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璟衍送走秦三凱,留下一道道深沉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內回響,一步步邁向那後殿溫暖的小室,隻留下一室的靜謐與思考。


    與此同時,柳盛軒躺在床榻上,虛弱的身體似乎仍未完全恢複。


    戚梓汶伴在柳悅悅身旁,兩小無猜,沉浸於簡單卻充滿樂趣的翻繩遊戲中,那份純真的笑容在戚璟衍看來,異常寶貴。


    “我帶孩子們先回扶風宮,你安心處理國事。”


    柳蘭昭心中五味雜陳,她為了戚璟衍重返宮廷,所做的選擇在這一刻似乎泛起了層層漣漪,自問這一切是否值得。


    短短時間裏,因自己的決定,她心愛的盛軒和視如珍寶的兒子竟遭受如此磨難,這份痛楚難以排解。


    戚璟衍察覺到她心中的沉重,心頭猛地一緊,柔聲道:“不如就在這兒休息片刻。”


    “還是不用了,我和孩子們會在扶風宮等你共進晚餐。”


    柳蘭昭堅持著,試圖用日常的瑣碎來衝淡內心的紛擾。


    “那就這樣吧。”


    柳蘭昭摟著柳盛軒,戚梓汶牽著柳悅悅,一家人緩緩向扶風宮行去,背影顯得格外溫馨而堅定。


    然而,未等他們走出多遠,一名宮女氣喘籲籲地跑來,報告說秦三凱求見,似有隱秘之事相告。


    柳蘭昭預感到他仍是為華妃而來,臉色頓時暗沉了幾分。


    “讓他回去吧,我得照顧盛軒。”


    “是。”


    正當柳蘭昭揉著額頭,想要平複心中的煩躁時,宮女卻去而複返,手中多了一封信。


    信件簡短,卻讓柳蘭昭的情緒如同風雲變幻,莫測難定。


    “請他進來!”


    宮女遵命,不多時,秦三凱便出現在了柳蘭昭的麵前。


    在遣散了旁人後,柳蘭昭目光深邃地望著這位曾是她絕境中依賴的長輩,心中感慨萬千。


    曾經,他是她尊敬如父的存在,可在親情與大義麵前,他似乎也陷入了兩難。


    “老臣拜見皇後娘娘!”


    秦三凱欲行大禮,卻被柳蘭昭輕輕阻止。


    “不必多禮,有什麽話直接說吧。”


    “皇後娘娘……”


    秦三凱的聲音微微顫抖,他知道,一旦揭露那段塵封的秘密,雖然能救出華妃,但他與柳蘭昭之間多年的情誼也將麵臨破裂的結局。


    柳蘭昭神色肅穆,語氣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決絕:“丞相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揭開那個驚人的秘密,想必已經有了承擔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猶豫不決隻會讓我對這秘密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秦三凱凝望著眼前這位已經成長為更加成熟穩重的女子,歲月的洗禮讓柳蘭昭更加智慧非凡,也更令人著迷,難怪能深得皇上的寵愛。


    “四十年前,賤內的確與太後是閨中密友。”


    秦三凱的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承載著沉重的曆史重量。


    柳蘭昭無暇顧及那些過往的瑣碎,她的語氣迫切而又堅定:“丞相,請直接告訴我,你所要說的是什麽!”


    秦三凱深吸一口氣,仿佛是在積聚勇氣:“那時,太後連生多位公主,後宮爭鬥愈發激烈,為了保住地位,急需誕下一位皇子來穩固恩寵。”


    柳蘭昭的手緩緩攥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指甲不自覺地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中,留下淺淺的痕跡,卻仿佛感覺不到絲毫痛楚。


    “那剛剛降臨人世的孩子,被悄悄送往了秦府之中。”


    她的話語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柳蘭昭的麵容變得異常蒼白,如同冬日裏未化的積雪,聲音冰冷,仿佛從極北之地吹來的寒風:“丞相,夠了!這樣的言辭已足夠令人寒心!”


    秦三凱的臉上保持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平靜,他緩緩說道:“陛下並非正統血脈的秘密,若是有朝一日被外界知曉,其後果,隻怕我們難以承受。太後,更是不會允許華妃因為這等事情而受苦。”


    “丞相,我再說一遍,夠了!”


    柳蘭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秦三凱歎了口氣,平靜的敘述仿佛是在講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娘娘,您可知道,這些年太後為何極力撮合皇上與華妃嗎?那是因為萬一這個秘密有朝一日被揭穿,身為皇族血脈的華妃,她的孩子才有可能名正言順地繼承大統。”


    這番話,如同一盆刺骨的冷水,瞬間澆透了柳蘭昭的心房,令她全身都為之顫抖。


    原來,戚璟衍並不是太後的親生骨肉,難怪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寒冰。


    而華妃,竟是她的表妹,太後真正的血肉之親!


    這隱藏至深的真相,簡直超乎想象,讓人難以接受。


    秦三凱在揭開這沉重的秘密後,企圖悄然退離,仿佛是想留給柳蘭昭一片獨自消化的空間。


    “秦丞相,請留步!”


    柳蘭昭用手按住胸口,竭力平複著內心的激蕩。


    “即便如你所說,這秘密一旦曝光,秦府同樣難以置身事外。至於太後,我堅信,她不會坐視自己因一時私欲種下的種子,最終變成眾人皆知的果實,而讓自己承受世人的非議和責難。”


    秦三凱的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他鼓起全部的勇氣,揭露了這個藏匿已久的隱秘,原是希望能為華妃在深宮中的生存爭取一線生機,沒想到,這些話語不僅沒有讓柳蘭昭感到恐慌,反而被她用一種超乎尋常的冷靜一一化解。


    “你下去吧。”


    柳蘭昭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淡然。


    秦三凱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柳蘭昭已經站起身,決然離去,隻留下他一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滿心的無奈與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


    在另一處,戚璟衍正沉浸在如山的公文之中,幾乎要被淹沒。


    不經意間,他發現手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小碟精心剝好的核桃仁,不禁微微一愣。


    轉頭望向一旁,正好看見丁元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眉頭不由得微蹙起來。


    “拿走!”


    他語氣中帶有幾分不耐。


    “陛下,這可是皇後娘娘親手為您剝的。”


    丁元連忙解釋,聲音中透著一絲緊張。


    “哦?”


    戚璟衍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顯得有些意外,“當真?”


    “臣不敢欺瞞陛下!”


    丁元斬釘截鐵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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