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爺,起來用餐吧!”像往常一樣作好早餐,常嬸敲響歐陽惟的房門。


    還在沉睡中的男人擺擺手,終於在門響後的五分鍾掙紮著跳下床,不滿地打開門,“常嬸,我多睡一會兒不行嗎?”


    看看歐陽惟孩子氣的睡相,常嬸慈祥地笑,“也好,隻是虞小姐馬上就要過來一起用早餐,少爺真的還要休息嗎?”


    語音未落,常嬸滿意看到歐陽惟瞬間清醒,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撓撓頭,“她要過來,那我也起來吃早餐吧!睡懶覺讓人家笑話總是不好……好啦,常嬸你去忙,我要趕緊換衣服了。”房門“砰”的一下被關上,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看著自己帶大的孩子慌張的模樣,常嬸慢慢走到客廳,擔心地搖搖頭,“這麽在乎人家還不敢說出口,看來以後要受苦了。”


    常嬸有些擔心,歐陽惟是她從小帶大的,甚至比親生兒女還要親近,看他這樣遮遮掩掩,都替他著急!年近六十,曆經世事的常嬸早就發現自家少爺的不對,尤其剛來的第一天,兩個年輕人跑出去一夜,回來後就開始躲閃彼此的目光,卻又忍不住悄悄打量對方,這表現如此明顯,就連來串門的鄰居大嬸們都看得出來蹊蹺,追問有沒有喜事,偏偏兩個孩子都是倔脾氣,不肯先開口。


    把早飯擺上飯桌,虞文文這才抱著孩子敲門進來,看她局促的模樣,常嬸走過去,“阿文你過來啦!快把孩子交給我,你去吃早餐。”


    虞文文微微一笑著把孩子交到常嬸手裏,目光卻打量四周,確定沒有歐陽惟的身影,心中湧出一絲失落,不自覺歎口氣,“好的,謝謝常嬸了。”


    坐在餐桌上,虞文文心不在焉地吃著早餐,常嬸來到這裏後,她的負擔確實輕了很多,眼前的情況應該讓她開心的,隻是想起一個經常莫名其妙闖入她腦海的笨男人,就忍不住歎氣。


    生日那天的驚喜和纏綿,一遍遍在她腦海回放,心中悲喜莫名,虞文文不能否認那閃現的心動,可是這幾天歐陽惟卻也一反之前死纏爛打的態度,這幾天見到她也是淡淡然的,眼神躲閃,讓人搞不清楚他在想什麽。


    “咳咳!”有咳嗽聲響起,歐陽惟饒有興趣地看著虞文文又是傻笑、又是皺眉,“一大早扮什麽鬼臉?”


    “關你什麽事?”在她心中掀起漣漪又跑掉,虞文文找不出好的理由用笑臉麵對他。


    “是不關我什麽事,關心你不行嗎?”喝掉杯中的牛奶,歐陽惟半真半假地調侃。


    “用不著……”虞文文有些委屈,很想反駁他的關心在哪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難道一夜歡愛後的冷淡和拌嘴就是關心?那這種關心未免太有創意!還是說,歐陽惟還在遲疑什麽,她的愛意已經表達得如此明顯,如果沒有心動,她怎麽會在那一夜大膽地引誘他?想來想去隻有歐陽惟太笨、看不懂女人心,這個解釋。


    看虞文文欲言又止,歐陽惟心中也頗不是滋味;對她,他是真的心動了,也能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感覺,隻是中間夾雜著歐陽逸,事情就有些複雜起來;如果那個男人不是歐陽逸、不是歐陽惟心中一直奉為天神的哥哥,他一定會高歌而戰,為自己爭取愛情,即便輸了又怎樣?可惜,那個男人偏偏是歐陽逸、和歐陽惟長了七分像臉孔的歐陽逸,這個事實讓他的信心降到極點,此時此刻還是不太相信,他已博得了美人心。


    歐陽逸在兩人心中是一根刺,即便選擇忽略,還是不能安心,看來,他必須想辦法拔掉這根刺,沒了芥蒂,兩個人才能毫無顧忌地接受彼此。


    心不在焉地喝著剩下的半杯牛奶,歐陽惟想著要怎麽開口,雖然事情有些棘手,可總歸要尋找個解決的法子,“我聽說傍晚街上有街舞表演,你要不要去看?”


