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蘭昭平靜地回答,語速不緊不慢,每個字都落得恰到好處:“還有,委托中介找一個適合開醫館的地方。”


    “你要店麵,我直接賜給你不就行了!”


    戚璟衍的提議簡單直接,卻未能打動她。


    “但我不想再和皇宮,甚至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她的話語堅決,尤其提到“你”字時,用的是那個親密而又疏遠的稱呼“陛下”。


    這一聲“陛下”,如同一把銳利的錐子,瞬間擊中了戚璟衍的心房,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的眼神變得越發犀利,不自覺地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即使她的手上塗有緩解疼痛的藥膏,他的力度仍讓她忍不住痛得一顫。


    “我們有汶兒這個紐帶,你以為這輩子能和皇宮,乃至和我徹底撇清關係嗎?”


    他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擊她的軟肋。


    這句話,如同冬日裏的一盆冷水,讓柳蘭昭無言以對,隻能感受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眼中的驚詫一閃而過,未及掩飾就被戚璟衍捕捉。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著太多難以解讀的情感,隨後轉身,重新步入了燈火輝煌的正殿。


    柳蘭昭站在原地,如墜冰窟,這寒冷並非來自於夜的深邃,而是源自內心深處的悲涼。


    她忘了自己究竟站立了多久,當她終於回過神,一回頭,正好看見正專注批閱奏折的戚璟衍。


    燭光在他剛毅的臉上灑下了一層柔和的金黃,增添了幾分英氣,然而,在柳蘭昭眼中,這份英氣之下隱藏的卻是令她感到恐懼的未知。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視,戚璟衍抬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柳蘭昭慌忙躲閃,快步回到了偏殿,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裏回響。


    戚璟衍放下手中的朱筆,眉宇間凝聚著重重心事。


    五年前,她為什麽要冒險逃離皇宮,遠赴邊疆?


    這個問題如同一根鋒利的刺,深深紮在他的心頭,令他的情緒更加煩躁不安。


    最終,他決定暫時拋下這些疑問,拔劍步入了月光下的竹林,任由劍影與竹葉共舞,希望能借此平息內心的波瀾。


    時間如同溪流,悄無聲息地流逝。


    戚璟衍原以為太後會對袁嬤嬤的死有所反應,甚至與他發生爭執,未料到太後選擇直接前往安定寺祈福。


    太後的離開,讓柳蘭昭感覺連周圍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心中那股壓抑感也隨之減輕。


    華妃的病情依舊令人憂心,雖然服用了珍貴的丹藥,但終究是根基受損難以根治,即便是在炎熱的夏日,她的手腳也依舊冰涼。


    每日,待戚梓汶被送入書房後,柳蘭昭便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寧靜時光,她開始著手為戚梓汶煉製能夠增強體質的丹藥,希望借此能為他的健康鋪墊基石。


    終於,又到了那個與戚璟衍約定的宮外出遊的日子。


    因為需要實地查看那些候選的店麵,柳蘭昭建議將出行安排在白天。


    出乎她意料的是,戚璟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她的提議。


    滿心期待地走出皇城,柳蘭昭本想好好享受一番久違的自由,卻在踏出城門的那一刻,猛然瞪大了雙眼,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她的聲音帶著驚訝與不解。


    “上車!”


    戚璟衍迅速掀開了馬車簾子,話語簡潔而有力,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


    柳蘭昭心中一陣懊悔,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帶著幾分不甘與好奇,跨進了那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內。


    戚璟衍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掛著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隨即吩咐道:“給我泡壺茶來!”


    “這會兒,您不忙嗎?”


    她略顯驚訝地問,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


    “忙得很!”


    戚璟衍的回答幹脆利落,似乎預示著一場不同尋常的宮外出遊即將拉開序幕。


    尤其是在如今與西境小國戰事膠著之際,他肩上的責任仿佛一座無形的巨山,壓得他比往常更加沉重。


    盡管如此,他仍抽身陪伴她出遊,心中一方麵試圖探究她那讓人捉摸不透的心思,另一方麵,也純粹是渴望能與她共度更多靜謐時光。


    柳蘭昭險些被他這種矛盾的行為所逗笑,口口聲聲說忙於政務,卻又為何不辭辛勞,隨她一同出宮漫步?


    這份反差感讓她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朕忽而有感,應當微服出巡,親臨民間,體恤百姓疾苦,查找治理上的遺漏。”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份難得的真摯。


    而柳蘭昭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妙的諷刺,直言道:“皇上欲要擺脫暴君之名,這條路可不好走啊!”


    “正因為不易,才值得朕去挑戰!”


    他的話語中透出一股不凡的氣勢,眉宇間流露出帝王的堅定。


    這般一來一回的鬥嘴,兩人間的氣氛倒是意外地融洽了起來。


    “皇上,目的地已到!”


    侍衛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戚璟衍輕輕頷首,示意柳蘭昭下車。


    柳蘭昭輕輕挑開車簾,眉頭緊鎖,仿佛麵前的景象觸動了她的疑慮,“這裏難道是皇上的私產?”


    僅憑這片遼闊的土地和那座宏偉的三層樓宇,便知絕非凡品,非一般人所能擁有。


    “我已經提前與牙行安排妥當。”


    她的言下之意,顯然是婉拒了皇帝的美意。


    戚璟衍目光如炬,深深凝視著她,顯然,她堅決地劃清界限讓他感到不悅。


    車內頓時彌漫起一股壓抑的氣息,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若你不領這份情,那朕隻好下旨關閉那牙行,並通告其他同行,今後不得與你有任何交易往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你——”柳蘭昭氣得話音顫抖,幾乎無法完整表達自己的憤怒。


    “陪朕下車看看。”


    說罷,他率先踏出了車廂。


    柳蘭昭滿腹怨氣,不甘落後地跟隨著步入店鋪。


    戚璟衍故意停下了腳步,她猝不及防,身子不受控製地撞上了他堅實的背脊。


    他輕聲一笑,“如此急切地想要投懷送抱?”


    言語間帶著幾分玩味。


    柳蘭昭抬頭,目光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顯然識破了他的小把戲。


    他這絕對是故意為之,即便真的停下來,也不至於正好麵對麵擋住她的去路,最不濟也是背對著她,怎會像現在這般正麵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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