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輕輕搭上戚梓汶的手腕,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鼓勵與關懷,“嗯,你的身體狀態挺不錯的嘛。”


    她的話語如同夜空中的明月,照亮了戚梓汶的心田。


    每次與戚梓汶相聚,柳蘭昭都倍感珍惜,她無數次想用手指輕柔地梳理他的發絲,卻總是在最後一刻收住了手,生怕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早朝結束,戚璟衍帶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急切,快步向大皇子宮寢走來。


    目睹戚梓汶與柳蘭昭和睦相處,共同沉浸在製作風箏的樂趣中,他藏在袖中的拳頭悄然收緊。


    五年來,這位幾乎被他遺忘的兒子,在她的陪伴下,竟能展露如此溫暖的笑容?


    他的額頭上青筋畢現,內心的衝動驅使他想要破壞這一切的和諧。


    一股沉重的氣息仿佛化作無形的網,朝著柳蘭昭籠罩而去。


    她察覺到氛圍的異樣,連忙站起身,恭敬地說道:“草民不知皇上駕臨,請恕罪!”


    然而,戚璟衍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他直勾勾地盯著戚梓汶,語氣嚴厲得近乎苛刻:“汶兒!你知道玩物喪誌的意思嗎?”


    戚梓汶抿緊嘴唇,用一種異常堅定的語氣回答:“玩物喪誌,就是指沉迷於無意義的玩樂,使人喪失進取心和誌向!”


    麵對父親的質問,他的眼神沒有絲毫退縮。


    戚璟衍的臉色愈發鐵青:“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柳蘭昭內心湧起不滿,昨天她才說服戚璟衍,戚梓汶正值活潑好動的年紀,傍晚時分放風箏正是鍛煉身心的好時機。


    “把它毀了!”


    戚璟衍的命令不容置疑。戚梓汶望向那個承載著自己心血與期待的風箏,那是他與柳蘭昭共同的成果,第一次,他對著自己的父皇堅決地說了一個“不”字!


    “戚梓汶!”


    戚璟衍的怒火瞬間被點燃。


    “父皇,兒臣隻是想和父皇一起放風箏!”


    戚梓汶仰起小臉,眼眶中隱隱泛紅,那是一種渴望與堅持的混合體。


    這一刻,戚璟衍的心髒莫名顫動了一下,某種柔軟的情感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就這一次,可以嗎,父皇?”


    戚梓汶稚嫩的聲音中帶著懇求,觸動了他心底的柔軟。


    柳蘭昭的眼圈也紅了,酸楚難掩。


    她的盛軒,能夠自由馳騁在自己的世界,而戚梓汶,這麽小的年紀,卻要承受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成熟,像個小小的智者。


    戚璟衍的憤怒似乎被這一幕融化,他輕柔地撫摸著戚梓汶的頭,語氣中多了幾分無奈與寵溺:“好吧。”


    這孩子,自幼體質不佳,雖身處高位,享受著旁人的尊敬與侍奉,但在他內心深處,那些都不及母愛的溫暖與安慰。


    柳蘭昭靜靜退到一邊,望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情感複雜得難以言表。


    這一幕,恰好落入了華妃的眼簾。


    她站在隱蔽的角落,袖中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嫉妒之火在她美麗的容顏上留下了扭曲的痕跡。


    身邊的貼身宮女羨青輕聲提醒:“娘娘,別讓皇上看到您的這幅表情。”


    華妃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內心的波瀾,換上一副溫柔的麵具,款款走向戚璟衍與戚梓汶。


    “臣妾參見皇上!”


    華妃笑顏如花,行禮如儀。


    戚梓汶亦起身行禮,禮貌回應:“華妃娘娘好!”


    華妃笑眯眯地說:“大皇子宮今天的氣色真是好多了呢!”


    盡管關於襲香事件尚未查清,她本不願此時相見,但眼角餘光捕捉到藏身於柱後的柳蘭昭,戚璟衍不禁挑眉,顯然有了新的打算。


    “怎麽來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外。


    “臣妾聽說大皇子宮並非生病而是中毒,心中十分震驚!無論如何,都要揪出那下毒之人!雖然臣妾堅信襲香不可能做出此事,但調查清楚總是必要的。”


    華妃的唇角微微抿緊,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微笑。


    戚璟衍冷哼一聲:“這世上沒有什麽是絕對的!”


    話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華妃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言辭之間多了幾分世故:“皇上所言極是,人心難測,誰能真正看透他人的內心呢?”


    此刻的柳蘭昭雖然距離較遠,無法聽清對話內容,但望著那看似和睦的三人組合,一種說不出的刺痛感在心頭蔓延。


    正當氣氛略顯尷尬之際,丁元急匆匆趕到,對著戚璟衍耳邊低語了幾句,戚璟衍的麵色頓時嚴峻起來。


    “汶兒,父皇有緊急事務要處理!你和蓉大夫繼續完成風箏吧!”


    言罷,他匆匆離去,留下一道決絕的背影,以及在原地怔愣的戚梓汶與華妃。


    剛待戚璟衍挺拔的身影在深秋微涼的風中於門外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逝,華妃臉上那抹刻意堆砌的笑容便如同秋末的落葉,即便曾極力攀附枝頭,終是無法抵禦季節的更迭,悄然凋零,再難覓其蹤跡。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困惑與不甘,反複琢磨為何自己身為尊貴的嬪妃,卻無緣與那個陽光下笑得燦爛無比的少年戚梓汶一同沉浸在製作風箏的單純喜悅之中,反而是那位平凡至極、幾乎不被人注意的醫官,能夠輕易獲得與戚梓汶並肩共度歡樂時光的特權?


    這份嫉妒,如同無人看管的荒郊野地裏瘋長的雜草,悄無聲息地在她心頭的每一寸角落裏蔓延開來,生根發芽,難以抑製。


    眼見戚梓汶全神貫注地粘貼著風箏的紙片,那份專注與認真,讓她心中的那份酸楚瞬間化作了行動。


    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誌,輕輕一滑,手中的漿糊如雨點般濺落,弄髒了精心鋪展的材料。


    “哎呀!”


    華妃故作驚訝,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殿下,真是抱歉!”


    而戚梓汶,這位平日裏溫和如春風的少年,此刻臉龐上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雙眼如鷹隼般銳利,直直射入華妃的內心深處,讓她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仿佛正遭受著嚴厲如父的戚璟衍的嚴厲責備。


    在這一瞬的慌亂之下,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將那隻不幸沾滿漿糊的風箏隨手一拋,讓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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