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讓自己感到快樂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與在乎的人一個四目相對的眼神,一個淡淡的笑容,哪怕一句埋怨,都能讓整顆心甜蜜的溢出芬芳。


    向幼菡現在就是這種心情,來到成荊不過五日,自己與謹之之間彷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是慕晨玄那一晚所說的,菡兒,你是我的女人了,我會疼寵你一輩子。


    而慕晨玄,也成為自己的男人,可以名正言順牽手走一輩子,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許是心情好了,所有的事情也變得分外順利,慕晨玄依舊有些忙碌,她也還是一如往常的清閑,隻是不斷聽到好消息,李掌櫃已經被安然帶回來,傷勢也控製住,歐陽家的人前來拜訪,事情出現轉機,在一位女子的相助下很順利的解決了。


    向幼菡覺得好開心,就連看到花花草草隨風搖擺,也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至於這次幫忙的貴人,向幼菡好奇問過幾次,隻因每次聊到那個人慕晨玄就有些躲避,隻說是一個普通朋友,再加上仆人們聊起貴人時曖昧的目光,竟讓她有種探究下去的衝動,還有事情發生的原因,那個女人,和這個相助的貴人會不會有什麽關係,她不敢多想下去。


    幸福太難得,她不忍破壞,慕晨玄也沒有給她過多的時間多想,自從同床共枕,這個男人日日纏著耳鬢廝磨,談笑之間,那些事情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相信慕晨玄所說的每句話,那個女子隻是個普通朋友,自己見不見沒什麽大礙,卻未料到,會有那麽一天,那個神秘的女子會以那樣一種方式與自己見麵。


    慕晨玄的生意忙,難得陪伴,向幼菡也不怨憤,隻是難得有了閑時,孩子脾氣也就高漲,鬧著要去街上玩。


    看她連聲哀求,倒像個可憐兮兮的小狗兒模樣,慕晨玄的心裏一陣柔軟,就隨著她一起出來,一路吃一路玩,倒也不亦樂乎,逛的時間久了,也到了午時,自然準備在外麵吃了東西再回去。


    隨著出來的仆人看她興致勃勃,湊趣說:“爺,夫人,往前拐彎有間醉仙樓,裏麵做的幾樣拿手好菜,倒是值得一嚐。”


    “好,那咱們這就過去,有帶銀子吧。”眉梢一挑,向幼菡露出大大的笑臉,她對這種誘惑完全沒有抵擋力,自然要去。


    慕晨玄吩咐了車夫把東西送到家裏,兩人就帶著一名家丁,一路玩鬧著往醉仙樓的方向走去。


    三人剛剛在醉仙樓前站定,樓裏已經小跑出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徑直走到身前,笑吟吟說道:“慕公子、慕夫人,我家小姐請兩位樓上一敘。”


    驚詫之餘,向幼菡看向慕晨玄,他卻是冷冷清清的模樣,半分笑意也無,“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


    “哎……”向幼菡愣住,原本就是要去醉仙樓吃飯,怎麽這會兒有別的事情,慕晨玄從來沒有這樣出爾反爾的時刻,這樣的時候還真是第一次。


    “慕公子,我家小姐沒別的意思,反正公子、夫人也是要用飯,何妨見見我家小姐。”丫鬟口氣不卑不亢,成功引誘起向幼菡的興趣。


    她啟唇一笑,拉拉慕晨玄的衣角,“既然是故人,就見見吧。”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好奇了,能讓謹之避之不及的人,肯定是個厲害角色吧。


    慕晨玄的臉色有些怪,無奈的目光看著向幼菡,“菡兒……”


    “故人相請怎麽能這麽不給麵子,謹之你是怎麽了?”越是這樣,她倒是更好奇了,這樓中人,到底是什麽來頭,能讓謹之這麽無奈,還是位小姐……


    “好吧。”慕晨玄的聲音裏帶著些無奈。


    待到隨丫鬟上了樓,進到雅間,向幼菡才發現,自己這一趟果然是來值了,雅間裏坐著的竟然是年輕小姐,還是一個貌美如花、笑容清雅的年輕美人,向幼菡從來都覺得三個姊姊是大美人,可眼前這個姑娘,竟然絲毫不遜色。


