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虛弱的聲音,林暮寒嚇了一跳,瞅了半天才看到是一具身著麻布衣衫的“幹屍”在說話。


    不可磨滅的殺陣陣紋如破曉時分的遊霧在四周流轉,變幻莫測。虛幻的火焰在虛空跳動,像是舞動的精靈,仿佛隨時都能將說話那人幹枯灰白的長發點燃。


    那人背靠一株枯樹,身體比枯樹的狀態還要差,可以用行將就木來形容。幾根鏽跡斑斑的鎖鏈穿透了他枯瘦的身體,將他牢牢禁錮在原地。


    林暮寒看了一眼,便明白他是被殺陣所困。也許是修煉《神爐經》的緣故,林暮寒對困他的殺陣格外敏感。


    這是一種無上的殺陣,陣紋化作煉鐵的熔爐形狀,引來天罰之火,將陣內化為火獄一般。那人身上的鎖鏈大概是陣紋所化,能在殺陣中熬那麽久,他也是有點手段。


    “尚未一統,前輩何人?”林暮寒過了片刻,沒有選擇遠離此地,而是認真回道。


    “小友莫要靠近,這殺陣名為’炎蝶’,雖隻餘下原來一角,但這千丈之內皆是禁區。要不是我當年得到這顆寶樹,恐怕早就被燒成灰燼了。”


    林暮寒聞言停下腳步,他靠的近一些,隻是想感受下這殺陣獨特的道韻味。因為這殺陣很符合他的道基,他甚至想借陣紋來熬煉己身。


    “我乃殷朝皇族後裔,殷朝殷煬帝同父異母的兄弟——夏琴師。”那人說話都有些費勁,這殺陣幾乎磨滅了他最後一點兒僅存的精氣神。


    “聽說過!不知前輩為何被困於此?”林暮寒想了想第四輪回地的曆史,確實曾經看到過夏琴師這個名字。


    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如今的大秦皇朝就是從那時候建立起來的。


    “說來話長。當年煬帝,也就是我的哥哥殘暴無道,烽火四起,四分五裂。我們被迫起兵,戰於長安。我哥哥為了挽救敗局,居然打開了異界通道,點燃界燭,求古仙裔助他。我身為主帥,責無旁貸,冒險熄滅界燭,才被困在此處。”


    林暮寒點點頭,確實有這麽一段曆史。當年夏琴師離開後,手下各個勢力起了紛爭,一部分將領自立為王,還特地為了紀念夏琴師,將國號定位“夏”,也就是如今的大夏王朝,另一部分殷朝後裔則建立了大秦王朝。


    “請問如何救前輩出去?”


    夏琴師搖了搖頭,聲音嘶啞著道:“我被困了數萬年,時日無多了,要能出去早就出去了。隻是死前想看到天下一統,眾生再無戰亂之苦。如果……能再找一傳人,延續傳承,是最好不過了。”


    “前輩胸懷天下,著實讓人敬佩。”林暮寒遠遠施了一禮道:“此陣與晚輩所練古經有關,也許晚輩可以一試。”


    “當真如此?”夏琴師麵露欣喜之意,隨即搖頭,又道:“你境界太低了,就算修煉特殊,也很難打開殺陣。但事到如今,試一試也無妨。”


    “我與這殺陣耗了萬載,始終無法尋找擊破最後一個陣眼,它應該隻能從外部尋找到。擊破陣眼不僅需要極大的堅忍毅力,更需要不朽不滅的身體,不然承受不了殺陣的威能。你若是願意冒險一試,我便送你天大的機緣。”


    林暮寒道:“若是能救前輩脫困,這個險值得試一試。”


    夏琴師道:“有誌氣有魄力,那我便先傳你一段《陣訣》和煉體的古經助你了解擊破此陣。這經文名為《不朽經》,完整的經文需要三年五載才能練完,先練這些也夠了,以後有時間,我將完整的古經一點一點傳授給你。”


    “謝前輩!”林暮寒很快便得到了夏琴師傳授的一頁《陣訣》和一卷經文。與想象中不同,這經文極度簡潔凝練,通篇隻做了一件事——築不朽身。


    隻是最基礎的一卷經文,就讓林暮寒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世間原來還有這樣一種武道煉體術的存在,每一寸血肉肌膚,甚至是身上的每一個細胞穴位都可以做到萬法不侵,曆劫不朽。


    這是比肩佛族丈六金身級別的煉體術,甚至還要在某些方麵超過一截。


    林暮寒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打開,在《道初吐納法》的吐納下盡情吞噬天地間的靈氣。


    漸漸地,他身體的毛孔開始溢出淡淡的金光,緊接著這些金光有凝結成薄膜,附在他的體表,就像給他塑了一副永恒不朽的金身一般。


    林暮寒甚至感覺體內流淌的靈氣轉變成了融化的金屬液體,充滿了活力和不朽的秘力。


    他舉手投足間都有壓塌虛空的可怕力量,而這隻是半卷經文而已。


    整整一天一夜,林暮寒才結束修行,而後,他打開《陣訣》開始參悟。


    一參悟《陣訣》,林暮寒立刻頭大如鬥。《陣訣》繁複森奧,艱深至極,比那些學不會的量子力學書好不到哪裏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一點一點修習,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有所明悟。


