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府書房外,貼身侍候的仆人懶洋洋打著瞌睡,身體也隨著左右搖晃。


    “砰”的一聲響,裏麵傳來東西落地聲,仆人受了一驚,猛地驚醒,透過門縫往裏瞧,一方硯台正在地上打著旋,濺了一地墨汁,不過這不是最奇怪的,細眼瞧去,書桌前硯台邊站著的是自家四小姐,向幼菡。


    看著向來爽朗可愛的小主子一臉驚懼,心裏越發好奇,附耳過去細細聽著。


    “菡兒,你沒有聽錯,要嫁的人,就是你。”這是向老爺無奈的聲音。


    雙眸圓睜,向幼菡消化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呆呆看著自家老爹的臉,企圖找到一點被捉弄的痕跡。


    可惜,她失望了,向老爹臉上隻有深深的為難和不舍,所以她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倏然轉身,在心裏默念百遍要冷靜,這才又微微笑著轉回來,無視自己淺藍袍袖上沾染的墨汁,溫言說道:“爹爹,您在捉弄我,對不對?”


    看著愛女鄭重其事的模樣,向老爺一愣,原以為會迎頭一陣狂風暴雨,卻沒想到小女兒還能保持冷靜,心裏更加確定自己這個決定的正確性,幹脆就硬著頭皮摸摸乖女兒的肩頭,“乖菡兒,爹爹的乖女兒,我知道你最孝順了,這件事情還真的非你不可。”


    “非我不可?”向幼菡繼續微笑,卻在下一刻將原本凝重的表情換成一臉懺悔,上前緊握老爹的手,琉璃般晶亮的眼珠轉來轉去,泫然欲泣,“爹爹,菡兒知道自己不該弄髒您的字畫,摔碎您的硯台,也不該假扮男子捉弄姨娘、調戲二姊,更不該賴在書房內耽誤您正事,我這就走,女兒保證三個月內絕不會再做一件壞事,爹爹您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當真?”聽到這些發自肺腑的懺悔,向老爹感動的差點落淚,“我就知道菡兒最乖巧,不枉費爹爹這些年的疼愛。”


    聽到這些話,向幼菡緊繃的心思終於放鬆一些,感動了;能有所感動就說明是騙自己玩,說不定嚇唬自己也未可知,思及此,她拍拍向老爺的肩膀,灑脫的笑笑,“爹爹,就知道您又捉弄我,哼,不理您了,我自己玩去。”


    “捉弄你,爹爹怎麽舍得捉弄你。”向老爹一臉無辜的說道。


    “那您剛才還說什麽嫁人、嫁人的。”她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怎麽能瞬間遺忘剛聽到的消息,何況那消息對自己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那不是捉弄。”向老爹瞪眼表示自己的真誠,“爹爹的感動是真,可婚事也是真的。”


    聽到這消息,真想兩眼一暈直接倒地,不過向幼菡身體一向康健,怕是隻能打暈了。


    不過她不暈倒,並不能代表不吃驚,如果此時此刻還能保持冷靜,她向幼菡就不是古靈精怪的向幼菡了。


    “見鬼的,這竟然不是騙局,我為什麽要嫁人?”


    嫁人,嫁鬼吧!


    她向幼菡是誰,她是卞城府向家最寶貝的小女兒,且不說這卞城府有沒有男的可以匹配自己,就說家裏上麵還有三個姊姊,個個才華卓著、貌美如花,這婚事怎麽也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呀。


    絲毫不奇怪愛女的不滿表現,向老爺一臉沉痛,完全沒有嫁女兒的喜悅感,看著愛女來回踱步,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長歎一口氣,“是爹爹對不起你。”


    “幼菡不要聽對不起,我想知道原因,簡直莫名其妙,姊姊們都還沒嫁,怎麽突然提起這件事?”向幼菡很不開心,不是氣極也不是惱怒,隻是覺得眼前的事情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怎麽是莫名其妙呢?乖菡兒,來來來,隨爹爹坐下,我仔細講給你聽。”抓住女兒的輕柔纖手,向老爹有些愧疚的拉她坐到一邊木椅上,語重心長說道:“事情要從十年前說起,說起那一年呀……”