    “慕公子、慕夫人,久未逢麵,別來無恙吧。”那女子笑語晏晏迎上來,柔情似水的目光直直看著兩人。


    “你是……”向幼菡想要弄清楚對方的身分。


    “我叫蘇煙。”她溫柔地笑著,走上前來,“你是幼菡吧,謹之的新婚夫人。”


    “是啊。”向幼菡笑著說,心底卻劃過一絲不悅,雖然是轉瞬即逝,謹之,這個叫蘇煙的女人為何如此親密的稱呼自己的夫君,她有些不舒服。


    蘇煙是個漂亮的女人,更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她走上前拉住了向幼菡的手,“別介意,我和謹之是從小認識的好友,這樣稱呼你不會見怪吧。”


    這樣的解釋,實在無懈可擊,向幼菡有些懊惱,自己的心思竟然那麽明顯嗎?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而且,蘇煙的解釋聽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她有些懊惱自己的多心,在心底責罵自己兩句,露出笑容,“怎麽會,你和謹之是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了。”


    “那就好,來來來,一起坐。”招呼向幼菡坐下,蘇煙看一眼慕晨玄,“知道你們來了成荊,我一直有心邀請二位,隻是謹之老是推辭,幸好這次遇到,不然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次機會。”


    “推辭,怎麽會?是謹之太忙了,蘇煙姊姊這麽熱情,我很高興見到你呢。”向幼菡自責自己的多想,笑容越發燦爛。


    “好妹妹,來,吃些東西,不理謹之。”


    “好。”兩人談笑起來,向幼菡努力讓自己笑得真誠,對嘛!不過是普通朋友,自己怎麽會胡思亂想呢。


    雖然這個蘇煙的態度實在是熱情了點,她也不該胡思亂想呀,向幼菡在心裏狠狠臭罵自己一番,試圖說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是,為什麽坐下來的時間越長,心裏那股怪怪的感覺就越來越強烈呢!


    這位蘇煙姑娘很熱情,言語間親親熱熱的,可是謹之的臉色卻有些古怪,並不熱切,這讓向幼菡有些費解。


    更確切的說,蘇煙的熱情是針對慕晨玄的,盡管她說話的人是自己,可目光卻一直看向身邊的慕晨玄,還有那一句久未逢麵,向幼菡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幼菡妹妹,你看咱們聊得開心,謹之卻擺著一張臉,是不是姊姊打擾了你們呀?”蘇煙顯然也看出來慕晨玄的冷淡,挑眉笑著調侃。


    “當然不會。”向幼菡接著說道。


    “我隻是有些累。”聽到這些話,慕晨玄的響應還是冷淡的,可又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


    他轉身看向向幼菡,“菡兒,蘇姑娘這裏這麽多菜,怕是還在等待客人,不如咱們走吧。”


    “是這樣嗎?那我們就先走了。”向幼菡也不想多留。


    “慢著。”回應她的,是蘇煙熱情的挽留,她的目光是對著慕晨玄的,“著急走什麽,我剛剛在樓上瞧見你在樓下,這才讓丫鬟請你們上來,幾次三番請還請不到呢,怎麽能放你走?”


    “蘇煙。”慕晨玄直呼她的名字,麵色冷漠。


    “我還真就要留客呢。”蘇煙好似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走到向幼菡身邊讓她坐下,“好妹妹,別管他臭脾氣,咱們說咱們的。”


    親昵的口氣,帶著輕輕的責備,倒像是情人之間的嗔怪,填滿了溺死人的溫柔。


    如果有這麽一個女子坐在你的麵前,對著你的丈夫笑容溫柔,你一定會覺得奇怪,覺得不舒服,如同向幼菡此刻的想法。


    這兩個人之間會不會有什麽故事?彼此之間這樣古怪,她忍不住這麽想,有時候,女人的感覺是很準確的,接下來的這頓飯,果然驗證了這樣一個猜測。


    這位蘇姑娘,直白來說她可以是個完美無缺的美人,年紀雖然較自己略大些,卻別有一番風情,她的圓滑讓人吃驚,不像是大家閨秀,可氣質又不比常人。


    還有那圓滑的態度,談笑自如,即便她聊天對象看似是自己,向幼菡卻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陪襯,蘇煙的目光中隻有慕晨玄,這個認知讓她不舒服,一頓飯吃得食之無味,如鯁在喉。