    虞文文手中的刀叉一頓,涼涼地打量歐陽惟一眼,“我對那些不感興趣。”


    “我很喜歡,不過一個人去太無聊。”歐陽惟硬著頭皮說謊,什麽街舞表演,一群小孩子扭來扭去有什麽好看的?他不過是想尋個好時機,把兩人之間的事情說清楚。


    “孩子……”虞文文還在猶豫。


    歐陽惟搶先一步開口:“孩子有常嬸照顧,我們就是跑去天涯海角也不用擔心!”


    抱著孩子走到客廳,常嬸無意聽到兩人之間的對話,不甚在意地念了兩句:“少爺,大少爺前幾天說了要來這邊看你,你可不要走太遠啊,”


    歐陽惟耳尖地聽到這句話,跳了起來,“常嬸,你剛才說什麽?”目光狀似不經意地看向虞文文,果然她的臉色有些異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來這邊的時候,大少爺說有時間會來這邊,我怕你又溜出去好久不回來。”常嬸注意到兩個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卻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麽,隻能無辜地看著歐陽惟。


    歐陽惟偷溜的前科已經不計其數,時常動不動就跑出去半年,常嬸會開口提醒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她不知,那個神人一樣的大哥,在兩個年輕人中就像一個炸彈的存在,仿佛隨時會爆炸,兩個人都想解開這糾纏,卻苦於沒有方法。


    “他……歐陽總裁要來?他很忙的,怎麽會來這邊?”虞文文麵色慌張起來,話語都有些不連貫;歐陽逸要來,這對虞文文來說簡直像是晴天霹靂!偷偷愛過他這麽些年,雖然早已死心,可後來又和他的弟弟糾纏在一些,喜歡過哥哥,卻和弟弟纏綿,這讓她覺得有點難堪。


    虞文文的慌張讓歐陽惟很不舒服,突如其來的怒氣讓他失去理智,“大哥來又怎麽樣?你慌張什麽?”


    心裏的委屈一觸即發,虞文文紅了眼圈,口不擇言:“關你什麽事?”


    一個被她苦苦暗戀、一個非要自己給個說法,這糾纏讓她疲憊到極點。


    狠狠吸口氣,歐陽惟把到口的怒吼逼回去,他不能任意妄為,原本兩人關係就在僵持中,如果此時此刻鬧翻,可就真的回天乏術。


    “我吃飽了,朋友請我打球,我去了。”歐陽惟站起身,撂下一句話就要走。


    “少爺,中午回不回來吃飯?”常嬸看在眼裏、急在心上,隻因太了解歐陽惟的脾氣,她也不敢開口勸說,隻能問清行蹤。


    歐陽惟黑著臉回過頭,“還不知道,我會打電話回來。”一句話說完就大跨步走出去。


    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虞文文隻覺得自己心中委屈莫名,眼眶一熱就要落下淚來,連忙托詞身體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常嬸也不多問,隻是說留下孩子照顧,別打擾她休息。


    虞文文開口道謝,風一樣地跑回家,躺在床上也沒有半分睡意,想著和歐陽惟的複雜糾纏更加心煩氣亂,抓起一邊的抱枕狠狠捶打一番。


    那邊心煩意亂,這邊歐陽惟沿著馬路漫無目的地遊走,好友已經帶著愛妻去國外旅遊,哪裏還有人約他打球?他不過是不想讓當時的情況失控才躲出來而已。


    漫無目的向前走,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卻響起來。歐陽惟拿過來手機,看也不看就按下接聽鍵,“喂。”


    “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還以為你少爺一輩子不理我這個哥們了!”電話那頭是一個男人帶笑的聲音。


    聽出是誰,歐陽惟冷哼一聲,“衛揚,你別自作多情,我剛才在想事情,早知道是你的電話,我才懶得接!”


    “不管怎樣,你接了就好。”手機那頭的男人才不受打擊,厚著臉皮繼續囉唆:“兄弟,好久沒見你,怎麽樣,要不要回來?”


    “不要。”歐陽惟一絲猶豫也沒有就斷然拒絕。


    “怎麽這麽快就拒絕我的提議?我還沒告訴你有什麽好玩的事情發生呢!最近公司招進一批新人,裏麵很多美女哦!”衛揚痞笑出聲。


    要是從前,歐陽惟必定會調侃兩句,但今天他真的沒有心情,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所以呢?”


