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巧的撥弦聲，從側屋裏飄出。
琴聲飛揚，在空中逗留片刻，又向遠方散去，琴底生，就在這一展一抑之際，寸寸生出藤縷，灑下瓣，浸入心底最柔軟的河流。
和執琴者，忽然像是沒有距離，隔著河岸，就能看見嫋嫋倩影，靜息撫琴。
長發拂過指尖，眉眼中，盡是繾綣相思。
素念聽得入神，恍然間清醒，竟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不知身在何處。
轉頭看看小藕，小藕也是一樣的表情，站在身邊，如癡如醉。
“小念，這庭院裏，住著仙女啊。”小藕拉著素念的手，注意力轉向發生了巨大變化，“不然，怎麽可能有人彈出這麽好聽的琴聲？”
“你也是仙，沒聽你彈得好聽過。”素念打心眼裏不認為是不是仙，和彈琴好不好有什麽必然，以前在聯守之地，也不是沒學過琴，隻是刻苦練習了三個月之後……
“做琴的那塊鳳尾木，死得真慘。如果有冤魂，她不會放過你的。”阿蓮聽完彈琴，得出了以下結論。
當時素念非常不服氣，看小藕在一邊笑得前仰後合，於是將小藕推了上去。
聽完小藕彈奏之後，阿蓮鐵青著臉，二話沒說，將琴抱走了，要不是彎彎攔著，很可能直接扔進廚房灶坑裏。
“寧可焚燒，也不能讓琴木受這種侮辱。”阿蓮說得有理有據，並且留下句狠話——“我就是拿把斧子，把琴砍了，發的聲音都比你彈的好聽。”
小藕受了極大打擊，發誓要讓阿蓮改觀，於是之後一個月，小藕開始早出晚睡，天天拿著斧子練砍柴，試圖尋找怎麽砍、用什麽角度砍，能砍出節奏感。.pbx.m
素念覺得這隻泥塘藕的思考方式，大概是沒救了。
正是因為有之前的經曆，素念才對現在彈琴的人，更加肅然起敬——這彈琴的人是誰？琴技如此出神入化，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感情，似乎也隨著琴聲一起，準確地傳遞了過來。
……像挽留，像追求，又帶著悵然，帶著一份獨守的寂寞。這種情感，說來複雜，但在人間，大概有那麽兩個字，最能概括。
思念。
經過多少個無人的夜晚，空對夜空圓月，發出歎息；抑或沉沉的雨日，撈一抹窗前水，目光冷卻，涼了整月、整桌的美酒佳肴。
得是經過多少這樣的沉澱，才能做到，在指尖繞出些許心中所想，便聽癡了窗外的人。
“咱們去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小藕興致勃勃，看來是被琴聲感動，甚至眼眶都有些紅了，反複拽著素念的手臂央求。
“就一眼，說好了。”
沒辦法，素念看了眼小藕，一本正經，但其實，就算小藕不說，內心也有些好奇，想看看這彈琴主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琴聲，是從站立的長廊右側傳來的，那裏正好是前方小院的東南角，一個最偏僻的小屋，平素都不會有什麽人來打擾的那種，門前腳印，都沒有幾許。
素念帶著小藕，小心地接近那間屋子，靠近隔窗，想向屋裏觀望，但隔窗上是厚厚的窗紙，隻能隱約看見屋中人影，不能看清麵容。
看感覺，果然是位女子？
素念感覺胳膊被拽了下，低頭一看，小藕遞來個眼神。
這眼神，感覺上，就沒什麽好事……
“偷看一下，應該沒事。”
小藕真是大膽，竟然將手，直接伸向屋門，微微將門拽開一道縫隙……
“住手！你們兩個，是什麽人？”
素念剛要阻止，被遠處傳來的這一聲驚得差點拽著小藕摔一跤，整顆心都差點飛出嗓子口。
“怎麽能亂闖祠堂重地呢，懂不懂規矩啊！”
一個丫頭從長廊後麵走過來，穿著府中的丫鬟服，雙側發髻上戴著鍍金釵子，袖口也印著流紋，看起來和一般的粗使丫頭不太一樣，想必是個更高等級的大丫頭。
聲音一開口，倒是水靈靈的，可惜語氣沒有好腔調，那丫頭看見素念和小藕一臉呆愣，站在原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大聲吩咐，“還不快先退出來！”
想了半天，素念才想起來偽裝的是府內丫頭的身份，趕緊掐了下還沒反應過來情況的小藕，老實地跟著前方大丫頭走出了庭院。
