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通人界修行五百年,靈界或需五千年,斷無著急之理。


    陳留之大令人驚歎,人界諸國的王都,亦未有如此廣闊。


    修士居所少則數畝,多則上千,陳留百萬人七成修煉,府宅林立,車水馬龍,即便深更半夜,熱鬧的地方亦不在少。


    薛通逛了半日,去了幾家房屋租售的居間鋪子。


    生意好的鋪子人進人出,夥計忙碌無暇接待。


    他先天後期,泯然於眾,不受優待實屬正常。


    薛通注意到街尾那間冷清的鋪子。


    店麵狹小,鋪裏僅祖孫兩人。


    孫女二十出頭,相貌平平,長得單薄瘦弱,後天中期。


    老者先天之級,背駝得厲害。


    店裏貼了數十條租售信息,貨櫃內另擺了些低端的符紙符墨、煉氣丹藥。


    “生意差,掌櫃或耐心點。”薛通尋思。


    他其實並不打算購園,隻想借機問問。


    白虎需極大活動空間,嘯吼動輒傳出百裏,居於城內著實不便,深挖地宮亦非良策。


    薛通閱罷張貼的信息,問道:“這幾座園子要麽太小,要麽太偏,還有其他的嗎?”


    “待售的都在了,這座百畝園其實不偏。”小姑娘拿出樣圖,說道。


    “太靠東,哪裏不偏了。”


    買園少不了詢問當地民情,薛通自稱初到陳留,借機大提各種問題。


    東問西問,套得大量情報!


    瀘洲素不太平,陳留亦無真正統治者,雖說是武聖範焉的勢力邊緣,但範焉上一次蒞臨,還是在兩百多年之前。


    範聖的統治線條粗獷,除非異族入侵或大宗門火並,罕有露麵。


    是以陳留乃至瀘洲東南,幾乎全靠玄界通行的規則自治。


    陳留勢力混雜,凶案頻出,但即便亂哄哄若此,也遠比荒郊野外安全。


    城內不能胡亂殺人,野外就無法無天,沒人管了。


    城內還另有一好處:不得擅闖府宅,大不了龜縮不出,躲家中避禍。


    故而瀘洲各城各府,聚集的人口極多,陳留府百萬,寧陽、菓展等城八百萬,更高一級的合都、閔都,則高達三千萬之巨。


    城外宗門領地遼闊,但宗人損耗頗高,資源采集時稍不留神即遭謀財害命。


    “這麽說城內修士丹藥基本靠種,法器基本靠活人死人間流轉嘍?”薛通猜測道。


    “嗯,否則哪來那麽多的靈藥和煉材。”


    “妖獸呢?”


    “隻能靠野外捕殺了,所以瀘洲妖獸類的資源最貴。”小姑娘說道。


    薛通這才注意到鋪子裏的符紙符墨,價格高乎人界一倍。


    “城外有哪些宗門?”薛通問道。


    “留山宗、影月宗...”


    “爺爺,還有哪些啊?”小姑娘問起祖父。


    “青玉舫七八個小宗派,均在兩宗庇護下生存,勢微力單。更西好像有個叫炫晶門的大宗。”


    “留山宗城東,影月宗城西,互不相擾,僅城內有所交集。”老者嗓音嘶啞道。


    “城裏這幾座山嶺,無宗門存在?”薛通指地圖問道。


    “稽山乃重大活動場所,餘者俱為天人級高修的大宅,環山宅地萬畝。”


    聊罷半時辰。


    薛通尋思:“郊外遊蕩不宜,占荒山挖洞似也不妥,還是先居陳留吧。”


    他租了座八十畝的園子,地宮剛夠白虎溜達。


    小姑娘大生意沒成,但也總算沒白辛苦一回。


    ……


    薛通城中摸索一月,基本弄清陳留現狀。


    留山影月兩宗與城中四天人勢力交織,時生摩擦,中低階修士的爭鬥隻多不少。


    好在薛通無需摻和,他靈丹充足,足夠法海精煉三轉。


    未曾想十月後的一場拍賣會,讓他心思鬆動。


    陳留府每月均有數場拍賣,薛通去的是影月宗的場子,一為散心,二是為尋找奇異的毒粉毒液。


    入場者門派勢力不限,先天起步。


    薛通買了張票,坐在後排的位置。


    他法海靈壓受製,目力聽覺可是天人中期的水平。


    很快注意到前排半封閉的雅座,三名先天高階正氣呼呼議論。


    或許是太過激動的緣故,三人未全以傳音形式說話,遭薛通偷聽。


    “騰蛟幫的六當家死了,欠的債追不回了,真是喂了狗了!”


    “那姓馬的死了,債怎麽追不回了?印象中五當家還做了保的。”


    “別提那姓葛的狗屎了,說死因不明,需查清楚了他才還錢,這事還查得清?姓馬去了鑾山,明顯死那屍骨無存。”


    “鑾山究竟怎麽啦,近日一直聽說有人死在那。”


    “還能有啥事,鑾山原本人少,兩宗門不管,或因去的人太多,引來影月和炫晶伏擊,讓那些人有去無回。”


    另一人插話:“聽說不全是如此,鑾山的資源似乎比以前更多,去的多少都能得點,但近一年死的人急劇增多。”


    “你意思鑾山有特殊變故?”


