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裏,雷——環顧,客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套價值不菲的檜木家具,雖然年代久遠,但家具上還閃耀著檜木特有的光澤。


    客廳的麵積不是很大,陳設十分簡單,但卻精巧可喜,可見它的主人花了不少心思在客廳裏。


    他們走到客廳旁的一間房間內,房間很大,還有一大片的采光玻璃吸收陽光,玻璃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綠植物。


    「這是你的辦公室?」


    「我比較喜歡稱它為工作室。」她的唇角微微揚起,眼底閃爍著一片驕傲的光采,「我不喜歡把客戶當客戶,我喜歡讓他們跟我有知心好友的感覺。」


    「你聽起來像個心理谘詢師,不像是命理師。」雷——脫下鞋子換上拖鞋後,踏入她的工作室。


    她的工作室就和她的人一樣,充滿著含蓄優雅的氣息,牆上掛著好幾幅字畫和山水畫,牆麵上建造出一個巨型的榆木書架,長寬各有三公尺,書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以命理類和哲理類的書居多。


    「你的藏書很豐富,我很羨慕擁有時間可以大量閱讀的人。」


    「其實想不想閱讀並不是有沒有時間的問題,而是心境的問題。


    「怎麽說?」


    「書籍反射出的是人的心境,當你悲傷或快樂的時候,同一本書給你的啟示和感受一定不一樣。」


    「你習慣看書來打發時間,寂寞的時候也用書本來陪伴自己?」他將濃眉一挑,眼底淨是詫異。


    「我很能享受一個人獨處的感覺,我不覺得單身有什麽不好。」


    「你是怎麽學會命理的?」他往牛皮沙發長椅一坐,問道。


    「我並沒有刻意去學,起初隻是興趣使然,後來愈來愈有興趣,就一頭栽進去了。」


    「你從何時開始幫人算命?」他發覺自己和她愈聊愈起勁,忍不住想要了解她更多。


    她側著頭思索了半晌,緩緩開口說道:「一開始,我隻幫幾個親密好友算命,後來不知道怎麽搞的,她們就一個介紹一個,我的電話也開始響個不停,漸漸的,我的時間就被占滿了。」


    「她們覺得你很神準,所以才一個接一個的來?」


    「我不喜歡人們用『神準』這兩個字來形容我,來這裏算命的人,有時不見得真的想獲得什麽答案,她們需要的是有人能解開他們心裏的結。」


    「而你就是解開他們心底那個結的人?」


    沐悠聳聳肩,淡淡的一笑,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那些貴婦又是怎麽回事?你的聲名遠播到連她們都紛紛登門拜訪?」


    「我朋友介紹來的客戶中,好像有幾個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可能她們回家後有向女性長輩提過我,她們才會找到這裏來吧!」話甫落,沐悠轉過身子,開始沏起茶來,明顯想結束這個話題。


    雷——起身走至牆邊,欣賞著字畫和山水畫,順便瀏覽了一下她所有的藏書。


    接著,他在真皮沙發椅上坐了下來,黑眸炯炯有神的停留在她身上。


    「我這裏沒有咖啡,隻有茶。」她沏了兩杯茶,其中一杯放到他麵前。


    「是什麽原因讓你不想談感情?是你父親的緣故嗎?」他輕啜一口茶後,冷不防的問了這句話。


    沐悠沒有想到他會問這麽突兀的話,剛下喉的茶逆流,害她被嗆得猛咳起來。


    雷——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對她造成這麽大的影響,他的唇畔漾起一抹笑意,伸出手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部。


    「你還好吧?需不需要我帶你去看醫生?」


    「我——我還好,隻是不小心被嗆到。」


    待她逐漸平複之後,雷——將她摟入自己的懷裏。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輕輕撥開她頰畔的秀發,柔聲道。


    一抬首,沐悠本想開口拒絕回答,卻發現雷——的眉微蹙,態度看起來十分堅決。


    好吧!既然他這麽想知道,她就乾脆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


    「我不否認我多少受到我父親的影響。」


    這麽說來,她就是承認羅?


    「你的家庭是一個你不敢正視的傷口?」


    「我不想麵對任何關於過去的事。」她的眸底倏然湧起一層水氣,模糊了她的眼眶。


    「你永遠無法了解身為私生女的悲哀。


    雖然我有爸爸,但永遠不會陪我去參加運動會、不會在假日時帶我去兒童樂園玩,更不會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還有——他、永遠也不可能天天回家吃晚飯。」


    「身為私生女不是你的錯——」


    「當然是我的錯!」她難受的啞聲低語道:「他們曾經協議過分手,但我媽卻發現她肚子裏有了我,才會又和季韋林死灰複燃。」


    「沐悠,如果命運注定要讓他們死灰複燃,即使沒有你,他們仍舊會牽扯不清。」話一說完,雷——像是警覺到了什麽似的,倏然閉上嘴巴。


    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說出「命運」這兩個字,他不是向來對這兩個字最嗤之以鼻的嗎?什麽時候開始他也會說這兩個字?