“你們兩個，是哪房的丫頭啊？”大丫頭金寧滿腹狐疑地打量著兩個人，又圍著她們繞了兩圈，“怎麽感覺，從來沒在府裏見過你們呢？”
“那是當然，我們剛來的啊。”還沒等素念開口，小藕坦率地接了下去。
“剛來的？誰的？”金寧不打算放過這兩個可疑者。
“就從門口鑽箱子啊，一路抬著就進來……”
小藕還沒說完，嘴已經被素念緊緊捂住。
“鑽箱子？”金寧臉上滿是懷疑。
“她……她腦袋有些問題，別聽她的，人怎麽可能進箱子裏呢。”素念飛快地想著說辭，隻能祈求鍾臨溪光環了，想著他要是在，現在應該說什麽，“她的意思，就是鑽……攥著箱子，跟著抬箱子的進來的，咱們府裏，不是有做事的人……對，走的就是那個側門！”
“到底是誰帶來的？”金寧還在刨根問底。
“那個……那個……送雞蛋的大娘。”
真是對不起那位熱情的老大媽，連名字都不知道，但也隻能想到這麽個人……素念在心底向無辜牽扯的大媽道歉。
“楊大娘？”金寧好像沒聽出什麽，但懷疑心仍在，“你們留在府裏，通過誰的同意了麽？”
“祥子哥的老爹，內膳主管的三大爺……這個算嗎？”
素念冷汗直冒，還好記憶還在，能牽扯來的，都一股腦往上用了。
金寧沒說話，好像在沉思。
當時繁城外那幾個混混，說的是對的吧？要是信息錯誤，擅闖府邸，居心**，可是砍幾次頭都不夠用……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
冷不防，金寧一聲重喝。
如果不是拉著小藕，控製了下速度，素念現在很可能已經飛到房簷上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當是誰，原來是兩個廚房新來的粗使丫頭。”得知兩人身份，金寧舒了口氣，語氣頓時蠻橫起來，沒必要再有所顧忌，開口就是長輩的樣子，大聲訓斥，“怎麽不聽管教，在管事手下好生磨煉？偏跑到祭祀之地，驚擾先祖靈魂，該當何罪？”
“姐姐，我們知錯……”素念低下頭，趕緊配合演戲。
“知錯有什麽用，跟我回去，至少得挨個十板子，長長教訓，再犯錯，轟出宅子！”
金寧向前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跟上，聲音更尖，“走啊，還愣著幹什麽！”
“前麵那個……”
素念很小心，伸手指了指。
琴聲飛揚，在空中逗留片刻，又向遠方散去，琴底生，就在這一展一抑之際，寸寸生出藤縷，灑下瓣，浸入心底最柔軟的河流。
和執琴者，忽然像是沒有距離，隔著河岸，就能看見嫋嫋倩影，靜息撫琴。
長發拂過指尖，眉眼中，盡是繾綣相思。
素念聽得入神，恍然間清醒，竟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不知身在何處。
轉頭看看小藕，小藕也是一樣的表情，站在身邊，如癡如醉。
“小念，這庭院裏，住著仙女啊。”小藕拉著素念的手，注意力轉向發生了巨大變化，“不然，怎麽可能有人彈出這麽好聽的琴聲？”
“你也是仙，沒聽你彈得好聽過。”素念打心眼裏不認為是不是仙，和彈琴好不好有什麽必然，以前在聯守之地，也不是沒學過琴，隻是刻苦練習了三個月之後……
“做琴的那塊鳳尾木，死得真慘。如果有冤魂，她不會放過你的。”阿蓮聽完彈琴，得出了以下結論。
當時素念非常不服氣，看小藕在一邊笑得前仰後合，於是將小藕推了上去。
聽完小藕彈奏之後，阿蓮鐵青著臉，二話沒說，將琴抱走了，要不是彎彎攔著，很可能直接扔進廚房灶坑裏。
“寧可焚燒，也不能讓琴木受這種侮辱。”阿蓮說得有理有據，並且留下句狠話——“我就是拿把斧子，把琴砍了，發的聲音都比你彈的好聽。”
小藕受了極大打擊，發誓要讓阿蓮改觀，於是之後一個月，小藕開始早出晚睡，天天拿著斧子練砍柴，試圖尋找怎麽砍、用什麽角度砍，能砍出節奏感。.pbx.m
素念覺得這隻泥塘藕的思考方式，大概是沒救了。
正是因為有之前的經曆，素念才對現在彈琴的人，更加肅然起敬——這彈琴的人是誰？琴技如此出神入化，而且最令人驚訝的是，感情，似乎也隨著琴聲一起，準確地傳遞了過來。
……像挽留，像追求，又帶著悵然，帶著一份獨守的寂寞。這種情感，說來複雜，但在人間，大概有那麽兩個字，最能概括。
思念。
經過多少個無人的夜晚，空對夜空圓月，發出歎息；抑或沉沉的雨日，撈一抹窗前水，目光冷卻，涼了整月、整桌的美酒佳肴。
