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改製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開平帝三令五申但除了天都城區域,大盛九州幾乎毫無寸功。


    道理也很容易理解。


    土地是國本,改變土地的所有性質那無異於革命。


    而古往今來,凡革命者無不以流血始,無不以流血終。


    指望著幾封詔書就能把事兒給辦了,無異於白日做夢。


    這道理開平帝明白,淩寒明白,大盛九州這幫封疆大吏自然也明白。


    所以不管是誰,陰察司也好,欽差大臣也好,哪怕就是開平帝親臨除非大家鬧翻了動刀子了,否則大概率的結果就是無疾而終。


    皇帝要個麵子,九州要個裏子。


    所以陰察司過來督辦土地改製,情理之中,杜朝宗也不覺得奇怪。


    但是,查案?


    杜朝宗眉毛微蹙,一臉不解:“不知我魯州境內有什麽案子能驚動陰察司諸位大人,還勞煩何大人不遠千裏大駕親臨,親自督辦?”


    黑無常聲音一變,鬼氣森森地吐出一個名字:“樊忠。”


    一聽到這個名字,杜朝宗瞬間愣住了,遲疑半晌之後這才繼續問道:“十年前,勾結島國倭寇,害我魯州連失十一城,三萬大軍全軍覆沒的那個樊忠?”


    “沒錯!”淩寒接過了黑無常的話茬兒,笑眯眯看向杜朝宗,“據我所知,他是您一手提拔的,你們二人之間亦師亦友,關係一直都很不錯。”


    “那關於這個樊忠,杜大人想必能幫陰察司很大的忙。”


    杜朝宗兩次話題被淩寒打斷,麵色略帶不悅,皮笑肉不笑地回道:“關大人說笑了!我與樊忠逆賊仇恨不共戴天,哪談得上亦師亦友?”


    “如果跟過我就能算得上是亦師亦友,那這放眼這魯州之內,得有很多人都和我杜某人是亦師亦友了!”


    “冒昧問一句,這樊忠案十年前由三法司會審,證據確鑿,事實清晰。當時也曾上報陛下,早已蓋棺定論,鐵案如山。”


    “現在重新提起,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什麽問題,例行公事而已!”淩寒嗬嗬一笑,“陰察司此次前來,是想找當年樊忠案中的一個關鍵證人。”


    “盧秋燕,也就是這位樊忠將軍的妻子。”


    “哈!哈哈哈!”杜朝宗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引得下方諸位魯州的官員也跟著捧腹大笑,“關大人是在開玩笑嘛?”


    “盧秋燕雖舉報樊忠通敵叛國有功,但她畢竟是罪臣之妻,陛下賜她三尺白綾,賞了她個全屍。”


    “這事兒,十年前在濟水城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關大人卻說要尋她?”


    “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整個大廳之中都是魯州這些官員誇張的笑聲,但淩寒卻分明從中聽出了幾分膽怯,幾分心虛。


    “島國倭寇之中有忍術,尤擅改變形體容貌,這個盧秋燕名義上是樊忠之妻,實則為島國的一名忍者,她的本名叫紗子。”


    “伊藤紗子。”


    就在眾人的大小聲中,淩寒眼睛盯著手中的酒杯,仿若自言自語般輕輕說道。


    但因為使用了眾生之力,這個聲音雖小,卻好似洪鍾大呂一般清晰地響在這大廳之中每一個人的耳邊。


    一瞬間,所有人的笑聲都停了下來。


    包括杜朝宗。


    “三尺白綾不假,但死的卻並不是盧秋燕,而是一名早就準備好的替死鬼。”淩寒繼續說道,“而這個盧秋燕,也就是這個叫做伊藤紗子的島國忍者,現在仍然在這濟水城中。”


    “杜大人,我之所說,句句屬實。”


    “您的人,不聽您的話,背著您玩兒狸貓換太子,該不該死啊?”


    大廳中一片安靜,靜得似乎都可以聽到別人胸膛中“砰砰砰”的心跳,淩寒麵帶微笑仰起頭,看著杜朝宗。


    “關大人,你有證據嗎?”杜朝宗一臉嚴肅地看向淩寒。


    淩寒擠了擠眼睛,嗬嗬笑道:“你猜!”


    兩個人就好像是酒桌上的兩個猜拳高手,你來我往見招拆招,不同之處在於杜朝宗是真的在猜拳,而淩寒卻隻是逼著他出招。


    樊忠案隻是個借口。


    真實的目的肯定是逼出杜朝宗以及他背後的島國勢力。


    然後沿著這條線,一舉將島國在其他各州的暗線全部鏟除,在沒把他們這條線全部摸清楚之前,杜朝宗不能死。


    他死了,就代表要翻臉了。


    但很多時候,你不翻臉,別人就會登著鼻子上臉。


    “請恕在下心直口快,口無遮攔,今兒借著杯中酒,問諸位大人幾個問題。”杜朝宗的左手邊,從上到下排名第三的一名文官起身,對著陰察司眾人說道,“陰察司皇權特許,地位超然,我們地方上理當全力配合,本也是分內事。”


    “可凡事總要講個理字,斷案子講究的是個證據。”


    “關大人言之鑿鑿,講了半天,可證據呢?”


    淩寒眼睛眯起,看向這位文官。


    身材矮小,臉龐消瘦,顴骨突出,雖說得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話,但仔細辨認仍能聽出幾分島國話的味道。


    天下群英譜中顯示,這是一名島國咒師。


    品階不高,隻有四品。


    剛進入這間大廳的時候,淩寒就已經關注到了他。


    整個大廳之中,也隻有他一個島國人。


    “這位是?”淩寒看向杜朝宗。


    杜朝宗趕緊介紹:“服部川,倭族人,十年前主動投誠,歸順我朝,目前任濟水知府。當時經過了層層審核,也是蒙陛下恩準了的!”


    他口中的“陛下”,應該是天元帝。


    一個島國暗子,堂而皇之當上了一州首府的知府,也還真是諷刺。


    “服大人!”淩寒拱手叫了一聲。


    服部川糾正道:“在下姓服部,不姓服。”


    “好的!服大人。”淩寒麵無表情地回道,“不知您是哪隻耳朵聽到我說過沒有證據的?恰恰相反,我記得我還特意強調了,我之所說,句句屬實。”


    “至於證據,我不說,並不代表沒有。”


    “隻是時機未到而已。”


    “而且您也說了,斷案子講究證據,可現在是在斷案子嗎?”


    “陰察司辦事有自己的節奏和方法,什麽時候說什麽話,什麽時候做什麽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


    “我這人也是心直口快,說句不太中聽的話……”


    “您算哪根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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