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學院的演唱會,遠沒有方一凡第一次組織晚會也就是六月那次畢業晚會時那麽上心,但卻是最難忘的一場晚會,等這個日子等了很久,沒想到撞到一起了。


    巡演結束後的空檔,方一凡耐著性子點開了20集韓劇,每集還特別長,一開始真看不進去,婆婆媽媽的,卻在看過兩集後徹底沉迷了。當初對楊斯基的推薦嗤之以鼻,“不玩兒你,陶子都看好幾遍了,英子也看過,她倆都喜歡,我也看了,確實拍的不錯,你都聽那麽多五月天孫燕姿了,看部劇怎麽了!聽我的準兒沒錯!”,看過以後還是逃不過人類的本質——真香,甚至在最後一集大膽幻想了一下未來結婚的場景……上次有這種大膽的想法大概還是反反複複看《那些年》的時候?


    劇裏有一個小孩子,總讓方一凡想起方朵朵,打開視頻通話,朵朵已經可以被引導著喊出不太標準的“哥哥”了,覺得很遺憾,怪自己離得太遠,導致朵朵人生中叫的第一聲“哥哥”是叫的是離得更近的磊兒而不是自己。跟朵朵說還有一個月哥哥就放寒假回家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懂,就對著屏幕笑,朵朵一直都是這樣,隻要有人跟她說話跟她互動她就樂嗬嗬地笑,性格完全遺傳了老方家的樂。


    要不是這部劇…可能巡演結束以後…或者拍完公益片以後…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在後台化妝換衣服做著各種準備,以前都是無聊的聯歡會大家參與度不高,這次演唱會倒是調動了不少熱情,節目爆滿還篩選了一下,幾乎全院近一半的人都要上台表演,後台擠滿了人,不過這種全是自己人的狂歡,重要的是氣氛,哪怕現場出現一點點小差錯也問題不大,而且這次沒有邀請老師!沒有老師啊!那才是真正的狂歡!


    喬英子和小吳還不到五點鍾就一起來了南藝,那倆大忙人在忙,她倆就先去南藝食堂吃了頓飯,食堂總是別人學校的好吃啊!吃完飯老郭發消息說後台人太多了讓她們直接進場吧,她們也就沒去湊熱鬧。這次小吳特激動,因為老郭終於要登台了!作為組織部的核心成員,老郭每次現場都忙的要死,現在有學弟學妹可以指揮,特意給自己留了個上台的名額!當然也因為選節目的決定權在方一凡他們文娛部,可以走個後門。


    以公謀私方一凡,把自己和老郭的節目編排在了一起,老郭先唱他再唱,節目太多每人隻有一首歌的時間,老郭選了小吳喜歡的《浮生》,方一凡實在是想不明白小吳一個南大漢語言文學的高材生,為什麽會喜歡歌詞如此俗套甚至有點非主流爛大街的歌?不過也好,放在他的前一位,借它“俗套”的歌詞,像一個旁觀者在給一方點明另一方的感情。


    音樂學院首屆新年演唱會進行的非常順利,現場氣氛還很嗨,有些特別火的歌都能做到全場大合唱,前期就是要把氣氛調動起來,後麵再抒情,最後結尾再嗨一下,所以方一凡他們的節目在中後段。


    小吳和喬英子兩個南大外來者都混入其中享受著這一場狂歡,小吳還帶著給老郭的聖誕節禮物,她倆依舊分工明確,英子拍照小吳錄視頻,就等著他倆出場了,倆人連著還能一起錄了。


    前一人唱完《理想三旬》下台,老郭抱著吉他上台,老郭這個人啊小時候鋼琴考過級小提琴也學過兩年吉他也學過一段兒時間,反正什麽玩意兒都會一點兒就是不精,為了這次演出還特意把好多年沒碰的吉他撿起來學了這首歌。


    說真的老郭還是挺深情一個人,唱歌的時候特專注,其實隻有方一凡知道,他是在默默想歌詞……你問為什麽方一凡會知道?看一看方一凡畢業晚會唱的那首《如煙》的歌詞就知道了。


    “無人與我把酒分


    無人告我夜已深


    無人問我粥可暖


    無人與我立黃昏 ”


    ……


    間奏之時老郭看了看小吳的方向,方一凡在後台偷著樂!他就知道老郭一定會看小吳!他也知道喬英子一定會坐在小吳旁邊!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風走了八千裏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陣雨下到了南極