得是經過多少這樣的沉澱，才能做到，在指尖繞出些許心中所想，便聽癡了窗外的人。
“咱們去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小藕興致勃勃，看來是被琴聲感動，甚至眼眶都有些紅了，反複拽著素念的手臂央求。
“就一眼，說好了。”
沒辦法，素念看了眼小藕，一本正經，但其實，就算小藕不說，內心也有些好奇，想看看這彈琴主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琴聲，是從站立的長廊右側傳來的，那裏正好是前方小院的東南角，一個最偏僻的小屋，平素都不會有什麽人來打擾的那種，門前腳印，都沒有幾許。
素念帶著小藕，小心地接近那間屋子，靠近隔窗，想向屋裏觀望，但隔窗上是厚厚的窗紙，隻能隱約看見屋中人影，不能看清麵容。
看感覺，果然是位女子？
素念感覺胳膊被拽了下，低頭一看，小藕遞來個眼神。
這眼神，感覺上，就沒什麽好事……
“偷看一下，應該沒事。”
小藕真是大膽，竟然將手，直接伸向屋門，微微將門拽開一道縫隙……
“住手！你們兩個，是什麽人？”
素念剛要阻止，被遠處傳來的這一聲驚得差點拽著小藕摔一跤，整顆心都差點飛出嗓子口。
“怎麽能亂闖祠堂重地呢，懂不懂規矩啊！”
一個丫頭從長廊後麵走過來，穿著府中的丫鬟服，雙側發髻上戴著鍍金釵子，袖口也印著流紋，看起來和一般的粗使丫頭不太一樣，想必是個更高等級的大丫頭。
聲音一開口，倒是水靈靈的，可惜語氣沒有好腔調，那丫頭看見素念和小藕一臉呆愣，站在原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大聲吩咐，“還不快先退出來！”
想了半天，素念才想起來偽裝的是府內丫頭的身份，趕緊掐了下還沒反應過來情況的小藕，老實地跟著前方大丫頭走出了庭院。
“你們兩個，是哪房的丫頭啊？”大丫頭金寧滿腹狐疑地打量著兩個人，又圍著她們繞了兩圈，“怎麽感覺，從來沒在府裏見過你們呢？”
“那是當然，我們剛來的啊。”還沒等素念開口，小藕坦率地接了下去。
“剛來的？誰的？”金寧不打算放過這兩個可疑者。
“就從門口鑽箱子啊，一路抬著就進來……”
小藕還沒說完，嘴已經被素念緊緊捂住。
“鑽箱子？”金寧臉上滿是懷疑。
“她……她腦袋有些問題，別聽她的，人怎麽可能進箱子裏呢。”素念飛快地想著說辭，隻能祈求鍾臨溪光環了，想著他要是在，現在應該說什麽，“她的意思，就是鑽……攥著箱子，跟著抬箱子的進來的，咱們府裏，不是有做事的人……對，走的就是那個側門！”
“到底是誰帶來的？”金寧還在刨根問底。
“那個……那個……送雞蛋的大娘。”
真是對不起那位熱情的老大媽，連名字都不知道，但也隻能想到這麽個人……素念在心底向無辜牽扯的大媽道歉。
“楊大娘？”金寧好像沒聽出什麽，但懷疑心仍在，“你們留在府裏，通過誰的同意了麽？”
“祥子哥的老爹，內膳主管的三大爺……這個算嗎？”
素念冷汗直冒，還好記憶還在，能牽扯來的，都一股腦往上用了。
金寧沒說話，好像在沉思。
當時繁城外那幾個混混，說的是對的吧？要是信息錯誤，擅闖府邸，居心**，可是砍幾次頭都不夠用……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
冷不防，金寧一聲重喝。
如果不是拉著小藕，控製了下速度，素念現在很可能已經飛到房簷上了。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當是誰，原來是兩個廚房新來的粗使丫頭。”得知兩人身份，金寧舒了口氣，語氣頓時蠻橫起來，沒必要再有所顧忌，開口就是長輩的樣子，大聲訓斥，“怎麽不聽管教，在管事手下好生磨煉？偏跑到祭祀之地，驚擾先祖靈魂，該當何罪？”
“姐姐，我們知錯……”素念低下頭，趕緊配合演戲。
“知錯有什麽用，跟我回去，至少得挨個十板子，長長教訓，再犯錯，轟出宅子！”
金寧向前走了兩步，發現沒人跟上，聲音更尖，“走啊，還愣著幹什麽！”
“前麵那個……”
素念很小心，伸手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