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通渾身冰涼,他從未遇到如此可怕的情形,若來人偷襲,自己也極可能發覺不了。


    影子在視線盡頭停下,用意不言自明。


    薛通絕影步急追,他看清是一個獸人的影子,始終與己保持百丈的距離。


    薛通隻需腳掌輕輕一觸地麵,瞬間爆發的猛力,便能將其送至十丈開外,他一步十丈,雙腿倏分倏合,箭一般射出。


    一氣追出百裏,兩道人影沒入陰暗的山穀。


    “用你劍陣試我一刀!”獸人驀然轉身,揮刀一劃,赤色刀鋒驟亮,充斥血腥的氣息。


    薛通戛然停步,手鐲急轉,四象龍殺劍影疾斬而出。


    獸人一刀斬開劍網,薛通鐵鎲直戳,受大力撞擊,氣浪中倒飛兩丈,方才站定。


    獸人背脊微駝,披破爛獸襖,密發油膩打結,麵似靴皮,惡狼般的雙目正上下打量薛通。


    隨即一股靈壓猛地釋放開來,薛通法海一緊,噴出一大口濁氣。


    宗師初期!


    他識海閃過一念,慌忙鞠躬拱手,“晚輩嘉元國薛通,見過蠻族前輩...老祖。”


    “猜得出我身份,你嘉元國的?能耐不小啊。”蠻族老祖馬肯,甕聲開口道。


    他用了六成武力,一試薛通。


    “晚輩撞運得了些機緣,老祖麵前哪敢稱能耐。”


    “本祖憑什麽信你!”馬肯突然惱怒起來,負手來回打轉。


    “人族奸詐狡猾,你混入毛象隊,來虺部想幹什麽?”馬肯大吼。


    薛通腦袋一陣陣眩暈。


    “人族的確狡詐,我情願與蠻族作生意!”薛通猛然想起人蠻大戰,順勢說道。


    馬肯臉色稍緩,但眼中精光莫名暴起,“咦,小子在搞什麽?”


    薛通手腕一痛,馬肯在他臉上扒拉了幾下,解除了他的妝容。


    “你裝神弄鬼,騙得了老祖?”馬肯抬起手掌,麵目猙獰,隨時可能一掌劈下。


    薛通混跡萬乾,怎能以真麵目示人,稍加裝扮,馬肯跟前呆的時間一長,露出了破綻。


    他太過緊張亦是一個原因。


    薛通的腕骨幾乎要爆裂開來,骨上血紋一亮,猛力掙脫了開去,大聲道:“我殺了玄古神教大祭司,你讓我招搖過市,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身份?”


    “什麽?”馬肯呼呼喘氣,神情驚異。


    “神教一幫爛人,欺負到老子頭上,我不殺他們殺誰?”


    薛通見馬肯對人族根深蒂固的怒氣,當即添油加醋,大罵玄古神教。


    “你要敢胡扯,故意討老祖歡喜,當心把你骨頭一根根拆下來。”馬肯明顯不信。


    “老祖請看”薛通儲物袋內一通翻找,前至程嵩、孔衛煥,後到尤恒泰、狄倧,七八張身份玉牌,皆扔至馬肯腳下。


    “玉牌不足為信!”馬肯皺緊的眉頭仍未完全舒展。


    “我再找找”


    薛通險將螣蛇杖和斬馬金刀拿出來輔證,臨時主意一改,取了那本《暗聖寶典》


    “老祖定聽說過此套武技,狄倧種下神魂禁製,一翻即爛,前輩不妨一試。”


    “暗聖典?鬼教自以為不得了的東西。”馬肯翻開了絹書。


    “噗”


    絹書刹那間化作一團黑煙,空氣中滿是陰森瘮人的鬼魂氣息。


    “哦?”


    “你殺了狄倧,很好很好!”


    馬肯眉頭舒展,眼睛發亮。


    “晚輩不但殺了鬼教大惡人,早先幫鷲部巴爾家洗清冤情,阻止狼部與敖武國的戰事,可謂屢立大功,前月還在峽穀救了虺部商隊,救多名蠻族免被石塊砸死。”


    薛通繼續表功,並依馬肯語氣,改稱鬼教。


    “哼,若非你峽穀建功,早掐死你了。”馬肯眼睛一瞪,說道。


    馬肯所言不假,蠻境內但凡遇上資質不俗的人族武者,除非正替蠻族作事,餘者一概掐死算數。


    “你殺了狄倧,又幫我那些孝子賢孫不少,老祖有點喜歡你了。”馬肯情緒變得很快。


    “喜歡不敢當,晚輩沒惹老祖生氣就很滿足了。”


    薛通懸著的心放下一半,小命看來是保住了。


    “你肯毀了寶典,必謄錄過的吧。”馬肯突道。


    “嗯,其時狄倧陰魂未散,晚輩謄錄了一份,這就給老祖再抄一份。”


    薛通明白馬肯意思,取出寶典,飛速抄錄起來。


    “好好抄,抄錯的話,就擰斷你小妞和跟班的脖子!”馬肯踱步,悠閑道。


    薛通不敢囉嗦,抄罷寶典,又檢查了一遍,遞將過去。


    “嗯,照理老祖不該向你討要功法,但玄古老鬼難纏,有必要揣摩一番。”馬肯說道。


    “非老祖索要,實為晚輩獻於老祖,共商對付鬼教。”


