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巨響。


    正在與同伴交談的鄒勝意悚然一驚。


    他瞬間扭頭,看向更衣室的大門。


    隻見門口站著的,赫然是剛剛他們口中的討論對象——蘇時酒。


    蘇時酒麵容冷漠,與平日一樣,渾身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清冷感,他一雙淺褐色的眼眸冷淡掀起,慢吞吞在他們身上掃了眼。


    明明是不帶任何情緒的視線,卻讓在場兩人都感覺心中一慌。


    俗話說得好,吃人嘴短。


    之前隻是當捧哏,沒怎麽說蘇時酒壞話的那人想到亦氏糕點,略微有些尷尬,他飛快掃自己身旁的鄒勝意一眼,低眉順眼地換衣服。


    鄒勝意也有些訕訕的。


    他確實說了蘇時酒壞話,可那也是背地裏說的,沒想到會被本人聽見啊!


    不過……


    就算是聽見了,感覺也沒什麽。


    大不了以後不交流,不再吃他給的東西,見麵盡量避著點唄。


    問題不大。


    心中正想著,鄒勝意便見蘇時酒徑自朝著他走來。


    他一愣,下意識問:“你、你要幹什麽?”


    蘇時酒神色冰冷,舉手投足間,帶著點貴公子的氣質。


    但鄒勝意總覺得,對方身上滿是冷意。


    他喉結滾動,看過去的目光愈發驚懼,然而臨到頭來——蘇時酒卻隻是越過他,打開了一旁還沒有人使用的櫃子。


    見狀,鄒勝意猛然鬆了口氣。


    嚇死人了。


    剛剛有那麽一個瞬間,他還以為蘇時酒要打人呢。


    然而,胸口的鬱結還沒有完全散去,鄒勝意又見身側的蘇時酒掏出手機,直接將收款碼的頁麵遞到他的麵前。


    盯著收款碼,鄒勝意:“?”


    啊?


    什麽意思?


    蘇時酒一副自己吃了大虧的模樣,說:“之前分發下去的亦氏糕點,一盒的價格,官方售價是三千六,分發下去時,每人半盒。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份上,我給你打個八折,你給我轉1440就行。”


    啊?一千四?


    就那麽小一盒糕點,就要這麽貴!?


    鄒勝意驚呆了。


    他早就聽說亦氏糕點貴,但因為之前生活並不太富裕,因此從沒有真正去搜過具體的價格,此時聽蘇時酒說出來的價格,才知道自己昨天吃的那份糕點,竟然一口就要幾十上百塊!


    這筆錢……


    鄒勝意完全不想出。


    他忍不住回:“你昨天說了是請我們的。”


    蘇時酒詫異看他一眼,眼神中明晃晃流露出“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人”的意思。


    “不是你先說我狐假虎威嗎?背地裏說我的壞話,瞧不起我,卻還想占我的便宜?”蘇時酒嗤笑一聲,“那你說,我們兩個,誰更卑劣一點呢?”


    說話間,蘇時酒視線冷冷打量著鄒勝意。


    ——跟顧殊鈞待的時間長了,蘇時酒接吻的技巧沒變得更加熟練,但發怒時周身駭人的氣勢,倒是學了點皮毛。


    蘇時酒什麽都不用做,隻這麽用審視的目光盯著,也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在害怕。


    他冷哼一聲,學著顧殊鈞的模樣,唇角勾起,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來,慢吞吞說:“又或者,你把之前吃的糕點都吐出來,這筆賬就一筆勾銷了。”


    聞言,鄒勝意臉色一變。


    ——眾人吃糕點都已經是昨天下午的事,經過這麽長時間,早就在他的肚子裏消化完了,怎麽可能吐出來?


    蘇時酒是故意這麽說的!


    鄒勝意全身一百三十斤的體重,有足足一百二十九斤的反骨。


    他咬牙說:“我沒錢!而且這裏是豪庭小築,同事守則上也說了,禁止同事之間打架鬥毆,你根本不能對我做什麽。”


    “是嗎?”蘇時酒淡淡道,“那你有本事,就一輩子別出豪庭小築。”


    放完狠話,蘇時酒又想到什麽,笑吟吟說,“哦對,我是不能對你動手,但如果動手的是來這裏的客人呢?”


    鄒勝意:“……”


    一旁大氣不敢出的同事:“……”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剛來豪庭小築那天的驚鴻一瞥。


    邁巴赫內坐著的金主,長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類型。


    打狗也要看主人。


    他們那樣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怎麽可能允許有人對自己的“狗”出言不遜呢?屆時,隻需要稍微利用特權,動一動手指頭,甚至隻開口叮囑幾句,就能讓他們這些普通人生不如死……


    鄒勝意氣極了:“你怎麽能這麽卑鄙!?”


    蘇時酒卻神色平靜地反問:“不是你之前說我狐假虎威嗎?既然背上了這個罵名,那我總要把這四個字坐實了吧?”


    鄒勝意:“……”


    一時間,鄒勝意十分後悔。


    之前在學校時,鄒勝意也喜歡這樣背地裏說人,即便被發現,也不過是當事人吵一架,以後再也不來往而已。


    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是絕對不會在更衣室內這麽說蘇時酒的!


    沉默半晌,鄒勝意咬咬牙,掏出手機。


    “叮”的一聲響。


    1440到賬。


    一天損失一千四,等於好幾天都白幹。


    鄒勝意心在滴血。


    正在此時,丁一鳴出現在門口,他視線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蘇時酒身上:“時酒,有客人說是你朋友,點名讓你過去。”


    “知道了。換好衣服就去。”蘇時酒打開櫃門,他轉頭,視線意味深長落在鄒勝意身上,“你要來嗎?一起?”