    好不容易吃完,想著能擺脫她,卻被再三挽留,就像現在,三人坐在一起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蘇煙也是商人之女,本地人士,這都是向幼菡從他們兩人的談話中聽到的,雖然是寥寥幾句話,卻透漏出一萬分的危險氣息,一個冷漠如冰,不願多說;一個溫情似水,談笑風生。


    感覺上古怪得很,這讓向幼菡不舒服,可又說不出什麽。


    “謹之。”蘇煙好似突然想起什麽,把目光轉向慕晨玄,眼睛專注,口氣親昵,“前段日子發生的麻煩事都解決了吧,我聽說之後立刻找了歐陽沛,他答應不會再隨意糾纏。”


    “多謝。”慕晨玄的臉上帶著笑意,眼底卻是疏離的。


    “沒什麽,咱們是什麽關係。”蘇煙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一直在微笑的向幼菡,“當初我不知道這事兒,若是你來一封信,我也必定幫忙,不過這樣也不錯,我還有機會見你幾麵,不然見你一次還真是難呢。”


    聽到這話,慕晨玄有一刻的沉默,向幼菡立刻笑笑,“蘇煙姊姊,原來幫我們的人是你,我還一直猜測是誰這麽厲害,竟然是姊姊。”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蘇煙嬌媚一笑。目光又轉向慕晨玄,“原本還擔心你為那事兒心煩,現在好了,還有心思帶著自己的新夫人出來玩,看來是毫不擔心呀。”


    慕晨玄的目光一直不曾直視蘇煙,桌下伸手覆上向幼菡手指,溫柔說道:“事情本來就不大,菡兒沒到過這邊,就當是遊玩也好。”


    抿嘴一笑,向幼菡也不客氣,把自己的手放入慕晨玄掌中,“來到成荊雖然麻煩,但是也值了,如果不來這邊,我還不知道謹之有蘇煙姊姊這樣好的一位朋友呢,別管怎麽樣,事情多虧姊姊幫忙,還是要謝謝的。”


    晏顏一笑,蘇煙媚眼如絲,“謝什麽,事情本就因我而起,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這話說得古怪,向幼菡有些不解,可慕晨玄卻不等她說完,驀地說道:“蘇煙,都是些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


    “這有什麽,難道你還怕幼菡妹妹聽到了生你氣。”蘇煙笑得誇張,突然看向幼菡,“妹妹不知道,這事兒本來就怪我當初沒處理好,當年我們三人之間一段往事,惹來歐陽沛的嫉妒……哎,不說了,總之事情解決了就好。”


    有些話,說到半截最惹人心煩,向幼菡沒指望慕晨玄會解釋,可這種情況下,如果還看不出這個蘇煙要告訴自己什麽,那她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這個女人,怕是喜歡慕晨玄的吧,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在自己心裏種下懷疑,讓她難過。


    可惜,她向幼菡從來不做那些傷害自己人的事情,即便好奇心要把自己逼瘋,所以她也笑了,“是啊,不過是些『陳年舊事』,既然過去了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事情解決才是最重要的。”


    一句話說出口,蘇煙的臉色變了幾變,慕晨玄卻嘴角帶笑,目光溫潤。


    看著慕晨玄和向幼菡相視一笑的模樣,蘇煙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淩厲,變了臉色,一句陳年舊事,擊中了她所有的心思,就因為是往事,拿出來傷害別人的力道就小了幾分,何況是麵對一個聰明人,看來,自己是著實低估了這個小丫頭。


