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太難了……”林暮寒揉著腫痛右手肘長籲短歎,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顆粒無收了。


    一人一鼠四處遊蕩,途徑多座出世的廢棄道場,搜尋一番,依然毫無所獲。


    就在兩人唉聲歎氣,四處閑逛之際,一抹不易察覺的淡淡白光在祭山一角湧現。


    土撥鼠敏銳嗅到了這讓人振奮的信息。


    一人一鼠偷偷潛了過去,並未貿然接近。


    暗中依然有人潛藏。


    很快,那些同樣察覺到有異寶現世的人開始朝這個方向湧來。


    在接近時,一堵烏黑刀氣凝聚成的刃牆將所有人阻擋在外。


    是鬼殿的人。


    人不多,隻有四人。四人四刀,卻敵千軍。


    “這裏畢竟是祁家境內,各派長老早已有了約定,你們鬼殿這樣做有點欺人太甚了吧?”


    來人都是中州大秦境內的世家大派,鬼殿的人倒也不敢太過得罪這些人。


    一塊黑木腰牌,上麵僅刻著一個“十”字。


    “聖殿之主十子乃吾主,吾主有令,任何人不得驚擾仙子。”


    “敢問聖殿十子是哪一位?”


    “吾主落仙!”


    短短四個字,就像世間最可怕的殺劍出鞘,聞著下意識後退三步,額頭冷汗直冒。


    落仙,可以理解為鎮殺天上仙,永落於九幽。也可以理解為,天上仙從九天降落世間。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霸氣自負的名字,冥冥中牽涉因果之力。


    仙字不可用,擅用者承受不住冥冥中的因果,會有殺劫近身。


    唯有,鬼殿之主第十子可用此名!


    鬼殿之主第十子雖為當世翹楚,但並不隻屬於這個時代。在之前數個時代,都流傳著他的傳說。


    落仙據說在修煉一種極其詭異的道法,道法來源於鬼殿之主從一片殘破的世界中尋到的古經。為了練成此經,落仙已經在不同時代已經出世三次,每一次出世都踏著那個時代無數翹楚的屍體斬道。


    奇怪的是,別人斬道為封神,而他斬道則境界跌落,隻留下道基,隨後就被鬼殿之主封印到下個時代。


    如此往複,這已經是他曆經的第四個時代了。


    如此反常的修煉方式反而凸顯出他的可怕,很多人猜測,他遲遲不成神,為的就是在神境之下登峰造極,踏破極境,另類成神,走出一條最強的神路。


    毫無疑問,他將成為這個時代最可怕的翹楚殺手。


    落仙兩個字確實很好用,更何況還有仙子兩個字。鬼殿和畫師道聯姻已經是世家大派人盡皆知的事情,前方異寶定然與畫師道那位仙子有關。


    很多人自然而然決定離開,不願意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就在此時,兩名鮮綠衣裙侍女從林木深處飄然落至。侍女聲音悅耳,言辭卻很不禮貌:“仙子讓你們滾開。”


    將要離去的那些人一怔,畫師道仙子為眾人敬慕,怎麽無端對自己如此不自重身份。


    很快,眾人恍然大悟。


    畫師道侍女這些話並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對鬼殿落仙手下說的。


    在場的人都沒注意到,在畫師道侍女現身的一刹那,有兩道影子趁機從不同方向溜了進去。


    一道影子是摘星盤,另一道影子則是風雪月。


    “這……”落仙的手下你看我我看你,畫師道仙子責斥固然難堪,但四人無一人敢違抗落仙命令。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畫師道還不至於被人看輕到這種地步,讓人護著才能走路。”


    畫師道侍女轉述完畢,頭也不回消失在樹影中。


    落仙的手下有一人離開,其餘三人身影依然未動。


    後麵的話林暮寒顯然沒有注意,他和土撥鼠的目光被一池清泉中綻放的玉蓮深深吸引住了。


    很快,一人一鼠目光由那朵玉蓮重新聚焦在池邊那道清雅出塵的背影上。


    她蒙著麵紗,周身縈繞著一層潔白神聖的光輝,林暮寒心中生起某種錯覺,與這少女相比,池中這朵輕輕搖曳的神藥竟然如同凡間濁物一般。


    土撥鼠心裏打起了鼓,在用一種質疑的目光審視林暮寒。


    它特別懷疑,麵對這人間仙子一般的姑娘,應該已經骨軟筋酥的林暮寒是否還下的去手。


    林暮寒收回目光,若是麵對尋常的少女,他還真不好意思下黑手,敲板磚。


    但是,眼前這清麗如玉雕冰塑、雪中仙蕊的少女,可是來自雙手沾滿地球文明鮮血的鬼殿。


    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隱伏在不遠處的風雪月看見林暮寒目光一瞬間變得堅定,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盡管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感覺自己還是低估這位敢對畫師道漂亮侍女下殺手的仁兄了!


