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這一翻白眼兒,可急壞了戲班裏的人。


    還是常萬水急中生智,跑出去把睿王府的管事給叫來了。


    那名管事一看這哪行啊!


    “把這沒出息的貨給我抬後麵去,那誰……,誒!你叫啥名兒來著?”管事指著常萬水問道。


    “常萬水。”常萬水小心翼翼地答道。


    “對!常萬水,你就是這戲班的班主了。”管事連哄帶嚇唬地說道,“唱得好,賞錢肯定少不了你們的。”


    “如果有半點兒差池,別說我沒提醒你們。”


    “今兒府裏來的都是大人物,隨便惹哪位爺不開心了都能要了你們的小命兒。”


    “好好唱!聽到了沒?”


    得!


    一聽這個,戲班兒裏的人更害怕了。


    常萬水畢竟練武的出身,麵對生死最先恢複了鎮靜,對著眾人大聲說道:“怕啥?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就跟平常一樣,正常發揮就行了。”


    “活兒是我攬的,真有什麽事兒,我一定死你們前麵,行了吧?”


    說不上有用還是沒用,戲班裏這十幾號人反正最終都被常萬水勸回到了位置上,該幹嘛幹嘛去了。


    人死卵朝天。


    聽天由命吧!


    .


    戊時三刻,華燈初上。


    酒足飯飽之後,睿王爺等一眾人等,紛紛來到了戲台前落座。


    睿王府的這座戲台,修建得甚是巧妙。


    觀眾席從高到低分了一層一層的,但最低的那層也比戲台高,而且觀眾席的形狀是個扇形,無論坐哪裏都能看得清戲台上的表演。


    看起來有點兒像淩寒前世大學裏階梯教室的感覺。


    睿王爺和四皇子坐在中間最尊貴的位置上,周邊根據職位高低,權力大小分別都給安排了對應的座位。


    井井有條,層次分明。


    當然,不是睿王爺給安排的。


    這活兒他幹不了,但人手下有管家,有謀士。


    廢物王爺隻需說我要幹嘛,然後自然有人都給安排好了。


    所以說,廢物不可怕,會投胎就行。


    人比人,真能氣死人。


    淩寒從地宮裏悄悄調出來一個分身,換了一張臨時的臉,扮做睿王爺的近侍站在了他的身側。


    攢了這麽大一個局,被廢物王爺搞砸掉那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還是得多一道保險。


    看台上的人群之中,淩寒看到了那個殺死師卉的凶手。


    雍王爺的長孫,世子段雲凱的大兒子。


    段瑞豐。


    說起雍王爺這一脈,祖輩在大盛曆史上也曾經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當年崇明帝開國封侯,大盛九州之一的雍州就封賞給了雍王爺的先祖,也是崇明帝的親弟弟血手仙王段流雲。


    沒錯!


    雍王爺的祖宗,是個仙王級高手。


    俗話說,人走茶涼。


    在段流雲隕落之後,雍王那一脈一代不如一代,後來幹脆被皇帝給杯酒釋了兵權,收回封地回天都城做了一個世襲的王爺。


    到了這一代雍王爺,隻頂著個王爺的名頭,但在朝中卻沒半點實權。


    雍王府雖然坐落內城,但一年到頭連個拜府的人都沒,就算是逢年過節,不管皇帝還是眾大臣,都會有意無意地把雍王府給忘了。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倒也正常。


    不過即便如此,一個落魄的王爺自然過得比普通人還是要好太多了。


    雍王爺年事已高,身體也不行,眼瞅著不定啥時候就要入土的人。


    所以睿王爺的帖子上指明了讓雍王世子帶著兒子來一起看戲。


    說是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實際上自打段瑞豐出世,睿王爺就沒瞧過他一眼。


    廢物也是有鄙視鏈的好吧?


    睿王是廢物沒錯。


    但雍王那一脈,連廢物都不如。


    .


    “爹!怎麽又看戲啊?多沒勁啊!”段瑞豐肥胖的身軀擠在看台上的椅子中,肥肉從椅子的鏤空之中擠出來,活像個米其林一樣,“要不我先走吧?”


    “我想回咱雍王府去玩,昨天我新捉的……”


    世子段雲凱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沒出息的東西!你給我閉嘴。”


    “你睿王爺爺念在同族之誼,有意提點你,你給我精神點兒!”


    “一朝的貴胄來了一小半兒,連四皇子都來了,勳貴卻隻請了咱一家。”


    “你莫失了身份,好好表現,如果有幸能被四皇子看中,提拔你一二,我雍王一脈就能東山再起了!”


    “對了!戲本拿給我看看。今天唱什麽?”


    “咦?怎麽又是《白蛇傳》?”


    .


    戊時四刻。


    鑼鼓聲起,一名青衣花旦輕移蓮步,悄然登場,口中兀自唱道:“駕彩雲離卻了峨嵋仙山,人世間竟有這美麗的湖川!”


    花旦身旁,一名短衣打扮的刀馬旦挽著青衣花旦的胳膊念道:“姐姐!這江南景色,夠多秀麗呀!真是黃鶯弄舌,春燕飛舞啊!”


    ……


    看台上,世子段雲凱看著這熟悉的場景,心中難免有些忐忑。


    “瑞豐,前些時日那個刀馬旦,你處理幹淨了沒?”段雲凱附耳問道,“我怎麽覺得有些心慌慌的呢?”


    段瑞豐一聽這個立馬來了精神,一臉興奮地嘀咕道:“放心!做幹淨了。我差人把她的屍體扔他家門口去了。”


    “你不知道,她男人看到她的時候哭的那叫一個慘啊!”


    “真的!特別刺激!”


    段雲凱皺了皺眉頭,作勢欲打,但最終隻是輕輕在兒子肥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孽子!我遲早要被你害死!”


    段瑞豐嘿嘿一笑,瞅著戲台上的刀馬旦有些出神。


    這個身材,好像也不錯啊!


    .


    戲台之上生旦淨末,唱念做打,鑼鼓家夥,嚨個哩個一番鬧騰,看台上的大人物們慢慢也被劇情吸引了進去。


    眾戲子們一看這個,也就放下了那顆原本懸起來的心。


    大人物也是人,並沒想象中那麽難伺候嘛!


    前麵這一鬧騰,被扔後台挺屍的班主偷偷睜開了眼睛。


    其實他昏過去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再後來都是躺那裏裝死的。


    今兒這事兒裏裏外外透著不對勁兒,這麽多年跑江湖的經驗和直覺告訴他,裝死興許能逃過一劫。


    就算自己多慮了,最終啥事兒沒有,自己也沒啥損失。


    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這種人天天不幹別的,就在那裏一門心思算計來算計去。


    就像是殺豬漢的圍裙。


    油得很。


    聽到前麵馬上就快到水漫金山了,這場戲很快就要落幕了,班主籲了一口氣,這才翻身坐了起來。


    “你醒啦?”


    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班主後背一涼,猛地轉身。


    不遠處的矮凳上,坐著一個刀馬旦打扮的女子,正對著銅鏡塗脂抹粉,梳妝打扮。


    銅鏡的鏡麵之上,班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上,有一雙黑色的眼睛。


    沒有眼白,整個眼球都是滲人的黑色。


    女子緩緩轉身,對著班主陰森森一笑:“把我賣給那個畜生,你掙了多少錢啊?”


    “夠不夠給你買棺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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