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決定離開高專時,曾在腦海中列出過許多理由,比如高專對於術師成長的不重視,比如總監部對術師不近人情的利用,比如發覺自己無法坦然接受同期的死亡,再比如強如五條悟夏油傑也無法獲得完全的自由……


    人在無法接受現狀時,可以找到很多種不同的理由為自己的逃避行為辯護,然後用數以萬計似是而非的證據去驗證那些猜想。


    七海建人不認為自己在畢業後選擇離開高專是錯誤的,因為他肯定自己列出的理由是無需辯駁的事實,那些條目是他逃避的理由,也同樣是咒術界的現狀。


    隻是這準備好的辭職腹稿還沒來得及現世,七海建人學生時代的上司就已經把他一眼看透,並越過了正常辭職流程,直接幫他做全了離開的準備。


    雖然常規社會生活裏,七海建人偶爾會收到前任上司的消息,也因那不穩定的交流,短暫的再次和咒術界有所牽連,但總的來說,他普通人的生活過的簡單而平淡。


    離開了咒術界的七海建人,不再有使用術式的機會,在社會裏摸打滾爬的四年裏,無論是睡著還是醒來,他考慮的隻有錢、錢、錢,錢。


    隻要僅考慮錢財,詛咒和他人就會與他無關。


    沒有危機四伏的任務,沒有故意惹人心煩的前輩,也沒有吵鬧的同期在身旁叫嚷,這是普通人該有的生活。


    七海建人厭倦著這樣的生活,也習慣著這樣的生活。


    除卻工作之人都無法避免的應酬之外,七海建人偶爾會和後輩豬野琢真小酌兩杯,從這位熱情有天賦的學弟口中,七海建人簡單的了解著咒術界萬年如一的現狀,但從未想過回去。


    直到那個後輩口中的消息越發不符常理。


    “……家入先生被禦三家開除?”


    七海建人抬起有些疲憊的眼皮,打起精神聽著帶著冷帽的青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述,似是沒能理解話語中的含義。


    想象不到,想象不到那位習慣把事情掌控在手中的人會被高層開除。


    不,反了?是家入先生不再需要禦三家的幫助了嗎?


    夏油先生和五條先生已經成為特級,家入醫生也因其能力的特殊被重視,所以家入先生不必再委曲求全尋求高層的幫助了?


    這個推論是合理的。


    “是哦,而且,聽聞家入先生的術式很有可能和回溯時間有關,”豬野琢真伸出夾子,將烤肉挨個翻麵,有些困惑的歪歪腦袋,“說起來我確實沒有聽聞過家入先生的術式情報。”


    因為那人通過高層將自己的信息隱藏了起來,被兩勢力針對還被限製了自由,沒有出去執行任務的機會,也不使用能力參與傷員的救治。


    七海建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並沒有給後輩科普這個僅有少數人知曉的情報。


    “和時間牽扯的術式,一般來說是沒什麽強力效果的。”


    這是家入先生做出的什麽布局嗎?


    “大家也這麽認為哦,但是啊,”豬野琢真壓低聲音,煞有介事的說,“據說有人看到了和原本相貌差異很大的家入先生,還有人打聽到了他是天與束縛的消息!”


    七海建人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隨即又好似沒事一般仰頭飲下。


    以身入局,可以確定是家入先生刻意為之了。


    為了什麽?引誘高層下手?還是給暗處的敵人放出的假消息?


    不……這已經和他沒有關係了。


    “後來我去交任務的時候碰到過家入先生,確實是變化好大,”豬野琢真回想著那個麵容變化也已經沒什麽表情的前輩,聳了聳肩,“不過他和五條先生一樣,都是那種本身就不顯年歲的麵容,我隻能看出身高的區別。”


    “這是在暗喻什麽嗎?”


    “!!不不不,我沒說七海先生的意思啊?!”


    雖然七海先生看著很累還明顯滄桑,但他不是那個意思啊!


    “我開玩笑的。”


    豬野琢真頹敗的向後仰頭,無奈的吐槽:“別嚇我嘛!最近正忙的時候,我精神很緊張的!”


    他好不容易和人換班出來放鬆一下的!


    “詛咒?”


