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朝陽的話,蔡永強並未經過太多的思考。


    “如果祁廳都信不過,那東山塔寨就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碼。”


    “我沒法接受這個結果,也不相信事情會是這樣。”


    其實在知道徐朝陽是祁同偉的外甥後,蔡永強就決定相信他。


    當然,並不是完全相信。


    徐朝陽也不指望蔡永強跟自己“一見如故”,這又不是交朋友,雙方都留著自己的小心思呢。


    “我剛才提到蔡軍,你是什麽想法?”


    他主動接上方才的話題,蔡永強冷靜思考,很快給出了自己的答複。


    “調查組不會連這麽點能力都沒有,盯上蔡軍是遲早的,我並不怎麽意外。”


    “可這要是祁廳的指示,坦白來講,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特別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後,我更加確信,蔡軍不是你們真正的目標。”


    徐朝陽很滿意,笑著打了個響指,他就喜歡和這種聰明人說話。


    “那你再猜猜,我們的目標是誰?”


    蔡永強眯著眼睛,仔細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你提到蔡軍,而不是禁毒大隊中的某一個人,說明目標在刑偵大隊。”


    “刑偵大隊裏,能值得你們格外注意的,就隻有一個。”


    “刑偵大隊的大隊長,陳光榮!”


    蔡永強習慣性的伸出手指點了點桌子,接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掌聲。


    徐朝陽笑眯眯的望著他,就像是在望什麽稀世美玉。


    “蔡隊長,很高興認識你。”


    “否則的話,我都快懷疑,前線的幹警隊伍裏,是不是都是李飛這種貨色。”


    蔡永強老臉一紅,難得有些難為情。


    “其實我也沒什麽值得稱讚的,李飛畢竟年輕,經驗欠缺,更沒經曆過種種生離死別。”


    “坦白說,我能理解他。”


    徐朝陽不置可否,謙虛是本民族的傳統美德,但他從不否認,別人的強大。


    自己知道陳光榮有問題,完全是基於強大的上帝視角。


    可人家蔡永強啥都沒有,是靠著實打實的日常工作積累的經驗,靠著頭腦,合理的做出推斷。


    這件事告訴徐朝陽一個道理,那就是永遠不要小瞧任何一個人!


    他的確知道塔寨背後的保護傘是誰,可那又怎麽了?


    拿著名單,直接讓祁同偉抓人嗎?


    祁同偉身為公安廳廳長,的確有這個能力,的確想抓誰就抓誰。


    可抓了人之後呢?


    沒有證據,沒有情報消息的來源。


    光靠自己上下嘴皮一碰?


    這不是打遊戲,沒有通關秘籍。


    真正的現實社會是,很多時候,就算你手裏有海量足夠的證據,該鬥不過還是鬥不過!


    進了警局能翻供,上了法院能改判。


    入了監獄,總能萬事大吉了吧?


    對不起,三十年的刑期,有的人可以一天都不用坐。


    在殘酷的社會森林法則中,永遠要認清自己的地位。


    矮騾子就是矮騾子,很多時候就得老老實實的認命。


    徐朝陽自問自己已經不算是‘普通人’,但正因如此,才要更加謹慎,更加懂得珍惜。


    一個小小的蔡軍而已,在蔡永強眼裏都不值一提。


    但這背後所隱藏的,是東山盤根錯節的宗族勢力。


    是塔寨二十年的如日中天,是林耀東等人為虎作倀的罪惡根本。


    如此龐大的一個局,多少人的犧牲和努力,才能填補的窟窿。


    徐朝陽可不認為,就憑他一己之力,可以顛覆整個時局。


    這種行為太過愚蠢,千萬不能犯傻!


    蔡永強對此深以為然,順著對方的思路往下走,很容易就能搞清楚,他們真正的目標。


    “陳光榮的問題不小,我也不怕跟你說句實話,他的種種反常行為,在我心裏,一直都有很大的嫌疑。”


    “可他背後,畢竟是東山的現任市長陳文澤。”


    “祁廳到底在下多大的一盤棋,具體決定怎麽做?”


    蔡永強詳細闡述了自己的擔憂,同時也虛心求教,希望能得到一個正確的調查方向。


    徐朝陽陷入思考,幾秒後,才向他透露了一些內幕情況。


    “程度知道陳光榮,但並不知道蔡軍。”


    “陸亦可今天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你我又避開她單獨閑聊。”


    “蔡軍的案子,你猜她回去後,會不會匯報給侯亮平?”


    蔡永強若有所思,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會這麽做。


    因此隻需要仔細想想,徐朝陽的目的就水落石出了。


    “我明白了,你想讓調查組介入此事,可同時又信不過他們。”


    “明明是一條線上的人,可你把線索拆成了兩半。”


    “公安那邊盯著陳光榮,反貪局盯著蔡軍。”


    “這樣既能分散塔寨的注意力,起到迷惑對手的作用,也能讓陳光榮方寸大亂。”


    “等他知道有人在背後盯著自己,特別是在這種局麵下,十有八九會犯錯誤。”


    “你要的不是辛辛苦苦的找證據,證據估計也找不到。”


    “你想做的,是逼著他們主動露出馬腳,引蛇出洞,請君入甕!”


    蔡永強目光瘋狂閃爍,這麽大膽的計劃,在他看來,也隻有省廳的人才能做的出來。


    徐朝陽笑而不語,這個世界上最難操控的是人心。


    但最容易操控的,其實也是人心。


    反正自己什麽都沒說,全都是蔡永強腦補出來的。


    至於事件的後續會如何發展,就要看程度和侯亮平那邊,給不給力了。


    徐朝陽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打算多待。


    不過在臨走前,他給身在京州的舅舅打了個電話,隨後將手機交到了蔡永強手裏。


    蔡永強眼神閃爍,自此,才算是真正相信了對方。


    和這些狡猾的狐狸玩城府心機,徐朝陽不得不時刻打起精神。


    和蔡永強聊了近半個小時,他也算收獲不小。


    等到走出他家大門,陸亦可抱著手臂站在門口,臉色有些冷淡。


    “沒看出來啊,小徐同誌還是個調查小能手?”


    “蔡軍的事,我們都不知道,你倒是先了解了。”


    “又跟咱們蔡大隊長,在裏麵單獨聊了那麽久。”


    “你們不會……是在做什麽見不得光的交易吧?”


    陸亦可夾槍帶棒的話語,徐朝陽早就已經習慣了。


    畢竟話裏夾槍帶棒真不算什麽,有朝一日,要是人也夾槍帶棒,那才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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