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歌姬的工作服和咒術高專不同,並非是學生教師統一的可定製高專製服,而是傳統的巫女服。


    這和她本人的術式有關,也和她作為術師的必要條件有關,最主要的是,她真的是巫女,是貨真價實的禦神子。


    前去接歌姬的三人將車停在了山下,步行前往歌姬給出的地址。


    和熟門熟路的兩位女性不同,琉璃是第一次來到神社這種地方,他本以為這就像是和尚的寺廟繼承製一樣,整個神社地界都是歸屬歌姬管轄。


    但在穿過鳥居,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數後,琉璃才意識到這裏是個隸屬於咒術界、兼具窗口和術師交流節點的神社。


    中等規模的神社中,並不是隻有歌姬一個巫女當值,而是有多位非術師但是是術師家族出身的知情者輪值。


    “啊!硝子,冥——”身著巫女服的歌姬收到通報,從角落中竄出,高興的揮手衝了過來,然後在看清三人裝扮的時候猛地刹車停在原地,“……女爵千金和執事?你們什麽西方貴族來參觀旅遊之類的嗎?”


    怎麽回事,這裏還是霓虹嗎?隻有她嗎?隻有她是喜歡傳統霓虹的那一卦嗎?


    “隻是傳統的話,”冥冥看出歌姬的遲疑,饒有興致的補刀,“五條悟是喜好傳統點心的那一類人,算不算是和你一卦?”


    “……為什麽這裏會出現人渣的名字,好惡心。”


    歌姬拍了拍手,恢複優雅的模樣,對著好友綻放笑容:“哎呀,難得的女子會總算全員到齊啦~”


    “所以說,”琉璃看向歌姬,麵無表情的發問,“為什麽我會在這個女子會團體裏?”


    冥冥和硝子都說這是歌姬的安排,到底是什麽事情?


    聽到琉璃的疑問,歌姬和另外兩個人使了個眼色,硝子帶著冥冥、歌姬牽著琉璃一前一後的進入了神社。


    “我們確實是要開女子會的,”在確認周圍的視線都不再停留在幾人身上後,歌姬輕聲的和琉璃說明著情況,“但喊琉璃哥的原因是另外的事情,這裏有一位要和你單獨會麵的客人來訪。”


    冥冥壓低聲音,低聲道:“其實最開始收到委托的是我,是個出手相當闊綽的客人哦~”


    “轉手給我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這個客人的身份有些許特殊,”歌姬無奈的推開門,讓三人進入到會客室,“說實在的我提出過幾次希望他能直截了當的聯係你本人,但他就是不願意接受我的方案。”


    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不算緊迫的說明,琉璃沒什麽興致的垂下了眸子:“禦三家的?”


    出手闊綽聯係冥冥和歌姬然後神社單獨會麵……七年前隨手留下的那個保險嗎?


    “你知道啊?”歌姬驚訝的瞪大眼睛,手腳麻利的拽著琉璃往隔壁走,“那就交給琉璃哥處理了,我們三人就在這個房間,有事就喊我們哦~”


    琉璃抱著胳膊站在推拉門前,思量著該不該和他見麵。


    七年前,琉璃仍受製於禦三家,需要出席那個形式主義的年會時。


    他曾和五條悟在加茂家遇到了一個保守又刻板的男孩。


    那是個被五條悟和琉璃因名字而短暫關注過的,名為加茂憲紀的孩子。


    “有什麽事嗎?”


    琉璃懶散的坐在走廊上,看了一眼停留在兩米外廊柱旁的男孩,抬手蓋住了五條悟的眼睛,白發的少年正因吃飽後的困乏而沉睡。


    “您…是禦三家特殊的客人,”紮著古典發型的男孩眼眸低垂,連瞳孔顏色都無法辨別,“躺著的那位是,六眼的五條悟嗎?”


    琉璃平靜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嗯。”


    察覺到青年冷淡的態度,男孩退縮了一下,但想到仆人七零八碎的談話中隱藏的含義,他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聽聞您,擁有和禦三家同等的手段和地位?”


    ?


    哪裏來的謠言?


    “……你,”看著期待的男孩,琉璃皺了皺眉,咽下了否定的話語,轉而問道,“是有什麽需要瞞著禦三家也要達成的目的嗎?”