    “說不好,怎麽?你也想去?”


    “去個鬼,要麽生古怪,要麽有人設局,我還是討債要緊。”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薛通心思鬆動...


    數日後,去往鑾山的土路,一匹犴駝急馳趕路。


    薛通原先的坐騎,人界時年壽已盡,新駝係他在陳留購買。


    他修為宗師中期,薛通覺得此級外出,高低合適。


    土路狹窄,僅夠一騎奔跑。


    左右皆為荒野,前後不見一人。


    早已遠離了大路。


    鑾山乃一大片山區的統稱,地處影月炫晶兩宗之間。


    兩宗修士相互忌憚,極少涉足鑾山,鑾山因此成了陳留膽大修士的樂園,時有人不遠六千裏的路途前往。


    ……


    身後淩亂的獸蹄聲。


    薛通讓開土路,犴駝停在路外數丈。


    一行六人,騎馬獸由遠及近。


    “籲~”


    最前的修士勒馬,盯著樹下的薛通。


    修士五旬年紀、與薛通同級,鷹目劍眉,身材稍顯單薄,著玄色中衫。


    他身後三男兩女,俱為初期、中期宗師,六人著裝似來自兩幫。


    薛通拱了拱手,未開口說話。


    “道友哪來的?”偏瘦修士問道。


    “寧陽人,本欲去陳留,聽說鑾山不錯,特繞道去看看。”薛通說道。


    六人互相張望,其中兩人滿臉嗤笑。


    偏瘦宗師搖了搖頭,“道友膽子不小,居然敢一人趕路,我要是你,就選沒人的荒野躲著人走。”


    “有這麽危險?”薛通一臉慌張的表情。


    “算你運氣,遇上我六人,搶你也分不了多少,又平白被血...的朋友看低!”嗤笑的漢子說道。


    偏瘦宗師兩眼一轉,“要不同去吧,吾等亦去鑾山,多個人也好,靈物分你一份。”


    “哦,多謝道長關照,其他道友呢?”薛通詢問道。


    兩女子率先點頭,另三人亦無異議。


    六人乃陳留修士,分屬血鷂會、霸虎莊。


    為首的阮木仲僅透露了這點信息。


    薛通不識趣問道:“六位道長結伴去鑾山,是有目標了麽?”


    阮木仲懶得搭理。


    “少囉嗦呱噪,跟著就行了。”霸虎莊的壯漢石春斥道。


    “哦哦”薛通尷尬嘟囔了一句。


    ……


    “天色已暗,就在前麵的山穀休息一晚。


    “臨近影月宗,大家小心點。”阮木仲韁繩一扯,馬獸衝下土路。


    山穀歇息,薛通坐在了最靠外的位置。


    夜半。


    隊中的白臉宗師,問起了薛通,“薛道友,你從寧陽來,那的情勢如何?”


    此問極不好答,白臉宗師若為寧陽人,薛通話多話少皆可能露餡。


    “寧陽太亂哄哄,貧道實有些忍不了了,這才打算去陳留看看,若沒那多打殺的話,說不定就從此做個陳留人,屆時更需諸位道長關照。”


    薛通岔開話題,說起關照的事情。


    “哦,寧陽亂到何樣程度?”白麵宗師續問道。


    “燕鄧兩位天人交惡,下麵的人打殺成癮,薛某十天半月都不敢出門。”薛通對寧陽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正好派上用場。


    他忽然微微皺起了眉頭。


    “山穀另一頭,有人靠近!”薛通心道。


    但顯然不能示警。


    “薛道長住寧陽哪裏,貧道曾在寧陽待...過幾年。”白臉宗師沒完沒了問道。


    “嗬嗬,西十二區,道長不會恰巧也住那吧。”薛通笑道。


    “噓,有人來了,當心!”


    阮木仲總算示警,結束了二人談話。


    ……


    山穀北麵,玉船低空迅速飛近。


    敢大模大樣鶩船飛臨,薛通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影月宗人。


    “你們哪來的”


    鶩船跳落六人,為首宗師大成,另兩宗師中期,三位先天。


    影月宗的巡邏隊!


    “啟稟道長,吾等是陳留修士,貴宗領地外暫歇,不想還是驚動了道長,恕罪恕罪!”阮木仲邊客氣,邊提醒影月宗人。


    “哦”


    影月宗師冷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掃,“誰知道爾等有無在吾宗領地偷獵!”


    “哪有哪有!”


    阮木仲未做進一步辯解,識海閃過一念:“難道要動手?”


    雙方實力相近,通常不會引發血案,阮木仲沒想到影月人竟不肯善罷的模樣。


    影月宗師的目光又掃了一遍。


    薛通麵色微變,裝成心慌扭頭避開。


    影月人忽哈哈一笑,“不見得吧!”


    伸手便往石春手腕一抓!


    薛通心中一凜,猛然意識到眼前之事,絕非表麵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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