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見過了南姨,又和南小月打了個招呼,接下來就是送禮的時間了。


    一聽說還帶了禮物,南姨忙不迭連連擺手:“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麽東西啊?家裏什麽都不缺,別浪費錢。”


    淩寒嘿嘿一笑:“不花錢,都是搶來的!”


    南姨怔了怔,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茬兒了。


    丫丫可不管,一聽說有禮物,就跟個複讀機似的掛在淩寒的脖子上,一個勁兒地嚷嚷:“我要禮物!我要禮物!我要禮物!”。


    淩寒故作玄虛地賣了個關子,領著大家往後院走去。


    眾人不解,問淩寒他又不說,隻能一路跟著他沿著青石板的小路往後院的方向走。


    從內院通往後院的路上,雜草依然很多很深,這裏南姨特意交待了馬大山留著這些雜草不要清理,畢竟林婕詩捉回來的那些僵屍都藏在草裏呢。


    “淩寒叔叔,你送我的禮物到底是什麽啊?”丫丫抱著淩寒的脖子,第一個耐不住性子了,撅著小嘴巴一臉的焦急。


    淩寒笑眯眯指了指前麵的草叢,然後把手指放進嘴裏,打了一個呼哨。


    呼哨過後,草叢中一陣窸窸窣窣,而後一陣疾風吹過,一隻兩米多高的青毛獅子從草叢中跳了出來,對著眾人發出一聲巨吼——


    “吼!”


    這下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林婕詩反應最大,直接一把金針甩了過去,而後縫屍布騰空而起,迎風而長,將眾人給裹在了裏麵。


    “別!”


    淩寒一邊高喊,一邊抱著丫丫身子滴溜溜一轉衝出了縫屍布的範圍,然後伸手一抓,一根不剩把林婕詩的那把金針都給半路截胡了。


    “手下留情!”淩寒無語地大聲叫道,“這就是我送給丫丫的禮物啊!”


    林婕詩訝然問道:“你給一個六歲的小姑娘送了一隻獅子?”


    “對啊!”淩寒哈哈一笑,然後問丫丫,“喜不喜歡淩寒叔叔送你的這隻大狗?”


    丫丫有些害怕,抱著淩寒的脖子,小聲說道:“淩寒叔叔,它會不會咬我啊?”


    “放心,它不敢咬你的!”淩寒抱著丫丫走到那隻青獅麵前,做了個手勢,青獅乖乖伏下身來,發出一聲溫順的呼嚕聲。


    丫丫試探著摸了摸青獅的毛,然後又飛快地把手給抽了回來。


    淩寒哈哈一笑,然後和丫丫叮囑了一聲,抱著她翻身上了青獅的背,一聲呼哨之後,青獅騰空而起,帶著兩人在後院裏跑了起來。


    畢竟隻是個院子,以青獅的速度根本跑不開。


    所以青獅基本上就是慢悠悠地小碎步溜達,但即便如此也讓丫丫開心地不行,到後來幹脆抓住了青獅脖子上的扣環,自己學著控製了起來。


    等丫丫慢慢熟悉了,淩寒悄沒聲息地從青獅背上跳下來,回到了眾人身邊。


    “這青獅是從蠻族那裏繳獲來的,我已經馴得好好的了!”淩寒解釋道,“它體內被我種下了一隻獸蠱,往後餘生它會用生命去保護丫丫的安全。”


    淩寒這麽一說,林婕詩心中的石頭這才算落了地。


    獸蠱,是巫族非常珍貴的一種蠱蟲。


    一般都是巫族用來控製妖獸所用,淩寒倒好,直接拿來控製青獅給丫丫當坐騎了。


    “你也有一個。”淩寒衝南小月眨了眨眼。


    “我,我不要。”南小月臉色發白,連連擺手,但很快便停下來,長大嘴巴看著前方。


    草叢之中緩緩走出來一隻從頭到腳毛色純白的老虎,神態高貴,舉止優雅,好像一個視察自己領地的王。


    “它,它好漂亮!”南小月一臉的驚喜地向淩寒問道,“真的是要送給我的嗎?”


    淩寒點了點頭:“那是自然,這還能有假嗎?”


    南小月盈盈一禮,然後開心地衝著那隻白虎飄了過去。


    她和丫丫不一樣,本身就是修行者。


    像老虎獅子這種猛獸固然可怕,不過放在修行者眼裏就跟個小狗小貓差不多了。


    尤其像這種白毛老虎,舉世罕見。


    “你可真是大手筆啊!”林婕詩不動聲色地走到淩寒身邊,輕輕說道,“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是蠻王岩石的座駕吧?”