    男孩驚喜的睜開眼睛,幾乎瞬間就跪坐在了琉璃的身旁。


    賭對了!


    在進入到這人休憩的院子沒被阻攔反被嘲諷看笑話時,加茂憲紀就已經猜想過這個意外尊貴客人的身份——他必然是位難惹的大人物。


    家仆不知曉這位客人的身份,也不明白為什麽要設下重重防備,但加茂憲紀沒少聽到他們對這位奇怪蒼白青年的揣測,也在他們看笑話等他被斥責的目光中,意識到了這位先生也許比預想中的還要尊貴。


    但他別無選擇,隻求能在這腐敗的家族中找到唯一的希望!


    “我聽聞——!”


    琉璃豎起手指,琥珀色的眸子淡漠的看著被嚇到的少年,冷淡地說:“聲音低一些。”


    悟的睡眠狀態並不好,他不希望腿上難得有困意的少年被這個莽撞的孩子打擾到。


    “抱歉……”加茂憲紀愣愣地看了一眼對琉璃毫不設防的五條悟,心中對他神秘身份的猜測又肯定了一點,“我聽聞您曾從禪院家手中奪走了被預定的天才,還救走了他們天與束縛的無才能者,甚至能指揮五條家六眼的神子當仆從。”


    琉璃:……


    這都哪裏來的罪名?


    禦三家的家仆們閑聊的話題是不是涉獵太廣了?


    “我想求您一件事,”加茂憲紀並未察覺琉璃的情緒,他急切地看著這個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有些哀求般出聲,“您可以幫我確認一下我母親的安危嗎?”


    琉璃疑惑的看向這個陌生的男孩,問道:“你叫什麽?”


    “啊,真是非常抱歉,自顧自說了這麽多話卻未曾介紹自己,”加茂憲紀禮數周全的道歉,鄭重的報出了自己的名姓,“我的名字是加茂憲紀。”


    聽到熟悉的名字,琉璃愣了愣,很快回憶起前些年曾在這裏聽到過的幾個片段的信息。


    “這個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琉璃當初和五條悟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曾困惑過一瞬,而後將其判斷為加茂家對於不受寵孩童的羞辱,但這個男孩現在的態度……


    “是母親大人起的,”加茂憲紀驚喜的看向琉璃,殷切地問,“您願意幫我嗎?”


    加茂憲紀並非是出生就被帶離母親身邊的,他曾正常的和側室身份的母親生活過一段時間,被家族冷落和欺壓,直到正室的孩子沒能繼承加茂家的咒術為止。


    加茂憲紀被從母親身邊帶走了,家族中的老人們謊稱他是嫡子,並意圖培養他成為家族的繼承人。


    但側室的母親離開了,離開前,這位溫柔的母親給自己的孩子留下了一個詛咒。


    “母親大人說,”加茂憲紀咬著嘴唇,忍住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泣音,“要我成為咒術師後,再去迎接她。”


    琉璃淡漠的看著委屈到哭泣的孩子,敏銳的感覺到手掌下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啊,悟要醒了。


    “雖然我曾說過母親大人不在,我就不做咒術師的話語,”加茂憲紀斷斷續續的訴說著,小心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但既然答應了,我就要做到最好才行。”


    琉璃平靜的等加茂憲紀把想說的話都說完,沉默了許久才出聲。


    “交易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和五條悟一樣,覺得禦三家沒有救贖的可能。


    已經成為爛木頭高居廟堂的老人沒有,站在家主之位沿襲古製的家主沒有,在這一環境下成長再為家族效力的術師們也沒有。


    但五條悟多少還是比琉璃好一些的,琉璃認為生活在禦三家的孩子已經是某種意義上的“好環境”,但五條悟卻覺得禦三家的年輕一代是有進化可能性的。


    而這個可能性也許就在和禦三家的私塾和訓練不同,采用正規教育方法教導術師的咒術高專當中。


    他舉出的論證實例,是“不以神子自居”的五條悟和“學會接受好意”的琉璃。


    前者的變化除去本人沒人覺得有什麽必要,後者的變化卻是高專眾人一手促成的,所以琉璃被說服了。


    雖然琉璃不覺得禦三家是有救的,但他願意相信一下五條悟所說的可能性。


    加茂憲紀的故事無法觸動琉璃,他的處境和真希真依比起來過於優越,和五條悟比起來又過分淒慘,禦三家的每個孩子都是在扭曲環境中長大的。


    但在扭曲環境裏長大的孩子還仍然是孩子,他殷切的語句中滿是對琉璃的期待,前傾的身體展露著他對自己母親的渴望。


    琉璃無法理解這怪異的正向情感,但他已經學會了接受,所以這個委托應了也無妨。


    “您答應了嗎?!”加茂憲紀欣喜的彎起眼睛,迅速做出承諾,“當然,您希望我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隻要我能做得到,我什麽都可以幫您!”