    鄒勝意:“不不不——”


    對方的腦袋搖的像是撥浪鼓,早沒了之前自視甚高的模樣。


    他將櫃門飛快鎖好,帶著同事一溜煙走了。


    蘇時酒懶散地盯著對方的背影,等人走了,才開始換衣服。


    等他出門,就見丁一鳴還在門口。


    對方正要開口,視線看到蘇時酒,微微一怔。


    豪庭小築的襯衫製服是馬甲燕尾服,版型很正。


    而能在這裏工作的,基本都是篩選過的俊男靚女,之前麵試時對三圍有要求,也是為了製服穿起來好看。


    之前丁一鳴還覺得,臉就算了,三圍卻沒什麽必要,反正穿上衣服一遮,基本都看不到,隻要大差不差就行了。


    而現在……


    瞧著麵前如同小白楊筆挺,窄窄的腰被包裹在馬甲內,屁股挺翹的蘇時酒,丁一鳴忍不住心想,三圍不一樣,確實很不一樣。


    ——明明大家都穿的同一套服裝,但有些人穿起來普普通通,有些人則如同衣服架子,實在好看的緊。


    注意到身旁的視線,蘇時酒一邊整理衣領,一邊問:“怎麽了?”


    丁一鳴喉結滾動一瞬。


    他搖頭:“沒,我就是想說……”


    他頓了頓,輕聲開口:“學曆什麽的不重要,人品才重要。”


    蘇時酒:“?”


    丁一鳴寬慰道:“我覺得,你現在的情況,是因為自小在農村長大,沒有很好的教育資源導致的。學習這種東西,什麽時候開始都不算晚,等以後有空閑,你還可以報成人高考,如果需要老師,我可以給你輔導,不收錢的。”


    “……大學我還是上了的。”


    蘇時酒莞爾一笑,“現在流言傳到哪一步了?”


    丁一鳴:“啊?”


    聽到“流言”兩個字,丁一鳴的臉瞬間通紅,原本鬱鬱的眼神低垂下來,閃避蘇時酒的視線,“……我懂了,對不起。”


    蘇時酒擺擺手。


    雷厲風行的周姐已經把蘇時酒的客人請進包廂,於是兩人便一同往包廂的方向走,路上,丁一鳴把會所內傳的消息說了。


    農村長大。


    隻讀到高中。


    憑借一張臉傍上金主。


    根本沒筆試麵試,直接走關係進的豪庭小築……


    蘇時酒漫不經心回:“除了學曆,其他倒也不算說錯。”


    ——蘇家在江城名不見經傳,甚至因為近幾年循規蹈矩,固步自封的緣故,營業額連年下滑。


    顧殊鈞能精準扶貧,決定和蘇時酒領證,雖然也有顧家催得緊的緣故,但選中蘇時酒,肯定還是因為他的這張臉。


    正說著,兩人抵達包廂前。


    蘇時酒在更衣室內的小插曲,導致兩人過來的有點晚。


    周姐的唇動了動,想到自家孩子昨天吃糕點時的幸福模樣,到底沒說蘇時酒,隻偏了下頭:“小李總在裏麵。”


    蘇時酒:“好。”


    他推開一條門縫,聽到裏麵震耳欲聾的嚎叫聲,又退了回來,問:“姐,應該不算曠工吧?不會扣我工資吧?”


    周姐:“……當然不會。”


    蘇時酒眼眸一彎。


    推開包廂門。


    內裏環境昏暗,李長竹正抱著話筒深情地唱:“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裏,過得快樂或委屈……”


    他身邊坐了好幾名嫩模,十分捧場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


    而另一邊的沙發處。


    顧殊鈞手中捧著平板,屏幕亮起,映出來的光,在包廂內照亮了他那張俊美無儔,卻顯得淡漠無情的臉。


    他一身西裝革履,西服熨得筆挺,肩寬腰窄大長腿,此時坐姿隨意,雙腿交疊,手工尖頭皮鞋伸展出去,看起來鋥亮。


    他修長的手指在平板上微動,藍寶石鑲鑽袖扣,和一枚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腕表,看起來尤為惹眼。


    蘇時酒一怔。


    顧殊鈞怎麽在這?


    不上班?


    他沒在意,而是朝李長竹走去。


    然而——


    在路過顧殊鈞時,後者突然開口:“蘇時酒。”


    他從平板上抬起視線,一雙煙灰色的眼眸落在蘇時酒身上,語調懶懶道:“才在豪庭小築上班兩天,就飄了?遇到你尊貴的金主,竟然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蘇時酒:“。”


    這人又犯什麽病。


    蘇時酒麵上掛起一個清淺的笑,走過去,一手輕輕落在顧殊鈞的肩膀上:“顧總,您這是說得哪的話。”


    一旁,終於舍得放下話筒,摩拳擦掌,準備跟蘇時酒好好嘮一嘮最近知道的八卦的李長竹,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李長竹看看蘇時酒,看看顧殊鈞,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今天明明是他開的包廂。


    他請的蘇時酒。


    怎麽說蘇時酒都應該來陪他這個真正的“金主”才對吧!?畢竟昨天傍晚都已經說好了的,聽他講八卦!


    結果這兩人怎麽演上了!?


    而且!顧殊鈞!


    你不能因為蘇時酒是你老婆,就中途截胡啊!都已經是領證的關係了,搞什麽金主和陪酒的人設啊!?


    有什麽話不能回了家在床上好好說?


    非要占用他的八卦時間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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