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澤分析了情況,大致選定了失蹤地段,領著小隊心腹人馬地毯似地搜索。


    山高夜冷,群獸出沒,想想都讓人發寒,眼看夜越來越深,心頭焦灼萬分,急不可耐地四下尋找。


    一直尋到小疊歇腳的泉邊,雪亮亮的火把四下裏一照,想不到寒山深處也有一小撮山清水秀之地。


    “快看,這裏有馬兒啃過的青草,”容監像撿到寶貝,雙手扒開草地滿臉驚喜。


    不過也不能確定小疊在這裏滯留過,指不定是誰的馬兒留下的齧痕,但至少也是一線希望。


    “這裏還有瓜子殼。”


    柏澤拾起瓜子殼,眸光深沉,凝神看了半晌,一路相伴,他知道這是小疊為粟粟準備的零食,但並未言語。


    抬起頭,天空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山峰隱於濃黑如墨的暗夜中,四麵漆黑如深淵,似乎一不留神就被吸進去。


    冰寒刺骨的夜風在嗚嗚地咆嘯,仿佛奔騰而來的妖魔鬼怪。


    柏澤佇立在小泉邊,如石化一般。


    記得小疊以前最怕黑,走一小段黑路都要人陪著,屋裏不許熄燈,而究其原因,想著心裏就發酸。


    她定是隱藏在這無邊黑夜的某個角落裏,而這個角落又在哪裏呢?


    她不願麵對所有的人,也包括他自己,感覺那顆抽痛的心,被利刃狠狠地紮了一下。


    他知道,有事些她還沒有放下,忽然心生悲痛,在心底無聲地呐喊:“疊兒,你在哪裏?”


    火把映著他如水玉般晶亮的雙眼,已經沒有了昔日星子般的燦爛,有的是快溢出眼眶的淒涼。


    看那火把漸漸遠去,小疊發現雙手在冷風中已被凍僵。黯然垂下眼眸,不停地搓著手,哈了幾口氣,拖著發麻的雙腿回到洞中。


    重新點亮柴火,四顧洞內,卻發現沒了粟粟的蹤影,


    “粟粟,”她喊,站起身來,向洞外走去,“破猴子,瓜子蜜棗吃不吃啊?”


    聲音劃破暗夜,顯得更加孤寂,她歎口氣,走回洞中,坐到火堆旁,雙手托腮,手肘放在膝蓋上,望著眼前的篝火出神。


    火光映紅她寂寥的麵龐,爆出劈裏啪啦的火花。此時柏澤應該離得很遠了吧!


    往事如昨,一幕幕在火苗中跳躍翻轉。


    如果當初沒有被遺棄,而一直生活在皇宮,結果會不會好些?


    或許被教育成曼羅一樣的乖乖女,隻會琴棋書畫,對父皇母後之命言聽計從


    不會耍槍使棒,骨子裏也沒有反叛的基因,然後婚姻大事聽命父皇母後,也許還是落得和親的命運。


    如果孟臻娘親和孟懷遠爹爹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她就是爹娘心中的寶貝。


    還有爺爺奶奶的寵愛,沒有爹爹小妾們的擠兌,沒有孟清凝的爭寵,也沒有鳩占鵲巢的痛心和委屈。


    柏澤也應該是一個幸福快樂的小孩。


    不會沒人疼沒人愛,小小年紀充滿了仇恨,背負著太多的責任和義務,不會為了報仇而故意將她推給別人。


    或許從小就給他倆定了親,奶奶一直心心念念著他們能成親。


    柏澤總是善意地欺騙:“成婚了!”


    但世事難測,一切向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孟懷遠爹爹將景炫帶回孟家,讓她對他一見鍾情,早曉得如此的坎坷,她當初就不會相見。


    火光一跳,如果孟臻娘親和孟懷遠爹爹相親相愛,孟家就不會發生一連串的災禍。


    她也不會與孟家結緣,人生又會被改寫……,或許這都是上天的安排,逃不掉也避不開。


    火苗中隱約映出個挺拔的身影。


    發髻高綰,眉目俊朗,在灼灼光華中,溫和的笑意竟多了幾分真實。


    挾帶進洞的風卷起獵獵翻飛的玄衣戰袍。小疊驚然回神。


    那人就真真切切地站在洞中,火光照亮了他的雙眼,如閃爍的星星,正坦然的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澤哥哥,”她喃喃出聲,縮在火堆旁,似乎弱小得不堪一擊。


    此時全然沒了馳騁沙場的殺伐氣勢,大帥的形象蕩然無存。


    宛如一個離家出走的小女孩,被家長千辛萬苦地找到,卻忸怩地躲閃著不肯回家。


    小疊張著黑白分明的美眸,抬眉一眼不眨地看著,看著他從容淡定的麵容,逐漸逼近的步伐。


    柏澤來到她身旁,兩雙眼睛一直對視著,體內還殘存著找不著她時的絕望和心痛。


    然後,他蹲下身靜靜地看著,麵上淺笑如春風,拉過她的手握在掌心。


    經過長時間的征伐,原本細嫩的指腹有了粗礪的感覺,心底湧起一陣難過,卻是溫言軟語。


    “為什麽要把自己藏起來?”


    眼神在她臉上愛憐的一寸一寸讀寫,一如在阿順州的時候,生氣時哄她的樣子。


    “疊兒,跟我回西穆吧!我保證,從此以後,沒有人敢讓你受委屈!”


    小疊默默地注視著,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任憑光影在眼底跳躍。


    那美得讓人心疼的臉蛋比以前清廋了許多。


    一縷黑發垂在白皙的麵龐,襯得甚是嬌美。


    柏澤抬手,撫上那縷黑發,絲綢般潤滑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


    眸中漸漸蓄滿哀痛,無限傷感地說。


    “南武分別時,你追了十幾裏路送別,難分難舍,再相見時,你又是如此的嫌棄。”


    “澤哥哥,不是啊!”小疊著急辯道。


    他微微笑了笑:“那為什麽要躲著我?”火光照著他的側顏,柔和而俊美。


    “我……我沒有,”小疊嚅囁著說不出個緣由。


    “沒有就跟我回西穆,姑姑說過,你永遠是她的女兒,她巴不得你回去,你還是做你的公主。


    如果厭倦了皇宮,咱家還有府邸還有商行。


    你就是那裏的女主人,孟家的千金小姐,想怎麽著就麽著,一切但憑你做主,再也沒人敢和你爭搶。


    如果你還不喜歡,西穆還有幾處依山傍水的小院,養花種草,野鶴閑雲,秋千別院,享受世外田園生活。”


    柏澤輕輕道來,如果可能,真恨不得摘一顆星星讓她捧著,看到她像從前一樣開心大笑。


    “以前,是我的不對,把報仇放在第一位,忽略了你的感受,實乃大錯而特錯。現在不求什麽,隻求你跟我回西穆好嗎?”


    柏澤低低地說著,好似在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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