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茫茫。


    薛通穿過界隙,第一眼所見身處荒島上空,識海神念驟起:“速回天巡山!”


    “這麽說飛升至延洲同域,魂誓生效了?”薛通心道。


    “待薛某恢複法力,試試蠻猿血脈!”


    薛通落地靜坐,吞服擢仙丹,手握極品靈石,運轉真經恢複法力。


    法海靈壓連升四級,至真法中期仍不停上漲,逼近後期方始穩定。


    薛通心念起處,天悲拳重擊。


    巨力迸發,虛空波紋圈極速擴張開去,拳影陡然漲至小山一般,三股晶絲環繞其間,直轟數裏外荒島主山。


    “嘭~”


    島地劇震。


    三百丈石山幾乎連根拔起,碎裂成無數殘塊,飛落十裏外海,濺起衝天水花。


    一拳迸發三絲,真法大成級法則運用。


    薛通默念口訣,發動蠻猿真身。


    蠻猿不再受界麵壓製,身披紅鱗咆哮怒吼,連踢代打,轉眼之間,荒島石丘石嶺,悉數夷為平地。


    蠻猿仍不罷手,暴嘯如雷,上躥下跳瘋狂亂打。


    “轟~轟~轟!”


    地麵一連串巨坑,個個深不見底。


    不多時荒島一歪,蠻猿重挫島基,竟至全島失衡,近半淹沒入海。


    蠻猿呼呼喘氣,赤金目怒睜,依舊一幅隨時暴起的模樣。


    “千餘年不曾發泄,積累的怨氣消解些也好,免得不受控製。”薛通心道。


    他化身為人,盤算歸途...


    海麵浪花翻湧。


    三三兩兩海族踏浪而行,登上荒島。


    薛通在靈界首處海域,更是不曾遭遇海族。


    據其所知,靈界海域動輒千萬裏計,海族種類複雜,逾九成不通人語。


    果不其然,登島的齒魚族形如人麵鯉魚,利齒外露,乃常見海族,智力低下、不通人語。


    齒魚首領係北摩海第七巡邏隊長,受荒島大動靜吸引,登島查看。


    齒魚隊長感受到薛通靈壓,嘰哇大說族語,遠遠不敢靠近。


    薛通不予理會,騰雲而去。


    無論海族強大與否,他都無意搭界。


    ……


    入夜,萬餘裏外荒島。


    薛通靜觀天相,比照星圖確定方位。


    “延洲西北,三百餘萬裏。”


    薛通獠鷲鶩船馭雲輪番,連續不停直飛。


    越海百萬裏,忽見島嶼建人族屋舍。


    “人族?”


    “薛某先辦要事,這北方大海,總有機會再來。”


    ……


    人族島嶼漸多,薛通避而不上,僅借島地荒僻處歇息,偶遇的海雕群亦被他輕易打發。


    直至延洲北岸,妖族領地。


    延北人族地位低微,非天巡、雪暮修士,多為魔妖獸族附庸,且極易遭受盤查。


    “妖族地界就不惹事生非了。”


    薛通隻走夜路,騎鷲或飛或行...


    至天巡門領地,薛通才徹底放鬆:“總算在靈物交易前趕回。”


    ……


    “薛長老回來啦”


    佟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招,憂色難掩。


    “與老祖約定速回,屬下一天都沒敢耽擱,從北摩海回山。”薛通說道。


    “來了就好,恭喜薛長老真法中期,今後更能為本門分憂了。”佟光心不在焉說道。


    “宗門有事?”薛通忍不住問道。


    “項長老去雪暮宗請人,原定十日前回山,至今音訊全無。”佟光歎道。


    “難道靈物交換改了規矩?此番不是該由本門送貨,怎變成了請雪暮宗上山?”薛通問道。


    “還是老規矩,但獸族囂張跋扈、故意惹事,門主求援雪暮宗,一防獸族二亦能交換靈物,可謂一舉兩得。”


    “照理雪暮宗沒不施援的道理,天巡若倒,它獨木難支,一樣完結。”


    “項一鳴被獸族扣住?”薛通猜測道。


    “唉...應該是吧。”


    佟光歎氣又道:“帶你去見老祖,老祖曾令你一回就帶去見他。


    ……


    十餘年不見,天巡老祖眼中戾色大增,臉龐隱隱一層黑氣。


    氣息仍真法後期,想來大致是法則尚未破級,心情不佳,致臉色發黑。


    “老祖”薛通陪笑打起招呼。


    “嗯,回來就好,今後就由佟光安排你做事。”天巡老祖不再如薛通預料,找他急煉法則。


    “是!”薛通佟光領命。


    “靈物交換下月?本祖準備適時親臨。”天巡老祖又道。


    “哦~”佟光深感意外。


    “獸族幾次挑釁,逼我現身,而今就遂了他們的意。”老祖兩指一捏,一道金光穿林而去。


    “我已傳令韋棟升,召集議事,薛通你也參加。”天巡老祖又道。


    薛通魂誓在身,不可能反水,是以老祖毫不避諱,已將其納入最核心圈子。


    正副門主,事司、法司、物司、器司、藥司首領長老及薛通齊聚議事...