    這樣的一次偶遇,實在是算不上愉快,直到坐上馬車,慕晨玄的臉色依舊沒有恢複,向幼菡依著他而坐,神色莫辨。


    她不是疑心重的人,可是女人有時候的感覺簡直敏銳得可怕,蘇煙的每一個笑容都透漏著古怪,莫名的親昵,像是在對自己傳達一個訊息。


    盡管心裏堅信慕晨玄的清白,卻依舊不能不承認,自己厭惡蘇煙的曖昧,麵對這個美麗的一個女子,麵對可能存在的那段隱秘往事,她有些心慌。


    謹之會不會解釋?會不會把那段往事盡數告知自己?也許有些事情是她不想知道的,可她會努力平和的麵對,因為心裏喜歡這個男人,所以覺得可以忍受一切,包括過往。


    “謹之。”低低喚一聲他的名字,向幼菡仰頭看他,“蘇煙,她……”


    “菡兒。”慕晨玄低下頭,手掌握住她的,“她隻是個普通朋友,你千萬不要多想,她的爹爹曾在慕家待過,我小時候曾跟隨他學著經商,她從小就是這樣,性子剛烈,不顧及別人的想法,反正我們過兩日就回去肅州,你不必理會她。”


    “好。”她溫順的點頭。


    一個從小相識的普通朋友,然後呢?慕晨玄什麽都沒說,麵對自己依舊是溫柔體貼,笑語溫存,似乎一刻也不願分開,帶著一股纏綿味道。


    向幼菡想,他沒有開口解釋,也許,是覺待沒必要吧,畢竟,隻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


    回到別院兩日,蘇煙沒有再次出現,向幼菡開始相信那句話,隻是一個普通朋友,不然還能如何,待到所有事情準備齊全,他們要回到肅州了,一直以為事情這樣就會結束,她可以忘記所有的疑惑和不解,可等到趕路回肅州的那一日,馬車旁突然靠近的一輛馬車讓她的心思再度陷入混亂。


    那輛馬車刻意和他們的馬車並駕齊驅,掀開車簾,是蘇煙那張美麗的臉,她說:“幼菡妹妹、謹之,很久沒到肅州去,還真的想去瞧瞧了,正巧和你們一路做伴。”


    向幼菡微笑著說當然可以,目光久久停留了慕晨玄的臉上,卻沒得到一個答案,心底有隱隱的失望。


    蘇煙好似沒瞧見慕晨玄的默然,依舊笑得燦爛,“還有一件事麻煩妹妹,我在肅州也沒什麽親戚,不知道能不能打擾你們一下,借住幾日?”


    “沒什麽麻煩的,求之不得。”不同於慕晨玄突然冷下來的麵容,向幼菡的表情平靜而舒暢,待到放下馬車的簾子,眼底的笑意卻瞬間消散,目光盯著一直閉目養神的慕晨玄,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謹之,你沒有什麽話好對我說嗎?她在心底質問,卻依舊沒有說出口,來時歡樂去時憂,她有些後悔來到這個地方了。


    一路上,三人都有些沉默,蘇煙這次倒是安靜得很,馬車一直不緊不慢跟在後麵,待到入夜回到肅州,家丁們挑著燈籠迎在門口,夙玉更是開心,簡直要跳上馬車的模樣。


    慕晨玄先一個走下來,又扶著向幼菡下車。


    夙玉又是埋怨又是歡喜,上前拉住向幼菡,“小姐,你下次可不能拋下我了,這些日子沒見,我都吃不好睡不著。”


    笑嘻嘻摟住了夙玉,向幼菡捏捏她的臉頰,“好,下次肯定帶著你,去哪裏都帶著。”


    請了安,迎著兩位主子往家裏走,眾人的表情都是興奮的,可等到後麵一輛馬車也隨著停下來,裏麵的蘇煙走出來,所有人的表情卻有些變化了,變得高深莫測,目光在三人之中來回巡視,隻有夙玉,滿臉不解。


    那些目光,像是一根刺,紮進向幼菡的心裏,越來越不能釋懷。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多疑、不信任,可是,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懷疑絲毫沒錯,所有人的目光都證實了存在的隱情,慕晨玄,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那天蘇煙說:幼菡妹妹,我上次來就是住在清秋閣,住得習慣了,這次還住在那裏可好?