    太好了,雖然家仆和長老家主都保證過母親大人會安全無事,但他們畢竟都是加茂家的人,他實在是無法坦然相信,但如果這位高貴身份的神秘好人能給他帶來好消息,那母親大人就一定是安全的!


    琉璃歎了口氣,冷淡的提出了要求:“少主,用您的權限,去查一下加茂家的記載中是否有‘加茂憲倫’的記載,明年的今日,我會用你母親是否平安的消息來換。”


    為了防止孩子誤會,琉璃在說話間,用手指沾了茶水,將這四個字的片假名和文字都寫了出來,方便他辨認。


    “咦?是和我名字一樣的某個先輩嗎?”加茂憲紀疑惑的歪歪腦袋,困惑的發問,“既然您知道我現在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應該明白我有多大的權限才對啊,不需要更詳細的信息嗎?”


    琉璃看了一眼對加茂憲倫毫不知情的男孩,隻用一句話就給這個交易就畫上了句號:“你查到多少,我就會給你多少情報。”


    聽到琉璃的回應,加茂憲紀敏銳的察覺到了對話結束的信號,他站起身,禮數周全的謝過這位神秘人物的慷慨,心情很好的離開了小院。


    男孩離開後,小院短暫的恢複到了寂靜當中,但沒一會,這個寂靜就被一個懶散的聲音打破了。


    “琉璃,壞心眼。”


    “他自己提出的加價,”琉璃收回放在五條悟臉頰上的手掌,垂眸和那個湛藍的眸子對視,冷淡的說,“我也沒為難他。”


    “壞心眼。”


    先不提用一個普通人的消息換取禦三家的加密情報是不對等的。


    加茂憲倫的消息琉璃與傑和悟已經查了不下百次,禦三家京都高專和咒術高專的各類材料,他們都借著身份之便翻閱了不少次,但收獲甚微。


    尤其是加茂家,許是因為加茂憲倫是家族汙點的原因,他們對相關消息封鎖的格外嚴密。


    那個叫做加茂憲倫的男孩什麽都不會查到,除了會知曉加茂憲倫是家族叛徒和最邪惡咒術師以外。


    “那個孩子,說自己的名字是母親起的,”琉璃戳了戳五條悟的臉頰,眸子裏滿是冷漠,“那位母親,真的不知曉名字的含義嗎?”


    五條悟看著琉璃麵無表情的臉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讓琉璃不得不低下頭看著他。


    “……所以說,讓孩子直麵這種殘酷的現實,琉璃是不是太壞心眼了?”


    無論那位母親是出於反抗心理給孩子起名,還是單純的惡意讓孩子的未來汙名化……琉璃都不該讓那個幼童一個人去麵對。


    “悟很溫柔,”琉璃上手揉了揉懶散的漂亮臉頰,仍未改變自己的想法,“但他變強的想法支撐力太弱了,沒有辦法成為你想要的新星。”


    如果明白自己的名字在加茂家意味著什麽之後,加茂憲紀仍發自內心的擔憂那位拋棄他離開加茂家的母親,琉璃會試著相信這個孩子能成為未來的可能性的。


    五條悟愣了愣,有些無奈的鬆開手,轉身把臉埋在了琉璃懷中:“琉璃,別這樣用算計的手段推著別人前行。”


    “為什麽?”琉璃下意識的把手搭在懷中人的肩膀上,茫然地發問。


    這不是五條悟和夏油傑想要的新生代嗎?


    “我們希望你在乎我們,但不是希望你隻在乎我們。”


    “……硝子也說過類似的話,”琉璃愣了許久,才緩慢的垂眸,“抱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咒回:我在高專解剖咒靈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就做夢怎麽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就做夢怎麽啦並收藏咒回:我在高專解剖咒靈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