    ……


    一月後,天巡前山。


    鬆林苑一改往日冷清,落葉灰塵掃盡,布置一新。


    青石路獸蹄隆隆,獸人獅駝車,妖族兕牛車,六車三十騎急馳而至。


    迎客的事司長老麵色微變,妖族係頭回上山,他看了眼身旁的薛通,嘀咕道:“怎麽妖族也不請自來,真是豈有此理。”


    “桀旋步步緊逼,一心搞事,帶異族來占便宜,就是想逼本門翻臉。”薛通冷笑道。


    天巡老祖特意安排他參與迎客。


    “那怎麽辦?速報門主?”事司長老道。


    “嗯”


    ……


    獸族桀旋,妖族克多,乘車另四修亦係真法。


    桀旋見薛通,又驚又怒。


    他一直期盼重逢再遇,一雪前恥,但薛通主動迎接,還掛著一幅輕蔑的表情,明顯故意挑事,頓令其怒火中燒。


    “你人模狗樣迎接本王,什麽意思?”桀旋罵道。


    “薛某接你綽綽有餘,若非獸祖的麵子,哪輪得到你在本宗囂張。”薛通斥道。


    “找死!”桀旋咆哮抽斧。


    克多哪料到下車便打如此糟糕的開局,忙拉住桀旋勸道:“桀兄息怒。”


    上山前桀旋信誓旦旦,稱天巡門忌憚獸族實力,忍氣吞聲不敢造次,怎知卻是這般局麵。


    事司長老麵色煞白,不清楚係老祖刻意安排,還是薛通愚蠢魯莽,忙道:“薛長老勞碌一日,不如先回府休息,這裏就交給本法。”


    “項長老可是在你手裏?”薛通恍若不聞,問桀旋道。


    “輪得你來盤問本王?!”桀旋輕蔑回應,似乎說起此事,讓他重新找回居高臨下之感。


    “薛某當年即與你平起平坐,而今你遠非對手,豈有輪不到之理?”薛通冷笑。


    桀旋臉色鐵青,強忍克製,薛通連續相激,讓他感覺必是天巡門安排。


    “豈會上你的鳥當!”桀旋心道。


    “早日交出項一鳴,別真搞得無法收場,薛某先回了。”薛通忽向事司長老告辭。


    桀旋一言不發,克多陰晴不定。


    ……


    獸族妖族住進鬆林苑相臨的園子,沒多久,兩羽靈隼飛空。


    桀旋目送報信靈隼離去,對克多說道:“天巡門準備翻臉,信是送出了,明日換物完早點走人,不要耽擱。”


    “天巡門不布法陣攔隼,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克多說道。


    “準備翻臉不代表主動翻臉,天巡門敲打本王意在協商,留後路不敢做絕而已。但不管如何協議,薛通必須死!”桀旋咬牙切齒說道。


    “桀兄不可大意,人族文縐縐僅隻演戲?”克多說道。


    翌日靈物會,竟由佟光主持,桀旋一方倍感壓力,不敢壓價,交易意願極低。


    倒是佟光興致盎然,借口查看索要獸族靈物,大幅壓價,頗有強買之意,獸族真法忍住頂撞幾句,佟光勃然大怒,當即動手,扣住獸族兩修。


    對妖族卻相當客氣,一打一壓毫不掩飾。


    “你回去轉告獸祖,天巡門願在兩族交界的臨山鎮協商,大軍出征生靈塗炭,高層協商一樣管用,暫定兩月之後。”佟光說道。


    天巡門之謀,終浮出水麵。


    桀旋悻悻離去,臨山鎮外與聞訊增援的獸軍匯合。


    ……


    薛通此刻已越過獸族領地,進入魔地。


    目標雪暮宗。


    天巡老祖交代,魔地不得生事。


    他持老祖金牌,但仍小心避離所有魔修,僅野地穿行,直至雪暮宗領地。


    出示金牌,求見雪暮宗主。


    雪暮宗主真法大成。


    “宗主大人,天巡門與獸族攤牌,請貴宗支援,這是本門老祖的親筆書函。”薛通奉上信函,說道。


    “天巡門憑什麽與獸族攤牌?李延秋已真法大成?”雪暮宗主眸光一閃,問道。


    薛通係首次聽聞天巡老祖俗名,支吾答道:“老祖仍以後期示人,是否隱藏靈壓,在下說不準,或許...老祖已有相當把握。宗主若去,即便不出手,至少能壓住陣腳,令局麵不至徹底失控。”