    眼前這位是誰?那可是畫師道仙子葉青熒,被無數青年翹楚捧為女神,甘心追隨身後。那些世家皇族子弟在她麵前自慚形穢,連愛慕之意都不敢流露。


    瞧眼前這仁兄、這架勢,這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為一株神藥敲畫師道仙子的板磚。


    這要是傳出去,整個第四輪回地的青年一人一口唾沫也要將這仁兄——十歲多大的小屁孩淹死。


    風雪月唯獨沒想到,林暮寒不認識葉青熒,還誤會這位畫師道仙子有鬼殿人守護,必然來自鬼殿,下起手來毫無心理負擔。


    林暮寒已經借著摘星盤悄悄潛至葉青熒身後,兩人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可以嗅到青絲縈繞的那一縷清香。


    一塊墓誌銘突兀浮現在葉青熒腦後,毫不遲疑砸了下去。


    在林暮寒出手的一瞬間,眼前這道清麗的身影似有所感,清冷的風吹拂過林暮寒的身體,就像吹過一片輕薄的紗布。


    在同樣一個瞬間,一張兩寸寬七寸長玉紙從她識海中飄起。


    玉紙簡筆勾勒出仙子的畫像,依舊是那不食人間煙火模樣,蹁躚若九天玄女落凡塵。


    畫中仙子玉手拂出,輕輕托住了林暮寒手中的板磚。


    祁祖的墓誌銘已經觸碰到那縷讓無數男子魂牽夢繞的青絲,卻最終被禁錮在半空。


    同時,葉青熒轉身,玉手拂出。


    人若在畫中,畫又若眼前人。一人一畫,玉手幾乎同時拂出。


    於是林暮寒看到一雙眼睛,一雙倒映著漫天寒星的秋水般的雙眸。


    似乎是被葉青熒的雙眸感染,一瞬間點點寒意刺入林暮寒識海。


    一瞬間,林暮寒驚覺這隻纖細的素手的恐怖,左手演化道爐,對上了這看似弱不禁風的一掌。


    呯的一聲輕響,聲如玉珠碎裂、瓷瓶落地。


    葉青熒的手帶來一陣清風,是初秋星空下的那一陣風。


    緊接著,林暮寒的身體飄了出去,宛如一片被無數弩箭穿透的魯縞。


    弩箭餘力未盡,林暮寒身體又重重撞在一塊巨石上。


    哢擦一聲響,巨石爆碎,露出了躲在石頭後的風雪月。


    “斬道……”還未落地,林暮寒身體一轉,強行站起,隨即吐出一口鮮血。


    葉青熒清冷的目光中微微透露出一絲驚訝。


    若非翹楚之姿,聞道境修士也會在她先前一掌下身隕,更遑論這少年還未入聞道境。


    世人皆知畫師道仙子姿容絕世,往往忽略了仙子外表下的可怕修為。


    五歲修道基,十二歲築下道基,一年聞道便即叩問天道,三年跨九境。


    問道第九境,接近斬道!


    斬道不可敵,哪怕翹楚也不能彌補這境界上的鴻溝。


    如此可怕的修煉天賦,放在整個第四輪回地也是最有天資的翹楚之一。


    林暮寒抬起左手衣袖擦了擦輕薄的嘴唇,靈氣流經百穴和經脈,隱隱有神鍾道音輕鳴。


    風雪月目瞪口呆看著葉青熒如水雙眸,手足無措地拍了拍身上石屑,訕訕一笑,朝林暮寒身後擠了擠。


    風雪月長相極為俊美,林暮寒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的少年,心想此人定時極得第四輪回地少女歡心,傾慕者應該不少。


    先前在崖上,風雪月為自己出頭,林暮寒對他頗有好感。


    出乎意料,葉青熒眸中隱隱有一絲厭惡之意。


    “好巧,兄弟咱們又見麵了。你說你殺了人家侍女,還要背後敲人板磚,也太不道德了吧!”風雪月一臉壞笑。


    “殺人侍女……”林暮寒恍然,終於知道了眼前人身份。


    葉青熒素手一拂,七張玉紙如劍懸浮在她身前。玉紙極薄,在清風中微微搖曳起一角,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道極細微的裂痕。


    風雪月額頭冷汗直冒,突然間又張大了嘴巴,對著葉青熒使勁努嘴。


    葉青熒發覺自己上當了,目光清冷如冰,兩張玉紙無聲飄向身後。


    叮叮兩聲輕響,土撥鼠啊啊兩聲鬼嚎。抱著玉蓮的左手摸了摸被割裂的背帶褲,又是一聲慘叫。


    兩道血痕出現在他屁股金黃的皮毛上,還好土撥鼠皮厚,又有摘星盤法陣阻擋,傷口看起來並不深。


    隻是傷口位置實在丟人……


    葉青熒動了,身姿綽約、曼妙端莊,一池清泉失去了色彩,轉瞬成了黑白之色。


    天地失色,肅殺之意如潮,五張玉紙如秋風中的枯蝶,輕飄飄落至林暮寒兩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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