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神姑麵目可憎,遠不如玄真子本尊長得好看,但我總有一種感覺,她年輕的時候也應該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


    我隨著何神姑登山,往山頂的石崖爬去。夜晚的山上溫度很低,四周圍霧氣蒙蒙,安靜得很詭異。


    走著走著,前頭出現一座古樸的石碑,上麵刻著一行字: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何神姑看著這句話陷入沉思,半晌笑出聲:“這麽多年你一直做著成仙夢,到頭來有真正得到了什麽呢?絕情決意方可入道成仙,其實不過是癡人說夢!”


    說完,她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到這裏後,上山頂的路就隻有一條,我看何神姑有傷在身,體力也有些不支,就想在前邊帶路。


    沒等我邁過石碑,何神姑一把拉住我,指著前邊彌漫的大霧,說道:“從這裏往上,一路上都有陽叔子布置的禁製,你走不上去的,跟著我就好。”


    說罷,她拄著拐杖走著。


    走在濃霧之中,我看到四周圍有影影綽綽的黑影,耳邊怪聲連連。那些黑影似人非人,動作古怪,好像古代的俠客在練劍,又像是塞外的薩滿在跳大仙。


    看著看著,我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剛一走神,我就和何神姑走丟了。


    眼前的能見度不超過兩米,我急走了幾步,依舊沒有見到何神姑的身影,記得我大聲喊叫:“師父,師父!”


    這一著急不要緊,喊出聲就出了事。漫山遍野都傳來我慫的不行的呼喊聲,像是這座大山對我的嘲笑。


    我想再走一段路去看看情況,可這次沒走出幾步,砰的一聲,我的腦袋就像撞上了一堵牆。但眼前霧氣茫茫,哪裏來的牆?沒有何神姑的指點,我陷在白霧之中。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頭上一疼,被一根拐杖狠狠地敲了一記。白霧中傳來何神姑的聲音:“抓緊拐杖,再走丟我就不管你了。”


    我趕緊聽話地抓緊拐杖,順利地走出了鬼打牆。


    這一次,我不敢再看白霧中的那些人影,反正腳下的路也看不清,我索性閉上了眼睛,任由何神姑帶著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何神姑突然停下了腳步。我以為到了山頂石崖,睜開眼卻發現我們依舊在半山腰。真正令我震驚不已地的是,我們的麵前立著一塊石碑,依舊是之前的那一塊,上麵有字為證:“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可是在白霧中行走,雖然看不真切,但我能感覺到我們再往高處走,怎麽會又回到這裏呢?


    何神姑抬頭看著山頂那處清亮的石崖,臉色有些淒涼地笑道:“你就這麽不想見我嗎?”


    這時,半山腰傳來了竇燕山和玄真子的交談聲。南派道門兩位身份特殊的人也往山上來了。


    何神姑收起悲傷的神情,從袖子裏掏出一隻類似千紙鶴的手工鳥,鋪開它的翅膀,隨手往天上一丟,那隻手工鳥竟然敢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甚至還像模像樣地叫喚了兩聲。


    何神姑對那紙靈鳥兒指了指山頂的石崖,那紙靈鳥兒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慢悠悠地鑽進濃霧之中,在前頭帶著路。


    紙靈鳥把我們帶到一處懸崖邊,前方是深不可見底的萬丈深淵。我看到眼前這幅場景,立馬打起了退堂鼓。何神姑猶豫了一下,嘴角勾勒出一絲冷笑,然後一腳踏進深淵。


    我有心拉她回來,但是令我驚訝的事情發生了。隻見何神姑的腳踩在虛空之中,卻如同踩在實地。她自顧自地往前走著,山頂的石崖遙遙在望,已經走出了濃鬱的白霧迷陣。


    我壯著膽子跟上去,看著腳下穿梭的白雲,我實在難以想象這是如何辦到的。


    “這是道門疑陣,一切皆有法,如夢幻泡影。”何神姑解釋說:“別看腳下,陽叔子有能力把你腳下的虛景變成實景,到時候你摔個粉身碎骨可沒人管你。”


    聽完她說的話,我嚇得連忙抬起頭,不敢再看腳下。跟著紙靈鳥兒一路前進,我們順利走出了白霧,度過了山穀,抬頭就可見到雪白光亮的一塊石崖,橫豎不超過一二百米的距離。


    從這裏上到山頂石崖的路段上鋪設有石磚,石磚很是平整,上麵長滿了青苔,連個腳印都沒有。看來之前的玄真子也沒有真正到達山頂石崖,頂多就止步於此,和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一般。


    既然到了這裏,豈有不上山的道理?雖然那位十八年不下山的南派掌教很神秘很可怕,但我隻要一想到後麵還跟著玄真子和竇燕山,甚至還有鬼後,我就拋開了一切,迫切想要上山一探究竟。