    那一刻,向幼菡的臉色從來沒這麽難看過,清秋閣,那是她一直住的地方,也是後院所有亭台樓閣中最寬闊,風景最好的。


    她沒有說話,慕晨玄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蘇煙,那是菡兒住的地方。”


    蘇煙沒有堅持,隨意找了院子住進去,“我本來就是住兩日就走,瞧你們兩個小氣的。”這話看似不過一句調笑,但聽進有心人耳朵裏,就是不同的滋味,向幼菡就是那個有心人。


    三個人的世界,應該是什麽樣的,向幼菡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的心裏有些迷茫,有些不解,更多的是無助。


    可是,這些都隻能埋在心底,因為她什麽都不知道,隻是無謂的猜測,所以,她依舊微笑,一臉開心的對著蘇煙叫姊姊,麵對慕晨玄,也是滿滿的笑意,像往常一樣接受他的愛寵,接受他的憐惜。


    書房裏的陪伴,夜晚的甜蜜纏綿,一切彷佛還是完美無缺的樣子。


    隻有她自己的心底最清楚,有些事情,已經開始了懷疑,就會有裂痕。


    平心而論,蘇煙算是一個極美好的女子,進得廳堂入得廚房,每每午時過後,她總是喜歡帶著一臉濃烈的笑容,拿著食盒,說是請自己品嚐做好的小點心。


    “幼菡妹妹。”蘇煙笑容滿麵,打開手裏的食盒,“我見妹妹這些日子沒太有精神,吃的也少,準備了一點小菜特地送來,你嚐嚐,都是極清淡的。”


    “多謝。”向幼菡剛剛午睡醒來,臉上還帶著一絲惺忪睡意,起身讓她進來,沒有像往常一樣掛滿笑容,“我不是很餓,姊姊還是把東西帶回去吧。”


    蘇煙咯咯一笑,上前拉她的手,“瞧你這樣子,小懶貓一樣,這麽嗜睡,不會是……嗬嗬,不過瞧著也不像,來吃點東西,別這麽懶洋洋的,這些小菜都是謹之以前喜歡的,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教給你,到時候我走了,他也可以吃到。”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向幼菡不懂,隻是靜靜倒了茶遞到她身前,垂下眼眸想了想,終於又笑了,“蘇煙姊姊,說來不怕你笑,我從小就被姊姊們寵著,這些事情是做不來的,倒是可以讓丫鬟們學學。”


    “這樣啊!”蘇煙一愣,笑容奇怪,“那你也不能就這樣一直閑著,哎,還是應該多幫助謹之一點,他一個人,難免有些累。”


    “會嗎?”向幼菡燦爛地笑,“我從小就是個慵懶的性子,謹之也都知道,要是哪一日變得像姊姊這樣伶俐能幹,說不定還會不習慣呢。”


    目光中突然散發幾絲冷冽,蘇煙低下頭品茶,“也許吧。”


    看著她,向幼菡心底最深處的疑問又都湧出來,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問些什麽,可是,有時候有些事不由自主。


    “蘇煙姊姊,你和謹之小時候關係很好吧,我看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樣子。”向幼菡試探說道,她討厭自己的虛偽,明明不喜歡,卻還笑著。


    蘇煙的眼睛裏突然爆發出光芒,臉上的笑容那麽柔和,陷入了最深處的回憶裏,“其實小時候我倒沒怎麽見過他,記憶裏第一次見到謹之,那是在成荊的遊船上,他那時候還是風姿翩翩的少年,下了馬,搖著手中的扇子和幾個朋友在另一條船上飲酒,隻不過一眼,我就覺得他與別人是不同的,後來,我們熟識,一起四處遊玩,他教我騎馬、帶我彈琴,那麽美好的過去。”


    向幼菡靜靜地看著這個女子回憶往事,心刺刺的疼。


    “他喜歡什麽曲子,我就學什麽曲子;他喜歡喝什麽茶,我就喝什麽茶;他送我一幅字,我沒日沒夜的臨摹。”蘇煙柔柔的笑了,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蘇煙姊姊,你?”向幼菡勉強自己笑。


