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算猖狂呢······”九十九由基對著手指,試圖爭辯一下,“你看我的理論都是正確的!”


    “然後把所有的研究都丟給了我。”


    九十九由基默默背起手低著頭:“你當時不是也有興趣······”


    “您送來的第一個二級咒靈,讓我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


    全盛時期的二級咒靈就那麽大大咧咧的放出來,直接一巴掌給琉璃扇飛了。


    “······”


    她當時也沒想到琉璃是真弱啊,都是高層的人了!


    “我告訴過您,我研製的藥劑是不能使用在咒靈身上的,但是您還是讓四個三級咒靈和五個四級咒靈暴走了,摧毀了我的實驗室。”


    當時高層告訴琉璃,九十九由基窮的根本賠不起的時候,琉璃是真的考慮過把她殺了的可能性有多大的。


    “······”


    九十九由基望天,有誰會忍不住嚐試一摁一下寫著絕對不要按下的開關呢?


    “我遇到您的時候十四歲,夏油君今年十六歲,您今年多大?”


    “我錯了。”


    金發女郎頹敗的低著頭,當初把年幼的琉璃拉上賊船的確是她理虧。


    現在在偶然之間的得知了擁有同樣想法的後輩,這不是沒忍住多說了兩句嘛!


    這人怎麽這麽護犢子!


    夏油傑突然聽明白了,也就是說,九十九由基在琉璃進入高專以後發現了他的才能並講述了自己的暢想。


    而這些常人聽起來不可能實現的想法,不僅成功的讓琉璃對研究咒靈產生了興趣,還讓琉璃以此為基礎開展了一個又一個危險的實驗,甚至開始對自己動手。


    “我和您說過,您的暢想無論哪一種都是難以實現的,”琉璃看著比自己還高的金發女郎歎了一口氣,“如果對人類進化這種課題感興趣,請您直接去研究天元。”


    那個一直靠著別人的身體存檔的近神明的人類,應該可以給九十九由基期望的人類進化提供靈感的。


    九十九由基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想捂住他的嘴:“哎!這話我們私下說說就算了!你怎麽直接就捅出來了!”


    夏油傑攔下九十九由基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說:“是您引導琉璃開展這種咒靈實驗的?”


    不僅如此,還對本就不穩定的咒靈實驗進行了搗亂導致琉璃受傷?


    他們接受琉璃咒靈實驗以後,就沒讓他在實驗室受過傷!


    這個人竟然還給琉璃添亂!


    “什麽話!”九十九由基這可不樂意了,“他自願的!”


    “我是基於個人興趣,夏油君。”


    琉璃不鹹不淡的看了夏油傑一眼:“你可以和九十九女士一起去研究天元,了解人類進化這項課題。”


    兩年前見到九十九由基的時候,她在琉璃毫不客氣地評價之下,放棄了那個降下巨型災難給非術師提供進化機會的想法。


    現在,這個想法反而被完全沒好奇過非術師進化方式的夏油傑繼承了?


    糟心。


    九十九由基:······


    夏油傑:······


    不敢繼續插嘴的夏油傑默默地給琉璃擦著頭發,決定當自己是個啞巴。


    “但是我聽說你開始對禪院甚爾做實驗了嘛!”九十九由基眨眨眼睛,“所以其實你也沒放棄那個猖狂的夢想對不對?”


    琉璃看向九十九由基,篤定地說:“您剛從天元那裏回來。”


    “······你怎麽知道。”


    她說了嗎?她沒說啊!


    “我還沒開始實驗。”


    琉璃是和伏黑甚爾做了交易,但是還沒有開始,這個夏天太忙了。


    那九十九由基哪裏知道的這個消息?


    唯有掌控咒術界情報網的天元。


    失算了!


    九十九由基閉了閉眼睛決定岔開這個話題。


    “咳,其實我是來恭喜夏油君和五條君兩人晉升特級的,之後我們三個人要好好相處哦!”


    九十九由基嬉笑著看著夏油傑,滿眼都寫著:快配合我!


    夏油傑瞥了一眼心情很不好的琉璃,對九十九由基假笑:“我會轉告悟的。”


    這個女人真是給他帶來了個大麻煩,他沒經曆過琉璃生氣的情況!


    話說琉璃這是生氣嗎?


    根本看不出來啊!