    “打住。”舉起雙手打斷老爹的話語,向幼菡翻翻白眼。


    十年前,開玩笑,別說從十年前開始說,就是從一年前說起也能嘮叨一整夜,老爹就是有這個本領。


    “爹爹,我隻想聽重要部分。”她幹笑。


    “好吧,簡單說就是,慕家逼婚了。”向老爹聽從女兒的話,言簡意賅的說明。


    口中的香茗差點噴出口,向幼菡愣住,逼婚?慕家逼婚關自己什麽事?讓他直接說,老爹也不能這麽直奔主題,人家要知道理由啦。


    “逼婚?這麽嚴重?”她一臉懷疑看自家老爹。


    在她看來,事情怎麽也不會到逼婚的地步,倒像是他的陰謀,說不定是嫌棄這麽多女兒都賴在家裏不肯出嫁,所以想出辦法恐嚇。


    向老爹沉沉歎口氣,“就是有這麽嚴重,而且你爹爹我一生的清白都要毀在這事情上了,活了這麽多年,我向來是言出必行,沒料到會壞在這件事情上麵。”


    “爹爹,如果幼菡沒記錯,向慕兩家的婚事不過是當年一句戲言,怎麽會弄到今日逼婚的地步?”


    她可不傻,管家老伯早就說過,當年兩家長輩隻是玩笑話說是要訂下婚約,怎麽今天變卦了?何況那婚約還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大姊向幼藍。


    “就是呀,爹爹也一直以為當年婚約不過一句戲語,才任由你大姊找了心上人,誰知你慕伯父卻是當真,這不,前幾日就有媒婆上門要咱們應下婚事。”


    “我怎麽不知道?”


    “你前幾日不是扮男裝出去玩了嗎?”向老爹很無奈。


    不守府內規矩,女扮男裝隨意外出,這在民風淳樸、教化深嚴的卞城府來說,簡直算得上肆意妄為、丟人現眼,可對於自己這個頑劣搞怪小女兒,他實在是舍不得多說一句。


    平時惹了禍,不等她哭著求饒,單是看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模樣,都忍不住心起憐惜,更別說什麽斥責之類的,那可比要自己的命更嚴重。


    “對喔。”向幼菡可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毫無愧意,“爹爹原來您知道我偷偷出門呀。”


    “我不隻知道你出門,還知道你錢包被竊,不然你以為幫你追回錢包的壯士是天上掉下來的?”向老爺的表情又委屈又無奈。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每次被偷,總有好漢從天而降。”恍然大悟感慨一句,向幼菡腦筋轉了幾圈,終於又轉到原來的問題上,“別攪亂話題,爹爹您還沒說清楚逼婚的事情。”


    “哎,菡兒呀,說來還是爹爹對不起你,那婚事爹爹原本隻是隨口一說,再者說也確實不是給你訂下的,隻是前幾日你慕伯父遣人來逼婚,又送了爹爹最喜愛的書畫茶具……呃,最重要的是,爹爹覺得慕家小子人品不錯,所以就答應了。”向老爹遮遮掩掩說道,目光不甚坦然的看向自己的寶貝女兒。


    “所以,您就因為幾幅古畫和一些俗物,就把自己的女兒賣了?”向幼菡一臉黑線,毫不留情揭穿自家老爹,“那把大姊嫁過去不就好了,喔,我忘記大姊心有所屬,那二姊、三姊也都不錯呀。”


    “你二姊……”向老爹欲哭無淚,“她也有了心上人,若不是這婚事出現,我還被那丫頭蒙在鼓裏呢,你二姊上次遠遊被人搭救,荒山野嶺的兩人相處下來,日久生情,這……實在是不好辦呀。”


    “三姊呢?”向幼菡默然,二姊的性子向來剛烈,勉強她做一些事情簡直比殺人還難,不過三姊一向溫婉賢淑,如果自己去哀求,肯定會手到擒來。


    “沁兒嘛……”向老爹嗬嗬一笑,“沁兒的婚事早有了打算,爹爹我最近才問出來,她與管家的長子情投意合,兩人又是兩小無猜……”


    這意味著,自己所有的退路都被封死了。


    向幼菡目瞪口呆,“爹爹,您……我……”欲言又止半晌,終究低呼出聲:“那為什麽是我?”