    夏琴師道:“已經過去十天了,看來你不適合陣法。”


    林暮寒沒有否認,他確實不太適合修行陣法。不過並不是他天賦不行,而是相對於技能點拉滿的其他方麵,差了一點罷了。


    夏琴師眉心發光,護送一枚銅釘至林暮寒身前,道:“隻有這……這骨釘可以擊破陣眼。”


    這過程讓他痛苦不堪,似乎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斷斷續續。


    林暮寒接過骨釘,仔細看了下。骨釘不過四寸長,看起來很普通,上麵還有一絲新鮮沁入的血跡,林暮寒很懷疑這骨釘是夏琴師用自己身上的骨現磨出來的。


    他深吸一口氣,右腳在地上一踏,金色的大道脈絡從他腳尖蔓延,一直延伸到“炎蝶”殺陣邊緣。


    林暮寒眼前的景象變了,什麽都看不見了,隻有天降劫火,淹沒十方宇宙,可怕的符文交織在一起,化為鎖鏈想要洞穿他的心髒。


    根據《陣訣》所說,古之殺陣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可謂眾生平等。


    “破!”


    林暮寒雙手演化道爐,將鎖鏈直接錘進了地裏。但另一條鎖鏈凝聚,足有三尺粗細。


    林暮寒捏拳印,與鎖鏈硬碰硬,炎蝶殺陣凝聚的符文神鏈被他擊碎。碎裂的鐵鏈沒有消散,而是在虛空中不停地輕輕抖動,就像蝴蝶震動起翅膀。


    林暮寒麵色凝重,在剛才一擊下,他的雙臂已經血肉模糊,殺陣的威能哪怕他如今堅韌的軀體也承受不住,


    一隻隻炎蝶在陣內扇動翅膀,狂暴的天罰之火開始在陣內浮現。


    林暮寒一聲輕叱,周圍虛空一尾尾陽魚躍動,借天地之力護在他身前。但沒支撐太久,炎蝶便擊穿了陽魚的屏障。


    林暮寒體表金光浮現,雙手掐訣,與炎蝶戰在一起。


    但炎蝶太恐怖了,沒過多久,林暮寒便徹底退出了殺陣。他身上冒著青煙,被炎蝶留下了無數傷痕。


    “怎麽會沒有陣眼?”林暮寒皺眉,盤膝而坐,調息了一個時辰,才恢複過來。


    夏琴師這才開口問道:“你沒有看到陣眼?”


    林暮寒搖頭,道:“我需要堅持更長的時間,請前輩再傳我一卷《不朽經》。”


    夏琴師猶豫片刻,道:“那便再傳你一卷經文。”


    一卷《不朽經》到手,林暮寒花了三天時間才修煉完。


    然後,他又觸碰到殺陣邊緣,這一次他堅持了更長時間,才退了出來。


    這一次他的樣子更慘,全身都被燒成了木炭一樣,哪怕有《不朽經》加持,血水依然像小溪一樣在開裂的肌膚上流淌。


    “請前輩再傳一卷《不朽經》,我不服,一定要救前輩出來。”


    夏琴師再度思考了片刻,道:“那便再傳你一卷《不朽經》。”


    林暮寒又花了七天修煉完這卷不朽經,然後再度入陣。過了一炷香時間,他踉蹌著脫離了殺陣。


    “我已經找到陣眼,但是身體沒能扛住炎蝶的進攻,請前輩繼續傳法。”


    夏琴師猶豫了很久很久,才咬了咬牙,傳出第四卷《不朽經》。


    林暮寒又花了三天時間修煉完《不朽經》,將身體調整到巔峰狀態,再度入陣,然後半個時辰後又脫離了與殺陣的接觸。


    “請前輩……”


    夏琴師打斷了他:“沒有了!另外三卷《不朽經》遺失已久,四卷《不朽經》已經足以讓普通人封神了。”


    林暮寒撓了撓頭,道:“真沒有了嗎?好可惜呀!差一點就成功了。”


    “《陣訣》也可以,雖然我天資有限,但還是有希望的。”


    夏琴師眼中戾氣一閃而過,用溫和的聲音道:“沒有!要有完整的不朽經和陣訣,我何至於被困了一萬多年。按照《陣訣》推演,有隻炎蝶半邊翅膀是雷電,另半邊翅膀是天罰之火,你真沒能將其擊散嗎?”


    林暮寒點點頭道:“是有這麽一隻炎蝶,有巴掌大小。”


    夏琴師臉色微變,道:“你看到它了……就沒有嚐試擊散它嗎?”


    “我要攻擊那隻炎蝶,豈不是就被你祭陣了!”林暮寒突然笑了,身體被烤的焦黑,隻有牙齒是雪白的。


    夏琴師臉色變了,又隱忍了下去,道:“小友這是何意?我傳了你《不朽經》,怎麽可能加害你?”


    林暮寒搖了搖頭,笑道:“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什麽聊齋啊!你又不是真正的夏琴師……”


    雖然可能不知道《聊齋》是什麽,但效果是顯而易見的。話音未落,“夏琴師”臉色已經鐵青,狠厲陰森。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淒厲吼道:“小輩,你敢騙我《不朽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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