    他真的很想念你 像珊瑚沉在海底


    他真的很喜歡你 不問歸期不遠萬裏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盲人看一出啞劇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第一首詩不盡人意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太陽自轉無論朝夕


    他真的很喜歡你 千言萬語樂此不疲”


    ……


    老郭手上彈著吉他,眼睛卻一直看著小吳的方向,他上台之前看了小吳的位置,小吳的白色羽絨服非常顯眼,而且提前也確定過她們的座位。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夏日聒噪的蟬鳴


    他真的很想念你 像秋葉落得悄無聲息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冬天的雪沁在心裏


    他真的很喜歡你 像狗狗本性難移


    他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他可以一直沒臉沒皮


    他真的很想念你 無時不刻不在想你


    他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他把你捧在手心


    他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固執地排比比喻


    他真的很喜歡你 雖然他的感情實在細膩


    他真的很想念你 真的無時無刻不再想你


    他真的很喜歡你 不想浪費時間的一點一滴


    他真的很喜歡你


    他真的很喜歡你


    他真的很想念你


    他真的很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你”


    ……


    老郭認真地唱著每一句歌詞,在心裏默默數該“喜歡”了還是該“想念”了。


    “有人與我把酒分


    有人告我夜已深


    有人問我粥可暖


    有人與我立黃昏


    有人待我誠且真


    有人憂我細無聲


    有人知我冷與暖


    有人伴我度餘生”


    ……


    唱完整首歌,老郭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手裏還在彈著吉他,他對著麥克風說:“這首歌…唱給吳xx同學,5次想念21次喜歡,我要與你,共立黃昏共度餘生!”


    台下一片沸騰,小吳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不想自己的聲音錄進視頻裏,她幫老郭錄過太多大大小小的視頻,深知無論何時都不能手抖不能有雜音……一手抹著眼淚一手還穩穩地拿著手機,英子拿出紙巾遞給她,卻聽到了《克卜勒》的前奏,聽到了方一凡的聲音。


    方一凡事先想了很多開場白,上台了卻什麽都沒有說,他隻是低頭數著節拍,壓低嗓子開口唱道:“等不到你,成為我最閃亮的星星 ”


    隨後抬起頭看看喬英子的方向:“我依然願意借給你我的光,投射給你,直到你那燦爛的光芒,靜靜地掛在遙遠的天上 ”


    “當你沉浸,天空那條冰冷的銀河,粼粼的波光夠不夠暖和你,當你想起,那道源自於我的光芒,我依然願意為你來歌唱 ”


    “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你的身體,藏在眾多孤星之中還是找得到你,掛在天上放光明,反射我的孤寂,提醒我,我也隻是一顆寂寞的星星 ”


    ……


    靠!方一凡竟然有一點點想哭!竟然有一點點後悔為什麽選了這首歌!為什麽沒有選一首歡快一些的嗨一些的歌!不過還是趁著間奏迅速調整好情緒,又重複唱了一遍前麵的副歌部分。


    “浩瀚的世界裏,更迭的人海裏,和你互相輝映,讓我們延續,用盡所有思念,唱一首歌給你,給你—— ”


    靠!看著台下那麽多的觀眾在揮著手機合唱,看著他最亮的那顆星星隨著手機的閃光燈左右搖擺,他在台上,她在台下,隔著人海,相互輝映,方一凡真的要哭了!


    趁著間奏深呼吸了一下,唱完了最後一段兒。


    “一閃一閃亮晶晶,好像你的身體,藏在眾多孤星之中還是找得到你,掛在天上放光明,反射我的過去,提醒我,我不再是一顆寂寞的星星。 ”


    ……


    伴奏漸漸結束,方一凡之前想了很多詞,在台上卻一句也沒有說,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光亮的地方,聽著伴奏一點一點結束,讓忍了半首歌的淚流了下來,舉起手比了一個耶的姿勢,然後把食指和中指向下勾了勾。


    方一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在哭什麽,一個大老爺們,竟然在表演台上哭了,這得算演出事故吧?去後台洗手間洗了把臉,他得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走到平時男生喜歡抽煙的那個露台,吹了吹南京陰冷的風,耳邊還有禮堂裏狂歡的聲音,抬頭眯著眼睛尋找月亮和星星,有涼涼的東西落在臉上,下雪了。


    天氣預報誠不欺我,真的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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