    “嗯嗯,那我就先······”


    “還有呢?”琉璃看著已經跨上車的九十九由基,聲音冷淡。


    既然九十九由基是從天元那邊過來的,那就應該還有一個情報沒說。


    關於失去了星漿體後的天元的狀態。


    九十九由基認命看向夏油傑:“啊······星漿體的事情你們不用在意,天元現在很穩定,據說是有了可行的方法了。”


    她真的很怕遇到琉璃,屁大點事都瞞不住,本來是想把這個當做人情賣給他的!


    有這個人情她就可以跟琉璃商量一下同步天與束縛的情報了!


    但是現在,沒救了,誰讓她想不開突然謔謔學弟了呢?


    聽到這個消息,夏油傑微微一愣,啊,那天內理子和黑井美裏,就徹底安全了。


    “那就這樣,我走了哦!!”


    啊,沒問到夏油傑喜歡的類型,虧了。


    哦不對,天才弟弟的也沒問到過。


    虧大了!


    九十九由基的身影很快消失,走廊裏隻剩下站在原地的琉璃和拿著毛巾的夏油傑。


    夏油傑眨了眨眼睛,湊近琉璃:“沒有回答九十九前輩那個問題,是因為琉璃真的沒有放棄她那個猖狂的夢想嗎?”


    “夏油君說要屠盡非術師,是真心想法嗎?”


    “咳咳咳!”


    夏油傑迅速放棄探究琉璃的心思,直接轉移話題:“聽灰原說因為明天要出任務七海最近在躲你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在哪?”


    “可以。”琉璃看了夏油傑一眼,率先走向宿舍,“為什麽會說那種話?”


    啊······躲不過去了。


    夏油傑糾結的撓了撓臉:“······我也不清楚,突然就脫口而出了。”


    為什麽會說出那種話啊,保護弱者明明是強者的責任······啊,這句話說出來琉璃也會生氣。


    琉璃歎了一口氣,他不能看透別人的想法,隻能根據現有的情報推理夏油傑如今的狀態。


    盡管刻意讓夏油傑忙碌起來,依舊沒有辦法改變他對於自身的否定想法嗎?


    很早以前,他就和夜蛾正道討論過夏油傑的問題。


    有夜蛾正道的“委托”這個前提,琉璃順勢答應了夏油傑希望練習反轉術式的請求,並規劃了時間,以他任務結束需要來琉璃這裏報道的方式,掌握了夏油傑的行程。


    雖然夏油傑曾經拒絕過琉璃的“叛變”邀請,但那並不意味著夏油傑的心理問題被完全解決了。


    夏油傑和完全不在乎別人的五條悟不同,是個容易在他人問題上鑽牛角尖的孩子。


    可哪怕是有意識的控製著夏油傑的行動軌跡,那些在執行任務時產生的天馬行空的想法依舊會以不同的形式刻在記憶中。


    琉璃思量著下一步該怎麽辦。


    壓抑太久反而不是好事,幹脆不破不立,讓他自己去遭受一次挫折?


    直接放手讓夏油傑去見到人類的醜惡,然後再進行心理疏導?


    隻是那樣做的話,如果沒有成功拉回來,就有些對不住夜蛾先生的信任了。


    畢竟壓垮夏油傑的最後一根稻草的重量是不可預測的。


    甚至如果因為遇到的事件太過殘忍,就此讓他遠離了咒術界也有可能。


    夏油傑看著歎氣的琉璃心裏直打鼓,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做錯了讓琉璃思索這麽久。


    “夏油君。”


    聽到琉璃冷淡的聲音,夏油傑迅速回應,示意自己在聽:“我在。”


    琉璃敲了敲七海建人的門,對夏油傑淡淡的說:“今天開始,你不必來我這裏練習反轉術式了。”


    總之,先放手一段時間看看發展吧,總歸夏油傑的行程依舊會傳到他手上,之後再從夜蛾先生那邊要一份夏油君的任務報告就好了。


    準備好接受琉璃說教的夏油傑一愣:“什麽?”


    不需要繼續練習反轉術式了?


    為什麽?


    因為他怎麽都學不會?


