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澤被纏得沒法,隻好抱著僥幸心去碰運氣。


    夏姨娘事件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孟家的顏麵都丟盡了,坊間都在看笑話。


    深知孟懷遠恨透了李慶山,擄他女兒,睡他女人。


    便將滿腔憤恨發泄在夏姨娘身上。


    本來以為孟懷遠會勃然大怒,不想麵上卻風平浪靜。


    讓人頗感意外,端著一副好麵孔,笑得很和善:


    “你自小到大都老實聽話,沒求過姑父什麽,這次就賣你個人情,暫且饒了那賤淫婦。”


    “暗地裏打發她回鄉下去,以避人耳目,當然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此事。”


    伯澤麵露喜色,恭敬一禮作謝。


    孟懷遠目光微微一閃:“柏澤,少管這些不相幹的事,疊兒愛胡鬧,你可不能事事都依著她的性子來,好生招待海公子才是正道。”


    柏澤出來恰好撞見冷洛鬼鬼祟祟的樣子,似在偷聽。


    怕她在孟懷遠麵前挑撥離間說小疊的不是,銳利的眼鋒一掃,以示警告。


    華芙院好熱鬧,五六個家丁忙進忙出搬弄家什物件。


    顏媚姝手下的大丫頭綠妝正熱火朝天地作指揮。


    昨日才說好放夏姨娘回鄉,今日這麽快就兌現承諾,老爺並非傳說中的那麽不堪嘛!


    小疊都懷疑是不是中了夏姨娘的圈套,她駐足觀望。


    或莫不是老爺又要為夏姨娘添置東西,以示補償?


    但是不管怎麽樣,這裏也輪不到綠妝來指手畫腳。


    顏姥姥和顏姨媽好像也在裏麵,正張牙舞爪地拿了玉器、擺件、字畫等往袖袋裏揣。


    瞧那陣勢,如一群悍匪在掃蕩,袖袋都快撐破了。


    “疊兒,你來做什麽?”顏媚姝扭著肥胖的腰身眉開眼笑地走過來。


    “這裏晦氣重得很,趕緊回鬥嬋院去。”


    “夏姨娘真的回鄉下去了?”小疊疑惑地問。


    “哪還有假啊!”顏媚姝說得如此篤定,讓人不得不信以為真。


    然後神神秘秘地將小疊拉到角落裏,左顧而右盼後道:


    “老爺向來慈善得很,這事千萬莫要往外傳,被你那幫族公族伯們知道可不得了,肯定要捆夏姨娘去沉塘。”


    見顏媚姝那神秘兮兮的樣子,小疊木然地點頭,還有話問她呢!這下子上哪裏尋她去啊!


    想著便有些許失落,她一麵尋思一麵走出了華芙院,遺憾之餘,鬼使神差向馬棚子方向走去。


    馬棚子向來人煙稀少,靜得可怕,隻有犯了錯的下人才會被關在這裏。


    平日裏少有人來,都生怕沾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想想昨日那兩個趨炎附勢的家夥,小疊打算避開,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裏麵有掃地的嘩嘩聲,搬弄物件的呯嘭聲,還有說話的聲音。


    是昨日那兩個男子無疑,他們在小聲低語:


    “真是造孽啊!本以為這一輩子都衣食無憂,卻是做夢都怕沒想到,此生會落得個如此慘烈的下場!”


    接下來一聲歎息。


    “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老爺可是一點都不顧及情份……”


    聲音低得小疊聽不清,估計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裏麵的聲音又大了起來:


    “還用說嗎,那群惡狗居說餓了好幾天,估計人已經嚇傻了。扔進去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被撕成了血片……”


    小疊聽到這裏,震驚得差點站立不穩,沒想到老爺真的那麽狠毒凶殘。


    她按住胸口,身子向前傾下個弧度。


    腳下的瓦礫受重被踩碎,發出咯吱聲響。


    裏麵不約而同傳來一聲“誰?”小疊一驚,便退身隱入雜樹林。


    那二人出得門來,將園內一番掃視,並未見任何人影。


    想必是野貓老鼠發出的聲音,又或者這種地方經常有冤死鬼,陰氣重,聽岔了也不一定。


    便急急忙忙收拾好,鎖上門像躲瘟神一樣匆匆避開。


    就算親耳聽到,小疊還是不相信。


    老爺雖然素日裏嚴肅了些,可也不至於凶狠暴戾到如此程度。


    他親口答應饒過夏姨娘,現在怎的又出爾反爾?


    惡狗欄在西北角,一條條高大健碩。


    從西北引入的烈性犬,都快趕上小馬駒,圈養在那裏整日七狂八吠的。


    空氣裏摻雜著淡淡血腥味,還有臭轟轟的狗屎味。


    狗的狂叫聲此起彼伏,惡狗欄用一堵高高的圍牆圈住,大門緊閉。


    小疊靈機一動攀爬上院外的大樹,藏在密葉叢中往院內窺視。


    見欄內十來條大犬。地上,血跡已凝固變成赤褐色,星星點點的紅色殘渣隨處可見。


    一條土灰黑大犬正在逗弄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小疊瞪大雙眼細細察看,原來是團血跡斑斑的毛發。小疊看得頭皮發麻。


    另一條黑乎乎的大犬趴在角落裏,用爪子抱著塊什麽東西在有滋有味地啃食。


    仔細一看嚇得不輕,上麵還有兩根血肉模糊的腳趾,被僅有的一點皮肉連接晃來蕩去。


    幾條惡犬發現樹上有人,齧著刀鋸般的獠牙,虎視眈眈地看上來。


    嘴裏發出嗷嗚嗷嗚的悚然聲音,揮動利爪作跳躍狀。


    突然所有惡犬都對著樹上狂吠不止。


    旁邊石頭房裏,傳來馴狗老仆沙啞的謾罵聲,什麽難聽的髒話都使了出來,堪比潑婦罵街。


    連驚帶嚇,小疊病倒了,整個身子輕飄飄的,似在雲裏又似在霧中。


    有一股子冷風在骨頭裏穿來繞去,時不時帶來一陣驚悸。


    腦子裏全都是妖魔鬼怪在橫行。


    齜牙咧嘴的惡狗,肢體殘缺不全的夏姨娘,凶殘如魔的老爺,頭部汩汩冒血的娘親,還有那無邊的黑夜......


    這些人、這些事、這些物在腦子裏迅速無限地放大,大到快撐破腦袋。


    然後又急劇地縮小,小到一個針眼。


    魔幻在腦中不斷地翻覆變幻,她感到頭痛欲裂,嗓子渴得直冒煙,怎麽也叫不出聲。


    小疊連著昏睡了七日七夜,醒來時,隨手在枕邊一陣摸索,果然有個琴人木雕。


    她捧在手上顛來倒去地觀摩。


    少女坐在滾圓的石榴上,兩隻小蜜蜂留戀其間綠葉,觸角清晰可見,蜂身紋理精雕細琢。


    “這是誰送的啊?”小疊捧著琴人木雕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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