吧!早點洗頭發早點幹!”推門進去發現英子把自己埋在被子裏,宋倩彎下腰拉開被子輕聲問,“怎麽了?”


    英子起身,眼睛比剛剛在車裏時更紅,哽咽著說:“媽,我今天看見文潔阿姨…生孩子…太不容易了!”


    宋倩抱住女兒安撫,她不知道英子在醫院看到了什麽,隻以為英子在為新生命的誕生而感慨:“沒什麽沒什麽,每個媽媽生孩子都是這樣,這是個很正常的生育過程,大部分女性都會經曆的,生命很神奇對不對?這就生出來一個小baby了,小baby長著長著越來越大就會像我們英子這樣,大姑娘了!”


    英子在宋倩懷裏止不住地流淚,說話也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媽…媽……您把我生出來真是太受罪了!”英子用手抹抹眼淚,“我以前還老惹您生氣…還跟您對著幹……還…還跑去深圳……”


    宋倩溫柔地摩挲著英子的後背幫她順順氣,打斷她的話:“沒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當媽的哪兒能跟閨女計較!不哭了不哭了,嗯?要不明天眼睛腫了就不漂亮了。”


    “嗯……”


    宋倩耐心地安撫著英子,英子在宋倩懷裏漸漸平靜下來。情緒一定要發泄出來才行,要不會在心裏越憋越難受。宋倩抽了紙巾幫英子擦淚,帶英子出去洗把臉,準備好睡衣浴巾讓她洗澡,自己也在沙發上想著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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