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仙骨,削去仙元。


    百煉成妖,千煉成魔。


    素念以前聽過相應的描述,也為一念之差、墮入反向深淵的過程感到驚心動魄,可當親眼目睹一切發生時,才知道,原來的驚心,有多不值得一提。


    業火焚燒,仙元盡斷,皮、肉,都像生生削去了一層,反複百次、千次……


    將人綁在樹柱之上。經受淩遲之刑,待長好,再重新經曆一次又一次,也不足為過。


    素念忍不住拉住了阿蓮的手臂,幾乎不忍心再繼續看著鏡像裏的內容。


    到這裏,鏡像開始變得扭曲起來,似乎仙的記憶已經快要終結,接下來,就要被妖氣影響,很快散去一般。


    依雲變成了妖,連原形狀態,眼睛都變得幽藍,陰森冷酷。


    依雲帶著碧水回到家中,借助妖力,讓二位老人昏迷,同時以妖力為二老調整。


    這隻是權宜之計。碧水冷笑,你也知道,以此法續命。難撐長久,除非……


    除非什麽?依雲急問。


    畫麵,到這裏看不清了。


    再看時,已是如雨中觀景般模糊,依雲抱著雙膝,坐在河邊。仿佛河水把整個心髒都帶走了。


    我能救他們。碧水的聲音同樣扭曲,模糊。


    殺了鎮裏,搗亂的人。尤其,那個修仙的,還有禦地仙。


    用**陣,先試試勾魂效果。我已留暗道,你去小巷行走,不要走帶燈籠的街道。


    取三樣東西,結界……用這珠子。


    別問我怎麽做。用你的力量,蒙混過去。你不是欺騙那個修仙者,也欺騙得挺好嗎?


    後續的救命藥材?自己想辦法找去。在我出手幫你之前,你家人就死了,就隻能怪他們運氣不好。


    百姓、無辜?碧水哈哈大笑,笑得猙獰,你有和我談無辜的資格麽?賤妖!


    依雲被扇了一巴掌,倒在地上,奪魂珠吸在她的頭頂,像是電網,將整個人緊緊束縛住。


    鏡像畫麵,連同地上的鮮血一起,即將離散。


    你以為,我打算怎麽救你的‘家人’?當然是吸收他人的陽元、陽壽,轉換續命,蠢東西!能從寶貴收集來的靈魂中,分一些給你,不感恩戴德,還敢質疑叫囂,該死!


    碧水捏住依雲的臉,捏得臉麵幾乎變了形。


    給我記住,賤妖我能救了你,還有那對老不死的東西,也能毀了你們……比捏死螞蟻,還要容易。


    離散前,最後的畫麵,定格在依雲,麵對河水。攥緊了手裏,碧水給的玉鐲。


    鍾公子……對不起。秦公子……也對不起,跟你學了這麽久,人間的道理……但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畫麵,灰飛煙滅。


    倚在牆壁邊的依雲。眼中的光芒逐漸熄滅。


    等下,你不能死!小藕試圖加大治愈術的力度,淺綠光芒,覆蓋在依雲身上,卻像再也灌注不了半步。


    沒用的。天昊在一邊,淡淡說了一句。


    治愈的仙術,隻能拖延些許時間,恢複少量傷口,但對於命格已定之人,終是渺茫。


    你怎麽知道沒用!小藕語氣急切,像是快要哭了,我不想


    小藕。放棄吧。鍾臨溪輕輕拍了下小藕的肩膀,靠近依雲,輕歎一聲。


    鍾公子,你神通廣大……能救他們嗎。


    依雲的聲音,低到隻有靠近,才能聽見。


    天命不可違,但我盡力。鍾臨溪頓了下,姑娘此外,還有什麽未了之事嗎。


    依雲顫抖著手,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輕盈小箋,一點桃紅,幹枯的桃花花瓣,從裏麵飄落下來。