    “爹爹沒有另外的女兒了呀。”


    走出了書房,向老爹無奈的聲音還在向幼菡耳邊一次次盤旋,她卻隻有發愣的分。


    昨天還相邀好友遠遊,今日就被告知:向幼菡,你要出嫁了!


    天呀,這世上還有這麽古怪的事情嗎?明明是大姊和慕家公子訂下的婚事,為什麽一眨眼就變成了自己的?不過,此時自哀自怨可沒有什麽效果,她必須自救。


    於是,心急火燎找到疼愛自己的大姊。


    聽完自己的哀求,大姊向幼藍一臉風蕭蕭兮的壯烈,“菡兒,你放心,姊姊自己嫁,絕不會委屈我心愛的小妹,雖然我對你一向疼愛,可那都是不求回報的,我絕不會以此要挾你回報姊姊,隻是以後每年的這一日,你一定要記得給你苦命的大姊和文公子上香,我們早已約好,若此生無緣,那隻有黃泉路上……”


    “大姊!”差點一口鮮血吐出來,向幼菡趕緊打斷大姊的悲戚感慨,“天晚了,您早些安歇吧,放心,這輩子你和文大哥一定是雙宿雙飛的,用不著泉下相會。”


    變臉速度一流快,聽到這保證,向幼藍立刻變身溫柔大姊,“既如此,時候是不早了,菡兒你也早些歇息吧,你出嫁的那日,你文大哥定會給你準備一份厚重的嫁妝。”


    “喂喂!”被人推出門,向幼菡一臉不爽,可也隻能自認倒黴,誰讓大姊和文家少爺感情深厚,也隻能……


    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敲開了二姊向幼薇的房門。


    “二姊……”看著眼前英姿颯爽的二姊,她低聲裝可憐。


    “臭丫頭,什麽事情?”可惜應聲的女子毫不溫柔,擦拭著手中的長劍,“要是婚事就不必說了,我不會幫助你的。”


    喂,搞什麽!明明是她這個小妹被這些無良姊姊坑了好不好,為什麽她還一臉不樂意?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也隻能英雄氣短了。


    湊上前,向幼菡搖晃著向幼薇的手臂,“二姊,我知道你最疼愛菡兒了。”


    高深莫測看了小妹一眼,向幼薇突然詭異一笑,“菡兒,你知道皇帝姓什麽嗎?”


    “這誰不知道,當朝皇族乃是景姓。”向幼菡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件事和自己的事情有關係嗎?


    “好乖。”放下手中的劍,向幼薇捏捏小妹的臉頰,“那你知不知道,你二姊我的男人就叫景澤?”


    “景澤……景澤!”把這個名字在口中琢磨兩下,向幼菡瞪大眼睛,“景澤,那不是皇帝的愛弟七王爺嗎?你竟然勾搭他。”


    毫不客氣捏住她的軟綿臉頰,向幼薇陰笑著說道:“誰說是我勾搭,明明是他死纏著我好不好?哼,你說他那麽霸道驕傲的人,要是哪天找到這裏,卻發現爹爹把我強行嫁給別人,一氣之下咱們家……抄家滅門、滿門流放,哎呦,真是不堪設想呀!”


    “二姊你沒有這麽重要吧,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麽……”不過略有遲疑,最後一句質問還來不及說出口,她已經被人毫不留情推出門。


    “就是這麽嚴重,敢瞧不起我,你立刻離開,不然小心我刀劍無情。”


    摸摸鼻子,向幼菡對著房裏的某人吐吐舌頭,不過還不到山窮水盡之時,她可不會罷休。


    因此,在隔日的花園中,嬌弱的向幼沁被人攔住了。


    “三姊!”抹上口水當眼淚,向幼菡撲進向幼沁的懷抱,“你要救人家啦,菡兒不要嫁到那蠻荒之地,三姊,你最疼人家啦!”


