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和夏油傑並肩站在距離大坑百米外的地方,看著獨自一個人立在廢墟前的身影,默默的聽著身後七海建人的計算。


    “因為家入先生曾申請過一次改裝,原址的實驗室最終和醫務室合並了,所以家入先生現在常用的,也就是被炸的研究室,在高專教室地下三層。”


    七海建人從呆愣的灰原雄手中抽走被揉皺單子,繼續對夜蛾正道報告著情況。


    “炸彈是被安置在研究室房頂的,定時爆破,威力不算大,也就是一路炸到頂,然後把整個走廊和三間教室炸穿,然後所有的重物都降落在了貴重儀器上而已。”


    夜蛾正道:……


    這孩子怎麽回事,瘋了嗎?


    這上麵說的哪一句話是“威力不算大”的體現?


    “啊,惠來了,”五條悟眨眨眼睛,看著靠近琉璃的伏黑惠,戳了戳身邊的人,“來吧,賭他會不會受挫?”


    夏油傑有些憂心的看著臭著臉的伏黑惠,拍開了五條悟的胳膊:“悟,他們還是需要關愛的小孩子哦?”


    “我賭不會。”


    你聽我說話了嗎?


    抱著胳膊靠在樹邊的伏黑甚爾瞥了一眼鬥嘴的兩人,對著夏油傑伸手:“真是保守啊,我賭會。”


    怎麽連伏黑老師也……


    夏油傑歎了一口氣,在側兜掏了掏,找到了個棒棒糖放入伏黑甚爾手中。


    “你對你兒子承受能力這麽沒信心?”


    五條悟好奇的瞥了一眼伏黑甚爾,理直氣壯地對著夏油傑伸手。


    “你不是有嗎?”


    夏油傑翻了個白眼,又掏出一把散裝糖果,全塞進了五條悟的口袋裏。


    “與其說是對承受能力沒信心,”七海建人將手中揉皺的紙張和自己整理的物品清單比對著,淡淡地說,“倒不如說是對伏黑君的禮貌有信心。”


    “……對哦,嘖,我不會要輸吧?”


    伏黑甚爾嫌棄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牛奶味棒棒糖,猶豫了一下還是拆開塞進嘴裏:“姑且說一句,我對小鬼的照片沒興趣,記得給我現金。”


    他們就不能隨身帶點別的零食嗎?早知道應該把小妹手裏的零食袋打劫下來。


    “為什麽說的你已經確認勝利了一樣?”


    “悟,你總要給百賭百輸的人留出一些幻想空間。”夏油傑想了想,也加入了賭局,“不過我也賭會。”


    那個孩子心思很細膩,多半會被打擊到。


    五條悟瞪大眼睛,啪的一下拍掉夏油傑對著七海建人伸出的手掌,控訴:“傑!!”


    怎麽可以背叛我!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開賭的三人,冷淡的問:“您不管教一下嗎?”


    “沒關係,孩子們早晚會入學高專,受挫反而是個認清自己鬆散狀態的好機會,而且,”夜蛾正道抱著胳膊看著接近琉璃的伏黑惠,挑了挑眉,“你不好奇嗎?”


    灰原雄可是連半分鍾都沒堅持住。


    七海建人麵無表情的低下頭,繼續對賬:“……高專真的還有救嗎?”


    怎麽連校長都抑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百米外,已然靠近琉璃的伏黑惠並沒有意識到身後大人們的肮髒交易,他正真切的擔心著那個麵色陰沉一語不發的棕發少年。


    “……琉璃哥哥,”伏黑惠有些心虛的站在少年身後,小聲的檢討著自己,“抱歉,我明明都看到那個詛咒師了,但完全沒能想起來阻止。”


    和待在托兒所地下監控室中的七人不同,除卻在教室附近的一位一級術師,醫務室的幾個孩子是最先聽到爆炸聲的,也是他們最先反應過來,分組去查看情況和聯係家長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意識到爆炸的是研究室時,馬不停蹄的就跑向高專邊緣,想去通知托兒所,然後迎麵撞上了聽到動靜前往校內的灰原雄。


    在美美子借了灰原雄的電話通知到地下室後,明晰狀況的灰原雄迅速展現了他作為一級術師的素養,火速聯係輔助監督說明了情況,並指揮著菜菜子和美美子去尋找在校學生,協助他們處理逃逸的咒靈。