    依雲慚愧……自知,罪孽深重,要去冥界地府……這封信……


    若是有一天,路過華安城,定將為姑娘轉送。


    鍾臨溪伸手,接過信封。鄭重答複。


    那就……拜托公子了。自知……對不起你們。依雲微微抬起眼,露出一絲微笑,若有來世……


    玉鐲,碎裂成風。


    清風,停留在笑容上,久久未能散去。


    數日後。


    七星鎮危難。引起了大的波動。


    雖然暫時恢複了平靜,但其中危機,依然遠遠未能化解。


    上元燈節,本該人間歡慶之日,鬧市之上,忽然陰雲降臨。大批人倒下昏迷,重一些的,再也沒能醒過來。


    若不是小藕正巧在附近,禦地之力,也正巧被阿蓮轉移到市集附近,現在後果,更是不堪設想,可能全鎮麵臨覆滅之危也說不定。


    阿棠主人不能坐視不管,但無法離開身為禦地之主,不到萬一之時,不能輕易離開守護之處,何況禦地之力。大幅度虧空,需要有人來維持調節和彌補。


    但,事件遠沒有這麽簡單。離去的碧水,怎麽看,也不像能善罷甘休的樣子。


    身份不明、兼具妖、冥二界之力的存在,手持可怕的珠子,一旦展開,連仙力最盛的禦地都為之顫抖……


    小念,小藕,邀請二位仙友,來禦地一趟如何。


    事關重大,這次。連阿蓮都阻止不了,隻能帶著一股氣,看著兩個妹妹,將外人朋友,帶回禦地之中。


    參見仙主。


    鍾臨溪依然一身雲藍衣衫,淺笑舒展。而旁邊的天昊,則是依舊淡漠,兩眼平視阿棠,絲毫沒有尊敬的意思。


    素念真是沒想到,在解決了一切之後,還能再和鍾臨溪見麵。而阿棠卻微微笑著,給了素念和小藕前往的地址。


    而當素念和小藕趕到那著名的茶樓時,看到眼前一幕,兩人,誰都不敢相信眼睛。


    鍾臨溪、天昊,竟然在對弈。


    這兩人,還有這等閑情雅致?


    周圍聚了好多人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兩人,用的不是棋子,而是茶杯。


    一個茶杯,飛至天昊身邊,正撞上另一處的茶杯,兩股力度衝擊得微妙,但依然能感受到氣流動蕩,大風四起。


    三連飄撞,兩邊都快得令人應接不暇,但同時又看不懂兩人在做什麽,隻見杯中之水。震蕩出層層漩渦,卻又一滴不漏,隨之左右移動。


    一杯,落定在桌上,發出輕擊之音。


    你輸了。鍾臨溪笑得燦爛,絲毫沒有勝者應該有的沉穩和大氣。拿起隻茶杯晃晃,我解開了。


    哼。天昊麵無表情,冷哼一聲,雙手抱起,語氣也是冷淡,真是小看了你。


    什麽跟什麽?小藕推了下素念。意思是看不懂。


    陣術……?素念也不是很懂,隻是感覺看茶杯的擺位,應該不僅是下棋那麽簡單,通過玄位變化,持以仙力,能擺出各種威力不同的陣術……


    不說還忘記了。鍾臨溪,無論人品怎樣,似乎真的很精通陣位之法,而且,實力,似乎……也遠超想象……


    啊。小念,這邊!還有小藕妹妹,這是之前答應給你的‘神秘大禮’哦!


    隻是真的不能聽他說話,真的不能。素念略無奈地看著小藕見到一堆喜樂糖串,就直接飛奔過去,喜笑顏開。


    滄海之地。天涯子,是你什麽人。天昊臉色似有幾分陰沉。


    滄海之地,難道不是七禦中的平沙鎮……素念驚訝地看著天昊,竟然又是一個知道禦地名字的人?這位自稱天昊的,又是什麽來曆?


    被看出來了?故人。鍾臨溪的笑讓人看不出緊張感,很精通‘對弈’之理的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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