    向來溫婉的向幼沁哪裏受得住這樣的哀求,眼淚汪汪就要答應,隻可惜千鈞一發之際,那討厭的冷臉管家大哥出現。


    “小小姐,沁兒身體最是嬌弱,多走幾步路都要喘上半天,你確定要她嫁過去?我聽說那地方雖然繁華,可環境較之咱們這裏冷冽得多,我就怕沁兒嫁過去撐不了幾日……”


    “不舍得三姊出嫁就直接說,哼,拐彎抹角做什麽!”向幼菡向來不待見這冷臉的管家兒子,沒好氣的反駁。


    可再看看自家三姊,那一激動就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好吧,剛才的哀求算她沒說。


    於是,向幼菡沉痛的發現,自己是真的一條後路都沒了。


    “爹爹,那姓慕的我壓根不熟悉。”


    “乖菡兒,晨玄那孩子的為人處世,還有品性都是極好的,爹爹可以保證。”向老爹不遺餘力的誇讚自己未來的女婿,要知道慕兄弟對這件婚事催促得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也隻能放下心中的不舍。


    要說幼菡的心思古靈精怪、不喜約束,他這個做爹爹的,還真擔心要是有朝一日嫁到別家會不會受欺負,若是嫁到慕家,哎呀,簡直再合適不過,就憑兩家的關係,慕老弟對待幼菡一定會比自家孩子還好,自己也省得日日擔憂。


    這婚事是越想越完美,簡直就是歪打正著,這樣想著,向老爹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不見。


    “可那什麽慕晨玄一次都沒見過我,他就肯答應?”


    “你慕伯父那麽喜歡你,怎麽會不答應。”關於慕晨玄的態度,向老爹也不甚肯定,早些年就聽說那孩子在婚事上謹慎得很,這一次不會是慕老弟心急自作主張吧,他猶疑著顧左右而言他說道。


    “我才不信。”向幼菡半信半疑,兩個人之間都是陌生的,她不信那個男人會這麽痛快答應,“既然爹爹這麽肯定,那好,隻要那男人心甘情願迎娶,我就嫁。”


    “此話當真?”向老爹拍案而起。


    “當真。”向幼菡信心滿滿。


    此時的她尚且堅信自己的看法,誰會娶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妻子,卻不知姻緣之事,本就來的那麽古怪,讓人措手不及。


    要說這樁婚事,其實也並非慕家處心積慮,說來說去,也算得上誤會一樁,隻是解來解去解不開,就當了真。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就說卞城府的向幼菡為了這樁婚事不堪其擾,而在千裏之外的肅州府,有一家人也在為同一件事煩惱了幾個月。


    肅州府,這個邊陲小地,二十年前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近年來卻聲名鵲起,為世人津津樂道,究其緣由,竟因為一戶人家的遷入,肅州慕家。


    說起慕家,府內盡人皆知,乃是舉國聞名的商賈世家,家中生意遍布南北,近些年更被元隆帝欽點為皇商,慕氏一族曾居卞城,後因戰亂遷居此地,此後便一直久居,已達十餘年之久。


    他們世代經商,早先便做些絲綢生意,隻因先帝重農抑商一直無大作為,到了元隆帝登基農商大盛才真正大顯身手,尤其在當家少主慕晨玄治理下更是鼎盛無邊。


    慕晨玄,這位慕家少當家,肅州府內真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論品性,他義字當頭,果敢剛強;論手段,他機智多謀、仁義為先;論長相,他相貌堂堂、英姿不凡。


    這樣一個男人,怎麽說都稱得上一句人中龍鳳,才讓慕老爺心無顧忌的把家業交到他手上,不提別的,就那副身家樣貌,這些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名門閨秀。


    可惜,人無完人,隻一件讓人深為費解,這被讚為天人的男人卻二十有三仍未娶妻,甚至身邊連個紅顏知己都沒有。


    相貌英俊又家世顯赫,再加上潔身自好的習慣,越來越多的名門淑女傾慕不已,紛紛不惜名聲上門說親,一個個舌燦蓮花極盡誇張,偏偏慕晨玄什麽都瞧不上,既不拒絕也不答應,隻是婉言推托,言語間毫無破綻,讓人氣也不是喜也不是。