    「我媽最後孤獨難過的走完她的一生,僅留下這一棟公寓給我,後來季太太知道我爸和我媽的事,簡直怒不可遏,她威脅我必須把這棟公寓歸還給她,但我說什麽都不肯,因為產權已經歸在我的名下,她也奈何不了我。」


    「你沒有考慮過搬離這裏?換個環境你的心情可能會比較好。」他柔聲的提出他的看法。


    畢竟這棟公寓裏,有過太多關於上一代的愛恨情仇,沐悠鎮日躲在這裏,屬於過去那段不愉快的記憶一定像潮水般,反覆衝擊著她。


    「本來我打算把這間公寓分租出去後,就一個人搬去市區住,但自從我這三個樓友搬進來後。我變得快樂許多,我們四個人情同姊妹,我覺得我再也沒有搬離這裏的理由。」


    「但她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圈,也無法長久陪伴在你身邊,對不對?你需要一個男人來嗬護你,有個安全可靠的肩膀讓你依靠,在你沮喪或歡喜的時候,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的話像一陣春風,暖暖柔柔的吹拂過她的心扉,她感覺到自己心底某個冰冷的角落,正在融化當中。


    「沐悠,和我交往吧!我還蠻喜歡你的。」其實他知道自己對夏沐悠絕對不隻是喜歡而已。


    沐悠愕然,整張小臉滿布著驚異的神色,回過神後,她義正嚴辭的駁斥他:


    「雷先生,我想我們還是把話說清楚!對我而言,你隻是我眾多客戶中的一個,我們不可能會有工作以外的關係。」


    「話不要說得這麽滿,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我從沒有很認真的追求過哪個女孩子,要是讓我認真起來,我會把它當成是一項工作目標,不達到目的絕不休止。而你——就是那個我想認真追求的女孩。」


    聞言,沐悠的心頭一陣小鹿亂撞,伴隨而來的是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意。


    他憑什麽對她說這種話?他把她當什麽?商品?還是他的戰利品?


    她怎麽可以讓他稱心如意?


    「雷先生,剛才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如果你還是聽不進去,那我也愛莫能助。」她垂首斂眸,二話不說就起身要把茶具收回櫃子裏,她那俐落的動作也等於是間接下了逐客令。


    「你真的想拒絕我?」他不死心,跟著她的腳步來到櫃子前,佇立在她的後麵。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她一副不想再多談的模樣。


    腳尖一踮,沐悠想將茶具收在櫃子的最上層,站在她身後的雷——隨即眼明手快的接過她手中的茶具,「我幫你。」


    雷——的雙手順著她的纖手滑上托盤,沐悠的全身掠過一陣酥麻,手中捧著的茶具組差點要掉落下來時,他立即穩住茶具,輕鬆的往最上層的櫥櫃擺去。


    「你幹嘛無聲無息的湊上來,還雞婆的要幫我放茶具,害我差點摔壞茶具——」


    接下來,夏沐悠又叨叨絮絮的念了些什麽,他都沒有聽進耳裏,他的嘴噙著一抹笑意,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她發火的模樣。


    唔——她就連發起怒來的模樣都很美,清亮的雙眸彷佛隨時要噴火,哦,還有那張紅嫩鮮軟的柔唇,隻有品嚐過的人才知道那蝕骨銷魂的滋味——


    「閉嘴,女人。」他不想等沐悠把話給罵完,隻想以最快的速度品嚐到她唇上的甜美。


    他想也不想的就將她拉到懷裏,霸道的雙唇又印上她的紅唇,一並吞沒了她的咕噥和抗議。


    雷——發覺自己愈來愈喜歡吻她的感覺,除了能夠品嚐她的甜美之外,他還格外喜歡和她唇齒交纏的感覺,好像連靈魂都可以契合在一起。


    「放開我!」一吻方休,她氣呼呼的推開他,眸底燃燒著氣憤的火焰,雙眸瑩瑩發亮,模樣美得教人無法形容。


    「你在生氣?是氣我吻得不夠久?還是氣你自己每次總會不由自主對我有所反應?」黑眸裏燃起笑意,他用力的摟著她,兩人的身軀緊緊相貼。


    「你真的很可惡!」他的話雖然又激起她的怒氣,但她的心底卻一反常態的湧起一股甜甜的感覺。


    該死,這代表什麽?代表她已經逐漸習慣他的吻、他的存在,也很能享受和他之間的調情?


    這、這怎麽可以呢?!她不是很討厭他的嗎?她不是一直希望他們之間保持距離的嗎?