    “不,是詛咒師那邊,”豬野琢真彎腰和七海建人碰杯,抱怨道,“剛剛說的那個,不知道詛咒師從什麽渠道也得到了消息,而且特別執著於‘時間回溯’,甚至都要為此拚命的地步。除了最開始不知道為什麽突發善心保護高專的禦三家之外,總監部也指派了很多術師設下了攔截詛咒師的防線,所有人都因為這個不知真假的消息被迫加班了。”


    這還真是……聲勢浩大。


    七海建人透過窗外看著夜色中燈火通明的街道,平靜地說:“是嗎,那你也要多加小心。”


    詛咒師、禦三家、高專和總監部……隻怕這個境況不是短期能結束的動蕩。那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囂張和奸詐,即便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不了解真相的術師們仍未能意識到這是他隨手落下的棋子。


    這其中,有多少齒輪是被這隻言片語的消息扣上去的?又有多少情報被隱藏在表象之下?


    他的目的隻是詛咒師嗎?總監部有意識到這是他的手筆嗎?


    “是!!我一定會的!!”


    ……不必再想,七海建人如今隻是個明天也要上班的公司職員而已。


    咒術師是狗屎。


    有時甚至要強迫同伴做出為他人舍命的覺悟。


    明明性命是無法被衡量價值的。


    啊……他上一秒還在想生命的價值,下一秒卻做出了麵包店的店員肩膀上的蠅頭可以放置不管的判斷。


    真是奇了,人的生命究竟是否具備價值?


    【“問我?”那個捏著解剖刀的人麵無表情的回頭,短暫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隻看得見對我有價值的東西。”】


    ……真是人渣的發言。


    不該問他的,把人類當作工具的人怎麽可能會提供這種哲學類問題的答案。


    “可以請你往前一步嗎?”


    七海建人看著麵前女性店員的肩頭,終是說出了這句有些許冒犯的話語。


    “哎?好的。”


    隨便出手被人當作古怪的靈媒師也很麻煩——七海建人原本是這麽想的。


    凝聚咒力,祓除詛咒。


    “肩膀,感覺如何?”


    但也無所謂吧。


    “咦?沒聽到嗎?謝謝您——!!歡迎您!!再次光臨——!!”


    那個人不是說了嗎?


    看清你眼前的風景就好,聽到你覺得不算虧本的聲音就好,然後,你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就會做出最合適的決斷。


    七海建人看著手機上發送出去的信息,冷淡地說:“雖然您說這句話時,僅是為了讓我判斷什麽時候該對那個該死的詛咒下刀。”


    他的前輩除了人渣人渣和人渣以外,就隻有一個家入醫生一個正經人嗎?


    ————


    “七海~~”


    五條悟閃現到想離開的七海建人麵前,捧著臉對許久未見的學弟軟聲:“你有沒有想念偉大的gojo前輩?”


    “……上周的彩票中獎了,我回去拿一下獎券。”


    回來的決定多半是錯誤的,好,回去吧,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呀,七海,好久不見。”


    七海建人止住腳步,冷靜的轉頭看向一旁看戲的夏油傑:“夏油先生,我應該說過要保密的。”


    為了避免回歸後五條悟因為七海建人隻漏了他一個人沒通知的情況,七海建人不僅叮囑其他三位前輩保密,還單獨給五條悟設定了一個最晚發送的信息。


    本該!一切順利才對!


    “我保密了,”夏油傑認真的點點頭,然後露出了遺憾的表情,“但是悟昨晚手機壞了。”


    把手機借給他了,所以消息沒能瞞住。


    七海建人歎了口氣,接受了著該死的現實:“總之,橫幅能先撤下來嗎?”


    舉著橫幅的明顯是夏油前輩的咒靈吧,不管怎麽想這個人都是陪著五條悟胡鬧的!


    “當然~”


    夏油傑手指一抬,那個讓七海建人掉頭就走的橫幅就被妥善的收了起來,還順手收回了原本預定好準備鼓掌歡迎的詛咒列隊。


    但是橫幅解決了,五條悟還在呢。


    “七海~你不想念我嗎?不喜歡你尊敬的帥氣前輩送給你的歡迎禮物嗎?”


    “在後輩麵前自稱自己被尊敬不覺得羞恥嗎?”七海建人冷靜的推了一下護目鏡,避開了五條悟攀上來的手臂,大步往高專走去,“雖然我相信您也信賴您——”


    五條悟驚喜的跟上七海建人,得意的對夏油傑揚了揚眉毛。


    “但我並不尊敬五條先生。”


    “啊?!”