    “什麽叫‘所以呢’?所以我免費替你觀察了一下!裏麵兩個美女和你初戀女友類型很相似,身為好兄弟,我有責任救你逃離和尚的圈子!怎麽樣,要不要兄弟聯手一起獵豔一把?”衛揚眉梢一挑,感覺到好友的異樣,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調侃。


    “你是說angel……”說出這個名字,歐陽惟卻想不起這個女孩的模樣,倒是虞文文的模樣卻突然闖入他的腦海,越是抗拒,越是清晰,歐陽惟挫敗地呻吟一聲:“怎麽又想起那個笨蛋的女人,”


    敏銳地把那聲長歎收入耳中,衛揚壓低聲音,顯示自己的鄭重:“到底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我覺得你很不對勁。”


    “我不知道怎麽說……”歐陽惟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第一次聽到歐陽惟這麽沮喪,手機那頭的衛揚坐直了身體,臉色凝重,“怎麽回事?”


    “我很不舒服,整個人心慌意亂的。”歐陽惟點起一根煙猛吸幾口,靠著路邊的樹站直身體。


    衛揚心也跳了一下,“怎麽會這樣?”


    歐陽惟聽出好友的關心,涼涼一笑,“沒事,沒你想的那麽嚴重,隻是最近發生太多事情,我一時理不出頭緒。”


    衛揚徹底被搞暈,“你到底怎麽了?”


    “我心裏很煩,不知道該怎麽對她,明知道也許隻是個替身還放縱感情,現在更糟,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那種感覺是責任還是……愛情?”對著多年來的好友,歐陽惟忍不住傾吐了自己的心情。


    多年來桃花運不斷的風流浪子衛揚,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她?是為了一個女人?”


    歐陽惟歎口氣,“完全正確!”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張狂的笑聲,衛揚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兄弟,恭喜你戀愛了!這麽多年你一直秉持著非愛不做的原則,我還以為你會當和尚孤單一輩子,這次終於開竅了!”不能怪衛揚大驚小怪,他和歐陽兄弟一起長大,相較逸的冷酷薄情和自己的花心,歐陽惟簡直就是一個異類!一個人男人在這種快餐愛情的年代還渴望真愛,不走異類是什麽?


    歐陽惟被那陣狂笑氣到臉黑,“你胡說什麽!”


    “你還不承認!說真的,惟,你不會傻到不知道那種心情是為了什麽吧?你又不是小處男,你可是交往過兩個女朋友的人!對了,還有過一次一夜情,哈哈。”衛揚囂張地笑。


    歐陽惟無話可說,他是真的搞不清楚這種心情,在國外的時候,他是有過女友,隻是這複雜的感覺從來沒出現過,甚至女友披上婚紗、嫁給別的男人時,他也笑著說了祝福,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隻是這一次,他投入了太多感情,放不開了。


    “別提那次一夜情。”現在所有的事情就是一夜情後的苦果!歐陽惟惱怒別人提起那一次,尤其是用如此輕狂的口氣。


    “好好好,你也算不上一夜情啊!人都沒見過。”笑得合不攏嘴,衛揚肆意嘲笑好友。


    眼神冷冽起來,歐陽惟沉默一陣,“你真的想找死嗎?”誰說他沒見過?那個女人幾天前還和他在床上纏綿來著!不過這些事情他可不打算告訴衛揚,不然會被嘲笑死。


    “不敢、不敢。”衛揚透過電話都能感覺到那股冷氣息,憋著笑說道:“我隻是給你一個良性建議,女人為一個男人掉眼淚是因為她愛上了;如果一個男人開始為女人心煩意亂,兄弟,那是深愛而不自知!隻有不確定又放不開的感情糾葛,才會讓男人這樣痛苦,真正明白想要的是什麽後,你該毫不猶豫地追上去!所以,不管怎樣,祝你好運了,兄弟!”


    仿佛心底的秘密被人窺探,歐陽惟毫不猶豫地掛斷手機,整個人僵在那裏,怔怔看著天空,一個男人開始為女人心煩意亂,那是深愛而不自知!真的是這樣嗎?如果是真的,虞文文心裏又是怎麽想的,他該放手一搏還是瀟灑放手?


    你戀愛了、你戀愛了……這句話不停在他的腦海裏盤旋,歐陽惟一拳打在樹上:心情越發煩躁,那種感覺,是愛嗎?會不會走兩人相處久了,由憐生愛?還是他一開始自以為是的責任?虞文文對他又是怎麽想的?歐陽惟第一次對自己沒了自信。


    聽著斷線的嘟嘟聲,電話那頭的衛揚,突然起自己這次打電話的重要任務,再次撥打後卻無人接聽,隻能對著空氣說:“惟,忘記告訴你,逸去你那裏了!”