    一股既矛盾又不安的感覺盤據在她心頭,讓她不安起來。


    「我知道你對我也有相同的感覺,但你的潛意識告訴你要逃開,不過無所謂,我有的是時間來陪你麵對自己。」


    「能不能請你不要老用那種自以為很了解我的口吻說話?」她怏然不悅。


    「我說的都是事實。」他微微一哂。


    「我們兩個沒有共通點。」


    「舉個例子!」他皺著眉頭。


    「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裏的人,比如說我酷愛命理和風水,而你隻認為這是無知和迷信。」


    他沉吟一聲,開口說道:「好吧!我可以為你改變我的態度,雖然我無法完全接受命理,但是我可以試著尊重它,可以嗎?」


    沐悠訝異的凝視著他,她無法想像剛才那些話會出自於向來高傲的雷——口中。


    為什麽他會想要為她而改變?


    這恐怕是她猜不透,也不敢去麵對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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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幾天,暴風圈雖已離開台灣,大雨卻還是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許多客戶不敢在這時候開車上山,紛紛來電改約別的時間,沐悠也樂得幾天清閑。


    隻是,自從那天雷——離開她的公寓後,沐悠就再也沒見過他。


    有時候她會一個人盯著窗外發呆,有時情不自禁就會輕觸著自己的額頭或嘴唇,這些部位似乎都還殘有他雙唇的餘溫……


    唉!她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這陣子會時常想到他?


    「沐悠?沐悠,快回過神來,我在和你說話。」一個清脆甜美的女音在她耳畔揚起,沐悠連忙回過神來.


    「暗香,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我進來都快五分鍾了,叫了你好幾聲你都不理我。」暗香故意將雙唇一噘,嬌嗔的望著她好半晌,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了,我來找你是有好康的事要跟你分享的。」


    「什麽好康的?」


    「周未有個慈善晚會要在金碧酒店舉行,這場晚宴是要幫助珍納風災的受災戶募款,所有的善款都會拿來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當天,影視明星、政商名流統統都會齊聚一堂,會場也會進行義賣活動,我這裏多出一張票,就送給你。」


    「真的嗎?我先謝謝你。但——為什麽你要送給我?」


    「第一,我不想浪費這張票。第二,雖然你已是個小有名氣的命理師,但這種場合是上流貴婦們的最愛,你去說不定又可以拉到好幾個大ㄎㄚ。」


    雖然暗香的出發點完全是好意,但沐悠聽完還是忍不住蹙起秀眉。


    「暗香,我很樂意去共襄盛舉,但我不想用第二種心態去參加,不但對可憐的災民們不公平,我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沐悠,你太善良了才會這麽想,你以為去那個場合的人都是真心想做善事的嗎?當然也是有,但畢竟隻是少數,大部分的人都隻想多做點社交,打通人脈關係。」


    暗香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現在工作上,又時常有接觸上流社會人士的機會,她當然很懂得他們心裏的想法。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我相信還是有真心想做善事的人。」


    暗香不以為意的聳了個肩,「這是觀念上的問題,我向來不喜歡和朋友爭論這種問題。話說回來,你想不想去呢?」


    沐悠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我是很想去,但是季家人一定會出席那種場合,上次我曾在一個婚宴遇到季王麗雪。」


    雖然沐悠的口氣淡淡的,但暗香對季太太的強悍早有耳聞,聽說就連丈夫和女兒也都被她吃的死死的,想當然耳,丈夫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自然也是她的眼中釘。


    「怎麽?她又為難你了嗎?」暗香關心的問道,順勢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嗯,她不斷的說些過分的話挑釁我,後來我們吵了起來。」


    「你為了不想再遇到她,所以才不想去慈善晚會?」


    沐悠點點頭。


    「沐悠,你一直回避她的話,她不但不會感激你,相反的,她會覺得你在怕她,以後會想盡辦法騎到你頭上來。你倒不如光明磊落的出席每個她會出現的場合,和她平起平坐,讓她無法忽視你的存在。」


    「我的存在隻會一再提醒她,我媽和她老公的過去。」


    「正因為如此,你才更不能躲著她,再怎麽說,你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命理師,比起你那個畏畏縮縮、沒有個性的異母姊姊季詠晴,可好得多了。」


    「詠晴也很可憐,從小得不到父親的關愛,還有一個權威霸道的母親,我並沒有把她當成我的敵人。」


    暗香歎了口氣,「沐悠,季詠晴一點都不可憐好不好?雖然父親無能,母親鴨霸,但她從小過的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一路念的都是貴族學校,她被稱為是上流社會最幸福的名媛之一耶!」


    沐悠抿唇不語,因為暗香說的沒有錯,若論身世、遭遇,她的確遠比季詠晴可憐多了。


    「你就別再顧慮那一對討人厭的母女了,開開心心的去參加這場慈善晚會吧!」


    「好吧!那就謝謝你羅!」聽到這裏,沐悠總算露出笑意。


    「這沒什麽啦,對了,過陣子廠商會送我一些泡湯招待券,到時候我們四個人再一起去泡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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