    夏油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帶著“你就認命吧”的表情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悟的人緣意外的差啊,”琉璃從托兒所中走出,看向走來的三人,“歡迎回來,七海。”


    七海建人沉靜的在琉璃麵前站定:“我回來了,家入先生,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請講。”


    “為什麽隻有您在逆向生長?”


    不單單隻是身高問題啊,外貌、皮膚,還有……啊,那個咒具拿下來了嗎?難怪。


    琉璃:……


    這人什麽時候走?


    “發生很多事情啦,總之,”夏油傑忍著笑,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背,“先去和灰原打聲招呼吧?”


    那小子是最關注七海建人狀態的,每年都會問他們好友的近況。


    “不應該先去找夜蛾老師報到嗎?”


    “夜蛾老師一會就過來啦~”五條悟笑嘻嘻的把人推到托兒所走廊上,幹脆利落的打開了門,“快去吧快去吧!”


    這是要看熱鬧的意思嗎?


    七海建人歎了一口氣,在一群好奇的目光中踏入了托兒所。


    “咦?美美子,快看!”


    “嗯?誰啊?”


    “不是見過的嗎?以前。”


    “啊!是那位!”


    “傑在招手,我們快走!”


    托兒所現在正是準備營養早餐的時間,三五個孩子正乖巧的坐在餐桌旁,疑惑的回頭看著突然闖入的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大人,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在夏油傑的招手下跑了出來。


    “嗯?大家怎麽啦?”


    怎麽都走了?不吃飯了嗎?


    背對著門的灰原雄疑惑的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光中的灰綠色身影,愣了好一會,才茫然的張嘴:“……七海?”


    看錯了?不,不對,那個身影,絕對是那個畢業後就失去消息的同期!!


    啊啊啊,怎麽回事?!


    “七海!!!”灰原雄瞪大眼睛,毫不猶豫的跳躍直撲!


    七海建人看著直衝過來的好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穩穩的抵住了灰原雄撞上來的衝擊:“……好久不見,灰原。”


    怎麽這麽激動?


    灰原雄感受著手下跳動的脈搏,眼眶瞬間濕潤:“嗚——琉璃前輩說,不能打擾、七海的生活,我還以為——啊啊——”


    聽到哭聲,夏油傑連忙小心的把門關上,對著好奇的孩子們比了個噓,把偌大的托兒所留給了難得委屈的灰原雄和無奈的七海建人。


    怎麽回事,灰原這麽激動?


    “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哥哥哭成那樣,”灰原妹妹小心的走到了門外聚集的幾人身旁,有些難言的感動,“他們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呀!”


    “菜菜子如果很久沒有看到美美子,也會抱著美美子哭的哦!”


    “那美美子也是。”


    伏黑惠瞥了一眼一起長大的姐妹花,平靜地說:“那你們離我遠點。”


    “惠不會哭嗎?”熊貓扭捏的蹭了蹭伏黑惠,伸手攬住了他的肩膀,“別這樣嘛,你可以小聲哭一下哦,我會當作不知道的~”


    伏黑津美紀好笑的看著臭著臉的伏黑惠,眨眨眼睛:“說不定我也會哭哦?”


    “……少來。”


    琉璃看了一眼身後的門,冷冷地說:“我賭一千塊,灰原之前絕對是以為七海死了。”


    他當初明明隻是說不要打擾七海建人的生活,這人怎麽把事情腦補成這個樣子的?


    “跟注。”


    夏油傑木這臉,反思著自己在灰原詢問時回答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是不是太模棱兩可了,這家夥反應也太異常了。


    “跟注。”


    硝子疑惑的摸了摸下巴,依稀記得她跟灰原說的明明是“分離隻是人間常態”,到底哪一步出問題了?


    “跟注。”


    五條悟自信搭腔,全然忘記了自己曾告訴過灰原“七海一直活在我們心裏”的話語。


    本隻打算看一眼重逢畫麵吃瓜的四人,在目睹了灰原雄痛哭流涕的意外後,不約而同地給這一突發事件下了同一個定論:灰原雄,比預想中的還要喜歡七海建人。


    打鬧的小孩們默了一下,抬頭看向麵無表情的幾人。


    你們做大人的別太冷漠,就算是灰原大人,也不至於產生這種誤會……吧?


    嘶——


    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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