    與此同時,伏黑惠和熊貓在叮囑完醫務室的非戰鬥人員聯係一年生的秤金次和星綺羅羅之後,迅速找到了在爆炸前夕就疏散了人群的一級術師。


    在他的權限下,幾人一刻都沒耽擱的按照孩子們碰到詛咒師的時間點和確切位置找到了對應的監控錄像。


    等收到消息的七人趕到現場時,高專物業人員已經在百平米的大坑中處理殘骸和清點損失了。


    可以作為罪證出示的監控錄像,和負責看管重麵春太的輔助監督的消息,也已經被送到了夜蛾正道的辦公室。


    琉璃平靜地看著麵前的廢墟,將剛從物業人員手裏拿到的統計名錄遞給身後的伏黑惠,沒有回頭:“嗯,知道了。”


    這個反應……


    伏黑惠心中一顫,有些難掩心慌:“我們本該在那個詛咒師經過時,就意識到他身邊沒有隨行的監督人員。即便沒有攔下他進行基礎的問詢,也該向您確認這名被試人員是否有得到您的許可,而不是該因為他身著您發放的實驗體裝束,就任由他進入地下。”


    “嗯。”


    “抱歉,琉璃老師,”伏黑惠緊抿著唇,對著仍未轉身的琉璃躬身,“您明明教導過我們,不要讓自己的身體習慣安逸的環境,但我們還是大意了。”


    如果處在現場的人是虎杖或者津美紀,結果肯定大不相同。


    那兩人的神經曾敏銳到連掉落的刀叉都可以無傷接住,必然不會像他們一樣,這般隨性的認為異常的日常也是日常。


    琉璃沉默了一會,才再度開口:“別在這繼續無意義的反省了。”


    匆忙趕來的灰原雄也是,慢一步到來的伏黑惠也是,事情已成定局,有什麽繼續檢討的必要。


    麵對未有預料的突襲,這幾人做出的行動已經很及時了,幾乎是爆炸剛開始,人員疏散就已經完成,詛咒還未完全跑出地下,因察覺異常前來的術師就已經控製了局麵。


    在這種規模的爆炸中,高專唯一受到的損失隻有兩間半的教室和一個地下倉庫,其他的財務損失都是琉璃個人的資產。


    作為非高專人員,伏黑惠已經盡己所能。


    但琉璃完全沒有人情味的分析並沒有溢於言表,即便他說出了這完全理性的分析,伏黑惠也無法輕易釋然。


    不過十三歲的少年茫然的看著連頭都沒回的琉璃,綠色的眸子顫動著,半晌沒能吐出下一句話。


    琉璃哥哥沒有生氣。


    為什麽?


    琉璃哥哥很在乎自己的研究室,他不可能不為自己的淨土被他人入侵和破壞感到憤怒,不然他不會獨自站在這裏,親自監督和審視受損情況。


    距離較遠的幾位家長應該也是明知道琉璃哥哥現在心情不好,才給他留出獨處空間的。


    那這平靜的態度是對他們闖禍的縱容?


    不是的,琉璃哥哥縱容別人犯錯的反應不該是這樣的。


    他會明顯煩躁的推開故意吵鬧的五條老師,但依舊會縱容那個頑皮的大人繼續給他臉上貼貼紙;他會毫不客氣地將凶器紮在混蛋暴君的胳膊上,然後任由那人用蹩腳的理由從他手裏騙錢。


    不善表達的琉璃哥哥會做出很多表達自己煩躁的心情,唯獨不會毫無波瀾的單用語言回應。


    那是為什麽?


    ……完全不譴責他,是不是因為琉璃哥哥對他們很失望嗎?


    伏黑惠失魂落魄的退到了大人們聚集的地方,蹲在了灰原雄的旁邊。


    “結果出來了,”七海建人熟練的從伏黑惠手裏抽走最新的報告,“是夏油先生和伏黑先生的勝利。”


    伏黑甚爾嘴角一翹,對著五條悟伸出手:“現金還是刷卡?”


    “刷卡,”五條悟不爽的撇撇嘴,看了一眼自閉的伏黑惠,“全結束了再轉。”


    夏油傑指了指不遠處正往這邊走的黑白身影,懶散的說:“下一位選手來了。”


    他已經放棄抵抗了。


    “熊貓啊?”夜蛾正道饒有興致支起胳膊,捏住自己的下巴,“那我也參與一下。”


    七海建人:……


    高專真是完了。


    在地下室的幾人收到消息趕到現場的時候,被伏黑惠和熊貓求助的一級術師兼高專教師的日下部篤也已經等在了廢墟前。


    他懶散的嚼著嘴裏的牙簽,隨意的對著趕來的夜蛾正道抬了抬手:“喲,你們總算來了。”


    “日下部,”夜蛾正道看了一眼聚集在廢墟中作業的工作人員,嚴肅地問,“什麽情況?”