    當時赤水關一戰,林婕詩雖然沒參加,但當時她就在天機樓中。


    蠻王岩石的這隻白虎坐騎,著實還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我還有一隻吞金獸,你要麽?”淩寒嘿嘿笑道,“手底下坐騎太多了,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贈與知心人!”


    “好啊!我要……”林婕詩話剛說了一半兒,登時察覺了淩寒話裏的陷阱,忍不住啐道,“沒個正經,誰和你是知心人啊?”


    淩寒嘿嘿壞笑,低頭不語。


    眼看著南小月和丫丫兩人一隻青獅一隻白虎,在後院裏玩兒的不亦樂乎,淩寒轉過身看向了南姨。


    “我這麽大歲數了,可別和我開這種玩笑啊!”南姨以為淩寒也要送她猛獸坐騎,直接就要拒絕了。


    “哪兒能呢!”淩寒哈哈一笑,探手拿出來一個木盒子交給南姨,“搶大成寺的時候,順手拿了這個一個玩意兒。”


    “和尚們叫它千麵佛,但我看了下沒有一千張臉那麽多,也就是幾百張左右吧!”


    “這玩意兒,我要它沒用。”


    “我琢磨了下,可能您能用得上。”


    “要不,您試試?”


    淩寒說得漫不經心的,一旁的林婕詩卻聽得滿是感動。


    她心裏很清楚,大成寺被抄的時候,淩寒在天都城和方平垚在一起。


    所以很顯然,這千麵佛其實是淩寒找方平垚要來的。


    東西不一定要多好,多貴重,關鍵人家把你的家人當自己的家人來看,時時刻刻掛在心上,這就夠了。


    南姨因為林家那件事兒的影響,臉上是沒表情的。


    常年的麵癱臉,總是給人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雖然嘴上不說,但南姨其實很忌諱出去見人。


    這種病,淩寒暗地裏想過不少辦法,但都行不通。


    方平垚的鐵甲軍在大成寺抄家之後,送上來一個物資清單,當時淩寒一眼就看到了千麵佛這個東西。


    畫了那麽多的佛門弟子,對佛門的各種典故淩寒早已如數家珍。


    千麵佛本身不是啥寶貝,但對南姨這病卻是正合適。


    其實往白裏講,千麵佛它就是一個麵具。


    就像是川劇的變臉一樣,一張麵具之中藏著數百個麵孔,可以隨著心意變化出不同的臉。


    變幻容貌隻是其一。


    更為奇妙的,是它還會隨著主人心意的變化做出對應的表情。


    淩寒自己拿著試著玩兒過,還真是惟妙惟肖,幾可以假亂真,但對有分身還可以隨時在回魂池裏換臉的淩寒來說就很雞肋了。


    回魂池裏是換臉,這個千麵佛就隻是個麵具而已。


    南姨接過淩寒的千麵佛麵具,將信將疑地戴在了臉上,一陣淡淡的金光之後,南姨的臉上多了一層肉眼難辨的好似霧氣一樣的虛影。


    “這個使用起來很簡單,您心裏想著換臉,它就會給你換一張臉。”淩寒一邊給南姨解釋著,一邊從天機樓裏拿出來一麵鏡子給她看,“你想哭它就會做出哭的表情,你想笑它就會笑,挺好玩兒的!”


    “如果你想要自己原本的樣子,就不讓它給你換臉就好。”


    “一開始可能會有些不適應,等後麵適應了就好了。”


    南姨拿著鏡子,按照淩寒的指導努力做出來一個笑的表情。


    可能還是有些不熟悉,南姨笑得有些僵硬,但終歸還是笑了出來。


    笑著笑著,南姨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女人誰不愛美啊?


    自從林家出事兒之後,她死裏逃生變成了這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樣子,雖嘴上不說,但心裏的苦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正因為如此,南姨平日裏深居簡出,即便出去也是穿上黑色的老年人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從陰間溜出來的鬼婆一樣。


    但其實南姨的真實年齡,也隻有五十歲不到而已。


    放在那些天都城的官宦人家,正是穿金戴銀聞香攬翠帶著小孫子享受天倫之樂的年齡。


    “挺好的!”南姨擦了擦眼淚,努力又做出來一個“笑”的表情,然後衝淩寒說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說完,也不管淩寒他們,自己徑自往內院走去。


    “我去陪陪她。”林婕詩見狀,和淩寒打了個招呼就趕緊追了上去。


    目送著南姨和林婕詩消失在了拐角的拱門內,淩寒這才歎了口氣,轉過身來看著馬大山:“好了!大山哥,該你了!”


    馬大山嗬嗬一笑:“還給我準備著呢?”