    “哈哈,臭小子挺懂事!”馬肯哈哈大笑。


    薛通腦中,愈來愈清晰的展開一副畫麵。


    ……


    當年玄古神教討伐熊部,薛通頗感納悶,據其所知,蠻族七部酋長武力僅先天,而神教有宗師級武者存在,雙方交戰還有何意義。


    後經打聽,蠻族亦有老祖級宗師,下麵的人打得熱鬧,最高武力者互相忌憚,幹脆藏而不出。


    直至今日,才徹底解開了謎底。


    ……


    “你怎麽殺狄倧的,靠劍陣?”馬肯問道。


    薛通講了遍冰河大戰,最後的勝招由黑漆刀改成了劍陣。


    “斬了狄倧,老鬼必不饒你,說不定你能引老鬼出山。”


    “你的武力,必要時也可派點用場。”


    馬肯口中老鬼自是神教老祖龔仁疇,薛通的心腹大患。


    馬肯與龔仁疇死敵,薛通巴興不得,他想起一事,不禁問道:“老祖,晚輩聽聞龔老鬼六十年前即為宗師,幾十年不見,不知怎樣了?”


    “怎麽,你擔心本祖不是他對手?”


    “放屁!當年老祖與其大戰數百回合,而今煉體術大成,殺這狗東西能有什麽問題?”馬肯怒罵。


    “嘿嘿,晚輩知老祖勝券在握,隻是擔心你倆大戰時,傷到小的。”薛通陪笑。


    他心中暗罵:“這家夥情緒起伏不定,一旦除掉龔仁疇,還是敬而遠之為妙。”


    薛通不敢再起話茬,生怕惹惱了馬肯。


    “嗯,你把老鬼引出,老祖親手宰了他!”


    “不過老祖需準備準備,看看鬼教的寶典。”馬肯說道。


    “那晚輩回集鎮去了?”薛通想早點離開。


    “慢著!”馬肯忽道。


    薛通心裏咯噔一下,“老家夥還想幹啥?”


    “你法力可抵大成,靠煉體加成才贏了狄倧,煉的是何功法?”


    “晚...輩煉的是魘骨真魔訣”薛通老實交代,暗暗叫苦。


    “別動!”馬肯一把扣住薛通手腕,指甲尖劃開一道淺淺的口子。


    他貼近狂嗅,最後抹了點血,用舌一舔。


    咂咂嘴道:“血中帶獸血味道,怎麽回事?”


    薛通渾身雞皮疙瘩,“晚輩不知啊,要麽吃蠻族血丹和獸血太多?”


    “狗屁!你血脈有異,經脈骨骼與常人不同,絕非血丹和獸血之功。”


    薛通又變得緊張起來,“這家夥不會吃了我吧。”


    “魘骨訣拿來看看!”馬肯喝道。


    “老祖,此乃雲霄宗功法,晚輩立過血武之誓,不可示於外人。”


    “你們宗的破規矩真多!”


    薛通眼睛一花,馬肯毛茸茸的大手就捏住了他喉嚨,“我數到三,你給是不給?”


    玄門規則,若命將不保,被迫交出功法不算違誓。


    人死了,功法一樣被奪。


    “我給我給,放開我!”薛通心底極其不爽,馬肯太難伺候,隨時可能真會要自己小命。


    馬肯搶過載有骨訣的獸皮,目光直掃,越看眼越亮。


    “這套功法適合蠻族,與本祖功法異曲同工,老祖要了!”


    他手中多了張獸皮,兩張獸皮一貼,片刻功夫,瑩瑩藍光消失,謄錄了一份。


    “臭小子身上好東西不少,老祖得了兩套功法,好像有點過分了啊。”


    馬肯撓撓腦袋說道。


    “混蛋總算說了句良心話”薛通腹誹,識海跳出戒指裏的血鞭。


    “小子煉體,老祖的血丹天下絕品,送你一罐,待殺了老鬼,再給更大的獎賞。”


    “能與老祖合力殺鬼,晚輩倍感榮幸。”薛通嘴巴奉承,心頭卻是一振,“總算得了些好處!”


    “好,回集鎮等老祖消息!”馬肯說道。


    薛通正欲離開,猛然想起一事,結巴道:“老祖,晚輩...有件事不得不求。”


    “哦?”馬肯不明。


    “晚輩帶了四人在蠻境大作生意,擔心麻煩上門。”薛通說道。


    “你擔心虺部那幫不成器的家夥?”馬肯皺眉道。


    “不成器不敢說,做些預防總歸好的。”薛通忙解釋道。


    馬肯摸了摸口袋,“白骨獸人雕,有此骨雕,就沒蠻族敢找你麻煩了。”


    “但若拿去做壞事,你、小妞、跟班都會死!”馬肯語氣一變,厲聲道。


    三寸高的獸人雕刻,精工細鑿,栩栩如生。


    “晚輩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啊,前輩可去打聽,晚輩從未做過任何對蠻族不利的事情。”


    ……


    薛通匆忙回鎮,蕭玉兒四人正急得團團亂轉。


    蕭玉兒見薛通返回,驚慌的眼神霎時轉為怒火,“你跑哪去啦,我們發了多少傳音符你知不知道?”


    “嗯嗯,知道知道,事情緊急,薛某去辦了件大事,差點小命不保。”


    “來來來,快進屋,給你們說件絕想不到的事情!”薛通拉過蕭玉兒,招呼溫廣茂三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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