    我剛想拾級而上,何神姑一把拉住我,喝道:“小子魯莽!這天梯豈是那麽好上的?你跟我學的那些紙靈術連微末道行都算不上,隻能消耗壽命去走天梯。不等你走完一半,你就會發現你變成白發蒼蒼的糟老頭子,再走幾步,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看我有些不相信,何神姑冷哼著從兜裏掏出一隻紙做的老鼠,隨手丟在地上,紙靈鼠嘰嘰叫了一聲,然後在何神姑的命令下,跳上了天梯。


    那隻紙靈鼠隻走了三層石階,就突然渾身冒出青煙,再勉強走了幾步,砰的一聲化為一團烈火,被風一吹,就徹底不見了蹤影。


    看到這裏,我信了何神姑的話,走這天梯上石崖,會沒命的。可是既然這樣,那陽叔子又是怎麽上去的呢?對此,何神姑回答說:“那個老混蛋恐怕已經參悟了生死關,脫離了六道輪回,他已經不受天梯限製了。”


    這不就是說陽叔子那老道士已經幾乎可以長生不死了嗎?這跟仙人有什麽區別?


    我把這個疑惑對何神姑說了,誰知道何神姑對我翻了個白眼,說:“仙人是長生不老,而並非長生不死。仙人可以遨遊天堂,浪跡九天之上,絕情決意逍遙自在,跟普通的長壽之人有本質地不同。”


    “那這麽說,這陽叔子也還算不得上是神仙。”我放下心來。


    “這世界上有道法大神通者,有九世長壽善人,但唯獨沒有什麽神仙,成為神仙不過癡人說夢罷了。”何神姑不屑地說道。


    “不!師兄就是神仙!”穿著火紅色道袍的玄真子赤腳從濃霧中走出來,她身邊跟著竇燕山,看著何神姑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這賤女人這麽還想著我的師兄?”


    “呸!”何神姑狠狠地盯著玄真子,說:“臭不要臉的,陽叔子什麽時候娶了你,你再稱他是你的。隻怕啊,陽叔子那個老混蛋沉醉於修仙,哪還記得你這個賤女人?哦不,是賤婆子。你個老太婆!”


    聽到何神姑罵自己是老太婆,玄真子滿頭銀發虛張,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玄真子身邊的竇燕山卻古裏古怪地看著我,我故意挺起腰,板起臉,讓他猜不出我是不是鬼帝。利欲熏心的人,總是那麽好騙。


    何神姑和玄真子對罵了一陣,何神姑突然住口不罵了,指著山頂那塊清亮的石崖,對玄真子說道:“我們爭了幾十年也沒個結果,難得今天一起到了這裏,不如走上著天梯,去問問陽叔子如何?”


    說完,何神姑的嘴角故意泛起冷笑,挑釁似的看著玄真子。玄真子不是受得了激將法的人,她咬了咬牙,走到何神姑身邊,說:“上就上,還怕了你?”


    我有心勸何神姑不要意氣用事,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就算沒有玄真子的出現,明知道會折壽甚至死掉,她還是會走這天梯。因為這天梯上有個人,她想了他十八年。


    我和竇燕山看著玄真子和何神姑走上天梯。第一步兩人相互較勁,誰也不讓著誰。第二步,兩人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皺了起來,腳步開始變得沉重。


    兩人相互攀比,你先我後,你後我先,等登上了大概一半的石階,兩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何神姑的臉上又多了不少皺紋,好像被刀刻畫出來的一樣。而外表年輕的玄真子臉色則蒼白地像是一張紙,她扶著自己的小腹痛苦地彎下腰,跌坐在石階上。


    一旁的何神姑看到玄真子這幅模樣,眼神在她的小腹間遊蕩,半晌哈哈大笑,明明虛弱地可怕,卻故意讓笑聲回蕩在山穀中,指著玄真子笑罵到:“說你是個賤女人還真是不冤枉你,虧你還說你對的掌教師兄一往情深,卻在外滿偷漢子,連肚子都大了起來,小崽子都懷上了?哈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久久回蕩在山穀中,玄真子滿頭銀發都豎了起來,大怒地吼道:“夠了!”


    “哎……”就在這會兒,山頂的石崖上突然傳來一聲歎息,接著一道滄桑卻洪亮地聲音說道:“兩位師妹,何苦如此,都上來吧,我正好要迎接一位貴客。”


    竇燕山聽到他師尊發話,連忙彎腰作揖。走過我身邊的時候,似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然後拾級走上天梯。


    我看他安然無恙,也順著天梯走上去。我和竇燕山一人扶著何神姑,一人扶著玄真子,終於走到了山頂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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