    還是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家入先生?”七海建人打開門,疑惑的看著門口兩人,“夏油前輩也在?你們怎麽過來了?請進。”


    琉璃跟著七海建人走進房間,回頭看向夏油傑,神色冷淡:“休息一陣吧,夏油君。”


    他需要點時間規劃接下來的方案,夏油傑應該也需要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如果他真的選擇了背叛高專······


    希望五條悟和硝子能接受這個噩耗。


    七海建人看著呆立在門前的夏油傑,疑惑的詢問:“夏油前輩?”


    不進來嗎?


    “不,不用了。”夏油傑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先回去休息了。”


    進去做什麽?


    質問琉璃為什麽要說不需要再去報道了嗎?


    原本這個反轉術式的開小灶就是琉璃的臨時起意,直到學會才結束的約定也是夏油傑擅自提出的,琉璃沒有一直為夏油傑負責的道理。


    七海建人皺起眉,有些擔憂的看著轉身離開的夏油傑:“您沒事嗎?”


    “沒事,琉璃就拜托你了。”


    “如果是家入先生說了什麽讓您很在意的話,”七海建人冷靜的看著回過頭的夏油傑,毫不客氣地說,“那個人一定是單純的字麵意思,請不要為此難過。”


    屋內的琉璃:?


    夏油傑被七海建人一本正經的闡述逗笑,他哭笑不得地說:“好,我知道了。”


    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的夏油傑被七海建人打亂了思緒,不由得真的按照他的建議重新推翻了剛才的自怨自艾。


    單純地按照字麵意思理解啊······那就是琉璃覺得他暫時不需要練習反轉術式了。


    為什麽不需要練習反轉術式了呢?


    這個問題可能出在琉璃聽到的他和九十九由基談話的內容上。琉璃最開始應該是來找他商談其他事情的,但在聽到他們的對話後,突然改變了主意。


    琉璃通過他和九十九由基的對話,做出了什麽判斷嗎?


    夏油傑伸出手推門的時候,才發覺掌心中傳來的細細密密的痛意。


    他恍然攤開手,鬆開了剛剛給琉璃擦頭發的毛巾,掉落的毛巾的邊緣和夏油傑的掌心上帶著淡淡的血印。


    話說,為什麽他會在琉璃出現的時候心虛啊?


    是怕琉璃對自己失望?


    還是怕重要的朋友聽到自己殘忍的言論遠離?


    “想不通。”


    夏油傑煩躁的拉開了書桌的抽屜,在即將碰到煙盒的時候,又突兀的收回了手。


    說到底,他是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在意琉璃的想法的?


    五條悟和夏油傑是摯友,因為他們彼此相知相惜互相追趕;硝子和夏油傑是好友,因為他們共同玩耍遇事同樣理性;那琉璃呢?


    琉璃到底是作為什麽樣的存在,插入到高專同期三人的生活中的?


    他是絕無僅有的詛咒研究員,是高層直屬的特別一級術師;他是照顧著所有人飲食偏好的好廚師,是會注意到身邊人奇怪的小習慣的貼心哥哥;他是硝子唯一的親人,是夏油傑嚴厲的老師,是和五條悟一樣的天才。


    他是······


    琉璃是我們的朋友嗎?


    夏油傑躺倒在床上,茫然的看著天花板。


    那個對所有人保持著警惕的琉璃,有把五條悟和夏油傑當作自己的朋友嗎?


    夏油傑眼中的琉璃一直是冷淡且帶著些許自毀傾向的人。


    他們第一次衝突時,琉璃被五條悟鉗著脖子也沒有發出一聲求饒;在對五條悟使用術式遭到反噬的時候,琉璃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極其漠然,甚至對自己使用副作用不明的藥物;被伏黑甚爾的刀捅穿的時候,他還有閑心回頭打招呼,明明身體那麽脆弱······


    夏油傑在繁雜的想法中困倦的眨著眼睛。


    伏黑老師總說,琉璃很怕死。


    但在夏油傑看來,琉璃怕死是沒錯的,可他也不求生。


    這是不是代表琉璃隻是想活著,但無所謂怎麽樣活著?


    琉璃除去硝子真的沒在意的人了嗎?他和悟,也沒能讓琉璃有活下去的希望嗎?


    困意如潮,淹沒了還想繼續思考的少年。


    夏油傑沒能察覺到自己在意識到傷口的時候,身體就開始自動運轉起了咒力。


    這是他在琉璃的監督下養成的下意識的行為。


    當夏油傑昏昏沉沉睡過去時,手心中的掐痕慢慢的變淡變淺,最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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