    “你先回去,就說信已收到,雪暮宗需考慮考慮。”雪暮宗主說道。


    “宗主大人,唇寒齒亡,而今或許是扳倒獸族的最後機會。”薛通不甘空手,又道。


    雪暮宗主眸光閃動,不語揮手,示意薛通走人。


    臨山鎮搬空,興建會場。


    ……


    會前三日。


    妖族先到,妖祖大輦前呼後擁,入西二園,薛通遙遙望見,克多的獸車乃隨隊之一。


    如多數人所料,雪暮宗主現身,帶百人浩蕩進了東二園,陣勢與妖族相仿。


    為魔族準備的西三園空空蕩蕩,人族各地散修數百進東三園,雖以看熱鬧為主,但依存挺身之可能,畢竟天巡成敗,事關人修全體。


    獸族號角長鳴,十萬獸軍臨山鎮外百裏紮營。


    會場。


    獸祖進場,身高丈六,體格獸人中尋常,略帶紅潤的大臉皺紋少許,雙目深邃,半尺獨角,褐色獸皮短披。


    七子三女到場八人,桀旋在內。


    獸祖真法大成,族內後期六修,超天巡雪暮總和。


    “七十年前,四族曾聚一堂,定下和平盟約,老實說近年獸族漸不安分,將天巡門逼進了牆角。本宗的意思,往事一筆勾銷,重回當年和約的正軌。”雪暮宗站起說道。


    妖祖豹臉棕毛,陰惻惻笑而不語。


    “李道長請我們來,不會是提議按當年和約辦吧。”獸祖不答反問。


    “獸族仗人多勢大,屢屢突破道義底線,本祖就依了你們,一場定輸贏,天巡門輸那便就地解散,讓出地盤,並入雪暮宗。”天巡老祖麵容扭曲,嘶聲說道。


    “李道長想必有所突破,才玩此花樣,約本祖比鬥的吧。”獸祖譏諷道。


    “本族十萬大軍蓄勢待發,天巡門立就地解散,也算挽救生靈,建功德一件,誰有空比鬥。”獸祖次子,真法後期桀哈嚷道。


    獸祖無必勝把握,當然不會聽話上場。


    “要麽開戰,要麽解散交人!”桀旋指了指薛通,說道。


    “直接開戰多沒意思,薛通願上場預熱,為盛會助興,你們哪個先上。”薛通笑嗬嗬說道。


    此乃天巡門預想狀況之一,密會時商定,若獸祖推脫不比,薛通便主動請戰。


    他隻需贏下一場,魂誓即算履約,恢複自由。


    “薛道長提議妙極,妖族傾向高層解決,兩軍亂戰索然無味。”妖祖拍了拍手,讚道。


    “嗯,薛道長請纓,很好。”雪暮宗主附和。


    獸祖陰臉,掃視屬眾,意思何人上場?


    “本王送小賊上路!”


    桀哈上前一步,指薛通喝道。


    他在獸族乃除獸祖之外,數一數二的存在,屬上場最佳人選之一。


    獸祖眼中,立現嘉許目光。


    佟光皺眉,他曾提議薛通約戰同級,薛通反駁如此不足以讓獸人應戰,最後由老祖拍板。


    李延秋心底覺得,薛通與韋棟升、佟光相當,稍遜桀哈、桀廣,但薛通既然想上,又無其它良策,不如就隨他去了。


    ……


    桀哈抽棍,地級四品二階。


    薛通新得天級二品斬斧,卻並未動用。


    即便是天級狼牙棒,亦不便動用。


    地級四品二階需先煉至三階、至地級五品;再經三階淬煉方成天級法寶。其間需升四級,每級法力轉換效率提升五成,總計足漲四倍。


    天級法寶低階玄仙常用,真法中後期的比試,自不便出手。


    薛通持镋相向,人族高修見其镋器,更是心底發冷。


    驀然一股氣息令所有人大驚。


    薛通罡魔魘氣大熾,迸發前所未見的狂暴氣息,舉镋狠狠一戳。


    “轟~”虛空炸起一團灰光。


    镋雲流星趕月,刹那即至桀哈身前。


    桀哈輪棒,陡然如水桶粗細,兩股金絲纏繞棍麵,金光綻放,在镋雲正麵重重一砸,


    獸人以力見長,桀哈力法雙修,棍力摧山斷嶽,除獸祖無人敢直攖其鋒。


    “嘭~”的一聲巨響!


    血肉橫飛,镋雲衝勢稍緩,穿越百丈廣場,鎮外窪地上空一掠而過。


    桀哈原地消失,殘肢碎肉慘不忍睹!


    薛通真魔之怒消散,恐怖氣息不再。


    血脈中那股不可遏製的怒火,讓薛通思之後怕,骨子裏蠻猿狂暴嗜殺的本性,一旦動手,就必出全力。


    “蠻猿的殘暴,需掌握控製之法。”薛通默默心道。


    “薛某虛無法則大成,區區桀旋,不知天高地厚,也敢上場?”薛通掃了眼獸族眾修,冷冷說道。


    他識海裏殘留、幾乎細不可察的一縷灰線也怦然消失,魂誓已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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