    指揮著在校術師帶著學生去祓除咒靈,獨自一人等在原地的日下部,此時已經看完了監控錄像。他簡短的講述了推斷出的八九不離十的消息,饒有興致的看向那個交情不算深的家入琉璃。


    “你怎麽看,高專智囊?”


    琉璃挑了挑眉,從口袋中掏出了個棒棒糖遞給明顯心情不好的日下部篤也,問道:“你在爆炸現場?”


    ……這個總用疑問語氣說肯定推斷的混賬家夥!


    日下部篤也沒好氣的拽過琉璃手裏的糖果,拆開包裝塞進嘴裏:“是啊,在現場,感覺到腳下震動的時候還以為是地震了呢!”


    真是麻煩死了,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摸魚,正在教室裏打瞌睡呢,突然間就察覺到了體感的危險信號,那濃重的硝煙味和接連不斷的爆炸……到底放了多少炸彈啊,那個金發的蠢蛋詛咒師!!


    人是會死的知不知道!


    “日下部先生第一時間就疏散人群了啊,”夏油傑收回探查的咒靈,很快確認了現場情況,“真是讓您費心了。”


    日下部篤也怪異的看了一眼麵前冷靜的幾人,抽出嘴裏的棒棒糖:“……這也是你們搞出來的?”


    怎麽這麽淡定?


    “怎麽可能,”唯一一個把情緒寫在臉上的五條悟冷冷的看著被炸出大坑,額上青筋直跳,“這可是在高專內部。”


    那個金發詛咒師,竟然幹出這麽挑釁的事情!


    琉璃拽了拽怒氣上頭的五條悟,隨口答道:“確實是意外事故。”他也的確很不愉快。


    隻是,在琉璃對這不爽利的情緒做出處理之前,已經有人出具解決方案了。


    “多虧了日下部先生提供的照片,”夏油傑悠閑地在手機上噠噠噠的打字,露出了標準冰冷的眯眯眼笑容,“業鏡已經出動了三個小隊去逮捕那位可愛的老鼠,也在暗網上發出生死不論的懸賞令了。”


    既然琉璃推斷這次事件是那小子的個人報複行為,沒有後台撐腰,那隻要留口氣就行了吧。


    七海建人冷靜的將編輯好的名單發送給日下部,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護目鏡:“這些工作人員多半是玩忽職守,刻意放任詛咒師入侵研究室,對家入先生有偏見和不滿的人物,要勞煩日下部先生將他們帶來了。”


    雖然家入先生的性格對外人來說確實不討喜,但是這種刻意放任敵人闖入搗亂的行為是不會被輕易原諒的,希望嫌疑人們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們是魔鬼嗎?”


    日下部嘴角抽搐了一下,覺得這棒棒糖吃出了一股趕盡殺絕的味道。


    話說為什麽是他去抓人啊?既然有處理方案了就自己去啊!


    “我們是小琉璃陣營的,這個顯而易見的情報在高專人盡皆知,”伏黑甚爾似乎是看出日下部的想法,笑的隨性懶散,“你出麵才是最好套話的,如果套不出來,那就帶來交給我好了。”


    拷問的活也好久沒做了,要收著點力道別誤把人打死了才好。


    夜蛾正道帶著一種委以重任的表情,拍了拍日下部篤也的肩膀:“拜托你了。”


    無語……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日下部篤也無奈的站起身,最後問了一句:“話說,醫生去哪了?”


    雖然沒有傷員,但以防萬一的準備還是需要做的。


    “硝子嗎?”琉璃抬下巴指了指醫務室的方向,淡淡的說,“來的路上我們分頭行動了,因為剛接到電話的時候情況不明。”


    出於也許會有傷員的考慮,硝子先一步前往了醫務室,病房裏還有重傷初愈的津美紀,如果是敵襲,不能就這麽放著她不管。


    日下部扶著刀遠去,半嫌棄半不爽的嘟囔一聲:“這個怪物。”


    來的時候還是情況不明,也就是人還沒到地方,那家夥就根據他發的那個犯人照片,把事情始末推斷出大概了的意思唄?


    這人的腦子到底怎麽發育的?出生的時候把愛因斯坦吃了嗎?


    等日下部走後,夜蛾正道抬了抬手,示意幾個人後退,給明顯興致不高的琉璃騰出空間,讓他獨自一人麵對研究室已然無力回天的慘狀,他們則有一搭沒一搭的商量著接下來的處理方案。


    而後,著急忙慌的灰原雄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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