    “是啊。”蘇煙從往日的記憶裏走出來,看著向幼菡苦澀一笑,“你猜對了,我心裏是歡喜他的,可是幼菡妹妹你也許不懂,謹之年輕時有時張狂、有時內斂,那樣的一個人,成了多少少女的深閨夢裏人,傷了多少人的心。”


    “……”


    “那個時候,我的爹爹還是慕家的下人,我也是你這般年紀,幾乎是仰望著他,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瞧一眼,後來謹之回到肅州,我也跟著過來,住在府裏,就是你現在的院子,每天看著他進進出出,心裏難以說出的歡欣。”


    “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握緊拳頭,向幼菡不敢細看她迷蒙的表情,怕自己眼淚會不自覺落下來,會暴露自己的軟弱。


    “隨口一說罷了。”蘇煙突然笑了,嫵媚的目光,恢複以往的模樣,“妹妹你可別介意,我就隨口一說,幾年前的事情了,當不得真。現在你們成了夫妻,多多信任對方才好呀。”


    向幼菡無言以對,她沒有更多的話來反駁或是斥責,這個女人是真的喜歡慕晨玄,她感覺得到,也許現在還是深深的愛戀,隻是,自己何嚐不是真的。


    她懼怕蘇煙,這個妖媚的女子,她的愛恨都是那麽強烈,帶著一股霸道,一次次對著自己把那些倆人之間甜蜜或憂傷的過往娓娓說來。


    蘇煙的回憶,還有她目光中委屈,有時候會讓向幼菡有種錯覺。


    好似自己是勝利者,所以應該大方聽她講述那些憂傷的女兒心思,不該不快、不該心痛,可是,為什麽自己心裏越來越委屈呢?


    有些時候,麵對她的低語向幼菡會突然起身,大口大口喘氣,腦海裏填滿怒火,隻想狠狠責罵這個女人,謹之是我的,永遠是我的。


    可她一定一臉委屈的說,幼菡妹妹,他一直是你的呀,我從來沒想搶走他,於是,這些怒氣就越發無處消散,讓向幼菡變得垂頭喪氣。


    深夜纏綿過後,相擁而眠,靜靜看著身邊的男人,想著他的沉默,心裏一片酸楚,指尖在他眉梢劃過,緊皺的層彷佛也刻進了自己眼底,他在心煩嗎?平日裏都是眉目舒展的男人,也會有心煩的事情。


    第一次,向幼菡那麽期盼一個人趕快離開。


    第一次,她開始那麽認真懷疑慕晨玄與蘇煙的過往,她曾以為自己可以不去在乎,因為過去的事情終究是過去,可無意中聽到慕晨玄惡聲惡氣質問蘇煙要做什麽,她的手還是不自覺的顫抖,躲在暗處不敢走出去,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麽錯事。


    那時的蘇煙笑得悲涼,“謹之,你還是不明白嗎?”一句話,傷了一個人,向幼菡扭頭就走,不敢再聽下去,慕晨玄,雖然你不解釋,可我還是選擇相信你。


    每每相擁而眠,聽著睡夢中的男人喚自已的名字,向幼菡一遍遍告訴自己,看,謹之的心裏是有我的。


    那些對視的目光,那些深情繾綣,她絕不會遺忘,即便所有人告訴她應該去追問那些原該遺忘的過去,她依舊耐心等待一句解釋。


    至於那些不該記住的,比如回憶,比如蘇煙在慕家待過的那段日子,她會逼迫自己遺忘,不去想,也不敢想。


    麵對向幼菡的不作為,夙玉也是這麽勸說:“反正那人過兩日就走,何必一時賭氣壞了小姐和爺的情分,到時候等人走了再說不遲,至於當年的情況是什麽樣的,我瞧著還不一定呢,爺的態度一直冷漠如初,我看那蘇煙就是個狐媚貨色,當著爺的麵百般溫柔,背後對著咱們的目光就是冷冷的。”


    這些話說得很有道理,可要你真的聽進去實在太難,讓人心底好似烈火焚燒,向幼菡等待她的離開,可等待來的,隻有無窮無盡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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