    在外閑逛半天,歐陽惟失落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好友衛揚的話卻在他心裏掀起更大的漣漪,卻讓他有了打算,歐陽惟想,是時候該讓一切明了,如論如何,他都有麵對的勇氣,這樣沒完沒了地拖著,才是真正的傷己傷人。


    不知不覺竟然走出很遠,歐陽惟失笑,招了路邊的計程車,此時他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不知住處那邊卻是暗流洶湧;計程車在門口停下,他一下車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銀色跑車。


    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歐陽惟頓一下腳步,還是推開門走進去,客廳裏,一個溫柔的女子正湊在常嬸身邊逗弄著孩子,絲毫沒有注意到歐陽惟的來臨。


    一時間心情複雜,歐陽惟低啞著嗓子開口:“大嫂,你來了。”


    正在逗弄孩子的兩個人同時抬頭,年輕女人滿臉笑容站起來,正是歐陽逸的愛妻肖依,隻見她抿嘴一笑,揮揮手,“惟,你回來了。”


    “嗯,大哥也來了?”雖然很想回以笑顏,歐陽惟卻止不住神情黯淡,看肖依滿臉的幸福,這足以說明大哥、大嫂之間多麽甜蜜幸福!如果虞文文看到這一幕……想起她那時候臉上一定寫滿憂傷,歐陽惟有些心疼。


    “是啊,我拚了老命才把他拎過來。”肖依攤手。


    “阿文呢?她沒來這邊?”四處看不到虞文文的身影,歐陽惟開口問道。


    “她和逸在書房談事情。”不在意地聳聳肩,肖依坐下來繼續逗弄孩子。


    “什麽?”臉部表情驟然沉下來,歐陽惟冷冷地看著肖依,“他們在談什麽?”


    驀地感覺到一股冷冽氣息襲來,肖依不明所以地站起來,不懂歐陽惟為何突然變色,無辜的大眼睛眨呀眨的,“還能說什麽?當然是工作上的事情囉!我不想繼續當秘書,所以逸想請阿文回去繼續做。”


    “她不會答應的!”歐陽惟表情掙紮,不甚確定地開口,像是在說服肖依,也是說服自己。


    肖依不置可否地一笑,歐陽惟也神情落寞地坐下來,眼前的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成了煎熬,他多想衝進去告訴虞文文不許答應,可是他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書房裏的人在說些什麽他猜不出來,也不想猜!隻有一件事徹底擺在他的眼前,他歐陽惟,愛上了虞文文,不然不會如此焦急心痛!


    不再是所謂的責任,也不是由憐生愛;也許在很久之前、在那個迷亂的夜晚,在她被欺負時,這個比他還倔強堅強的女子就闖入了他的心裏,狠狠刻下一道痕跡,難以消除。


    這個事實一直很明顯,他這笨蛋卻到此時才真正看清楚,如果不是愛上了她,他怎麽會在她流淚時心痛到窒息?如果沒有遇到她,一向心無煩憂的他,怎麽會在那麽多夜晚輾轉難眠?怎麽會在她生日那晚,被虞文文一個青澀的吻而忘情地沉淪?


    歐陽惟有些想笑,“大哥”這根刺對他來說,也變得不再那麽重要,前些日子的糾結看來真是有些可笑!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許,已經沒了機會……歐陽惟痛苦地低下頭,逼自己不要多想,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虞文文也是愛我的,她對我不是沒有感覺,之前她也說過喜歡自己……盡管這樣安慰自己,隨著兩人談話時間越長,歐陽惟心裏還是涼了半截,一直盯著那扇門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歐陽惟在聽到開門聲後,焦躁的心情得到一絲安慰,看到虞文文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後卻愣住,嘴角溢出苦澀笑容,抬眸間四目相對,靜靜凝望片刻,虞文文欲言又止,歐陽惟卻暗暗歎口氣,轉開目光,沒有看到那一刻虞文文眼眸中溢出的失望。


    歐陽逸來這裏本就是被逼迫,現在處理完事情自然就要走,又哄又騙地把愛妻帶上車;送他們出門,看著跑車一溜煙開走,虞文文發現自己突然輕鬆下來,轉身看向身後的人,微微一笑,還來不及說什麽,歐陽惟已經先一步開口:“我很累,先去休息了。”


    看他轉身離開,虞文文怔住,歐陽惟怎麽又冷淡起來?剛才明明一直偷看自己!有些無力的感覺湧上她的心頭,歐陽惟突然變得好陌生,不知為何,這陌生感覺讓她心慌意亂,仿佛要失去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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