    要說這不近女色也不算什麽壞事,隻是時日久了難免引人猜測,有人說他是眷戀舊情,還念著當年偶遇的一位小姐,理由是那位神秘的不知名小姐曾是慕家座上賓,足足在府上住了半月之久才悄然離開。


    當然,這事情有些玄乎,有人信就有人不信,更有甚者懷疑他身患斷袖之癖,陪在身側的男仆也都拿出來質疑一番。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樣的閑言碎語慕晨玄向來不去理會,隻是閑話傳得多了,就連喜歡雲遊四處的慕老爺都忍不住懷疑獨子身有怪癖,幾次明究暗探後不得要領,幹脆就強做主張招來媒婆相親,可惜獨子機智太過,幾番鬥智鬥勇之後,皆以自己慘敗告終,幹脆就想起了各種歪門邪道。


    比如一月前,慕家大堂。


    “哎!”


    “這道翡翠蹄筋不錯,爹多吃一點。”


    “好。”


    “味道如何?”


    “哎!”慕老爹長歎一口氣,哀怨地瞥一眼自己兒子,才喃喃說道:“味道還行,可惜心緒難寧,山珍海味也食之無味。”


    “是嗎?”不為所動,慕晨玄淡淡一笑,“許是這些天太過疲累,您多多歇息就好了。”


    “哎,那些身外之事怎能壞我心情,反倒是你的……你不懂為父的心啊!”依舊長歎一聲,慕老爹皺眉,放下手中的竹筷,眼巴巴看著長子,卻隻得到一個淡然的笑臉,頓時一張老臉萎頓下來。


    此情此景,若是別人定然大為好奇窮加追問,偏偏他這個兒子非尋常人,竟然麵不改色,讓慕老爹又惱又怨,偏偏還無能為力。


    “晨玄,你都不好奇我心中煩悶些什麽?”慕老爹鼓足精神再接再厲,一臉期盼地看著兒子。


    不慌不忙咽下口中的飯,慕晨玄微微一笑,“莫非爹您又看中了哪家小姐?”


    “噗”的一聲,慕老爺一口茶水噴到飯菜上,看一眼四周紛紛憋笑的仆人,一張老臉瞬間漲成豬肝色,“你胡說些什麽?我哪裏……哪裏會做出這種事情。”


    “那就好,我吃好了,您慢用。”在侍從的服侍下淨手,慕晨玄優雅一笑,就要離開。


    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機會,慕老爹哪裏肯放過,連忙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慕晨玄,你給我坐下,為父還有事情與你商量。”


    “不知爹爹所為何事?”頓住腳步,慕晨玄轉身複又做好,一副恭敬的模樣,眼底卻閃過一絲促狹。


    慕老爹哪裏不了解兒子心思,幹脆就扯下臉皮,“你知道我為難的是何事。”


    “您的心思兒子怎麽能猜得出,還請明示吧。”慕晨玄淺淺一笑,那笑意卻未入眼眸深處。


    “你的婚事……”慕老爹一句話未說完,慕晨玄已經挑眉,“怎麽,爹爹又替我找到了合適人選?隻是我近來事務繁忙,還是過段時日再相見吧。”


    “哼,你別給我來這一套,見不見麵你總能說出不合適的理由,比如上次蘇家小姐貌美如花,你嫌棄太過高傲;文家小姐溫柔典雅,你嫌棄人家性子太過溫潤;張家……”


    “爹爹要細數我沒意見,隻是書房事情還有很多。”


    “你……”慕老爹再次被堵住,好半晌才又平複情緒,“以往的就不說了,我就單問你到底要娶個什麽樣的女子,隻要你說出來,就算是天仙我也去給你求來。”


    “那就請爹爹去求個九天仙女吧,我到時必無意見。”


    “九天仙女,我去哪裏求來。”一句話就啞口無言,慕老爹氣得胡子翹起來。


    “那就慢慢等吧。”慕晨玄一直溫潤的笑,“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子懂得這些道理,隻是那些姑娘家實在不能讓人滿意,慕家未來的當家主母,也不能太過勉強吧。”


    “那若是……”慕老爹吹胡子瞪眼,突然想起某個老友,腦中靈光一閃,一個念頭冒出腦海,“你說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那若是早早定下的婚約呢,你可會答應?”