    兩人太熟了,再加上又一起在地宮裏經曆過生死,馬大山也不和淩寒見外,伸手就接過了淩寒遞過來的東西。


    那是一卷用布包住的書冊。


    剛一打開,扉頁之上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便映入了眼簾。


    洗髓經。


    “佛門的功夫。”淩寒漫不經心地說道,“稍晚點兒,我幫你把經脈給打通了,然後你就照著這上麵的法門自己慢慢練。”


    “這功夫比較吃時間,一開始效果不是很明顯,等時間久了你就知道好處了。”


    “堅持每天練,不但可以洗髓淨脈,延年益壽,你的駝背興許也能給治好了!”


    “效果肯定是有效果,能不能給完全治好就得看你是不是努力了,跟悟性和運氣也有一定關係。”


    ……


    淩寒在那裏講,馬大山跟個小學生一樣認真地聽。


    等淩寒講完了,馬大山把那本洗髓經仔細收好,然後整了整衣衫,認認真真衝淩寒施了一禮:“淩兄弟,大恩不言謝了!”


    馬大山的結巴已經基本治好了,如果再把他的駝背給弄好了,那馬大山這份人情欠的可就大了。


    淩寒知道他這人心思重,所以也沒和他客套,一本正經地把這個禮給受了。


    這樣興許他心裏能好受一些。


    這一番禮物送下來,行動不便的南小月和丫丫有了代步工具,南姨有了千麵佛,馬大山有了洗髓經,淩寒這禮物送得可謂時用心良苦。


    在這異界亂世之中,林家老宅是唯一一個可以淩寒放鬆下來的地方。


    這裏的所有人,都是家人。


    家人,就得寵著。


    .


    申時四刻,林家老宅。


    也就是大概下午四點鍾左右的樣子,一個比較尷尬的時間。


    不早不晚,吃午飯太晚,吃晚飯又太早。


    但沒辦法,小豆丁丫丫騎青獅騎累了,非要鬧著吃東西,還點名要吃淩寒做的桂花糕、糖醋丸子和酥炸蝦仁兒。


    淩寒捱不過她,隻能擼胳膊挽袖子又跑後院廚房裏忙活去了。


    弄好之後,淩寒琢磨著要不現在就把晚飯給做了吧,搞幾個下酒菜,一家人聚一塊兒好好喝頓酒。


    炸花生米是必不可少的。


    一個炸藕合,一個炸泥鰍,一個辣炒田螺,一個香煎鱖魚,基本都以煎炸炒為主,味道偏重,容易中和烈酒的辛辣。


    食材都是從後院池塘裏現撈的,馬大山負責準備食材,南小月幫著打下手,淩寒則擼胳膊挽袖子起火掌勺兒當大廚。


    除了這幾個熱菜,淩寒又拍了個蒜泥黃瓜,然後從天機樓八樓拿出來以前鹵好的牛肉、和豬臉兒肉切了切裝了倆盤兒。


    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總共四涼四熱八個菜。


    酒是淩寒從皇宮裏順來的二十年陳釀竹葉青,這玩意兒在天機樓裏對了幾十壇,都被淩寒給放天機樓八樓去了。


    八樓的冷庫停屍間現在除了畫屍之外,淩寒直接把它給當冰箱用了。


    肉類用來防腐,酒則主要目的是冰鎮。


    白酒入喉辛辣,冰鎮之後可以讓口感更好一些。


    菜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淩寒讓丫丫騎著青獅去叫林婕詩和南姨過來,自己則和馬大山一起把餐廳裏的桌子給搬了出來。


    外麵天色尚早,太陽都還老高呢,一家人正好對著夕陽推杯換盞,喝酒吃肉。


    剛把桌子擺好,丫丫騎著青獅在前,林婕詩挽著南姨在後,款款而來。


    “淩寒叔叔!淩寒叔叔!”丫丫騎在青獅上,大老遠就對著淩寒興奮地大叫,“你快看啊!婆婆今天好好看啊!”


    淩寒早就看見了。


    不光是他,就連馬大山和南小月也看著走來的南姨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道回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南姨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她換了一身藕荷色的長衫,頭發也盤成了富家太太們流行的鳳頭髻,上麵還插了一根金步搖,一眼看去哪還有之前那個鬼氣森森的南姨的半點兒影子?


    單論長相來說,南姨原本就不醜。


    不然也不會生出南小月那種小家碧玉來。


    等南姨他們走了過來,淩寒對著南姨微微欠身,笑嗬嗬說道:“南姨,你這樣真的挺好的!”


    南姨也微笑著回了一句:“嗯!”


    等所有人都落座了,南姨率先舉起酒碗,看著淩寒認眞說道:“這杯酒,先敬你吧!”


    “你沒來之前,這裏就是一片廢墟。”


    “我們就是在這廢墟裏苟活的鬼。”


    “你來了,這裏成了家。”


    “而我們也重新做回了人!”


    “淩寒,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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