    “婚約,這有些可笑了,我沒有定下婚約吧。”慕晨玄哭笑不得。


    “你自然不記得,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隻是我卻不能不當回事,要說向家女兒也已然長大,有道是好女不侍二夫,她既然許了我們家就不能再嫁別人,難道你忍心耽誤一個大好的女兒家?何況你向伯父多次催促,我想著不能勉強你才多次推脫,可女兒家的大好年華哪裏禁得住煎熬,你真的要做負心人?”慕老爹梗著脖子吼道。


    “看來您這一次是不得目的不罷休了。”慕晨玄一臉冷笑。


    “哼,怎麽,剛說出口的話你就反悔了!”


    靜靜地沉默,慕晨玄看著自家父親,要說起來,到他這年紀,也鮮少有人不成家,他何嚐不理解老人家的心思。


    隻是婚姻之事,自小看慣了父親的多情,娘親的鬱鬱而終,他心底始終想要白首一人,隻是眼前看來,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既然早晚都要娶一個不愛的女子,是誰又何妨。


    “好,我答應,如果向家同意這樁婚事,那就擇吉日迎娶吧。”


    看著說完話轉身就走的兒子,慕老爹終於笑逐顏開,心裏卻打起另外一個主意,那份婚約當年隻是戲語,原以為做不得數,剛才也隻是靈機一動想起來,可如果兒子一直不娶,那自己抱孫子的願望,恐怕這輩子都實現不了,倒不如試試這樁婚約。


    情非得已,他也隻能鋌而走險,厚著臉皮讓人去向家求取婚事,還記得他向老兄喜歡古玩字畫,看來要從這方麵著手了。


    這樣想著,慕老爹就大張旗鼓的張羅開來,心裏打著算盤,早早放出慕家娶親的風聲,鬧個滿城皆知,到時候就算向家不應婚,為了麵子,晨玄也必須娶一個女人進來。


    哈,真是一個好辦法,慕老爹一臉狡詐算計著,這才有了向家的一番折騰。


    世人總道千裏姻緣一線牽,有時候,還真是不得不信,就在這陰差陽錯之下,向慕聯婚已成定局。


    於是,整個向府陷入一片慌亂之中,各種忙碌折騰,很快就等來了黃道吉日前一晚,奶娘攆走所有侍候的丫鬟小廝,麵對著眼前向幼菡和夙玉純潔的目光,開始傳授起所謂的禦夫之術。


    “小姐呀,其實那事情也沒什麽好說的。”奶娘還沒說出口已經紅了老臉,可惜,另外主仆兩個毫不在意,依舊玩著自己的。


    “夙玉,別忘了我精心買的小玩意。”


    “好的,小姐,都帶著呢。”


    “小姐你平時沒接觸過外麵的男人,到時候難免驚惶,可隻要安安分分聽從慕家少爺的心思就不會出錯。”


    “不要啦,那個太舊了,不要了。”向幼菡恍若無聞。


    “那我們再去買一套。”陪嫁丫鬟夙玉也是無所謂的模樣,兩人都沒注意奶娘的無奈。


    “小姐,這有一本春宮圖,來來,奶娘教你一些東西。”


    順手接過那本春宮圖,向幼菡看了一眼,都是些古古怪怪的小人,沒意思,一甩手就丟到一邊,又忙著招呼夙玉,“夙玉,我的書你都要帶著呀,可都是我精心挑選的。”


    於是念叨半個時辰後,奶娘的臉色終於恢複正常,殷切的看著向幼菡,“小姐你都聽懂了吧,床幃之事可都要記清楚了,不然新婚之夜,你一定慌了手腳”


    玩得不亦樂乎,向幼菡推著奶娘出房,敷衍說道:“奶娘你放心啦,我聽明白了。”


    然後主仆兩個接著鬧騰,直到忙得昏昏欲睡,夙玉終於想起來奶娘欲言又止的模樣,彷佛是有什麽話要說,“小姐,奶娘說了些什麽呀?”


    “給了我一本書。”向幼菡爬到床上,懶洋洋說道。


    “還有呢?”


    “沒有了。”回應她的,是清淺的酣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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