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杜鵑染血,轉世重生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竹林颯颯,風卷枯葉。


    三道黑衣身影在林中穿梭騰挪,悄無聲息的落入小院。


    燭光搖曳,那道溫柔的身影就這般透過窗顯現在幾人眼前。


    床榻上正抱著繈褓輕晃逗弄的上官淺猛地一頓,眸中閃過抹冷色。


    愛憐的落下一吻,將繈褓輕柔的放在裏側,帳幔落下,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肅殺嘈雜。


    上官淺一身素衣,隨手拿了根銀簪將長發束起,手自腰間拂過,手中便多了柄鋒利的短劍。


    緩步而出,瞧著院中黑衣蒙麵的三位不速之客,上官淺麵含淺笑,眼底卻一片冰涼。


    “上官淺,”為首那人開了口,出口的聲調暗沉嘶啞,辨不清男女。


    “首領有令,帶你回峰。


    你是聰明人,背叛無鋒的後果你清楚,勸你不要執迷不悟。”


    “嗤~,執迷不悟?”


    上官淺唇邊蕩出抹譏諷的笑。


    她本就生的美,哪怕剛剛生產不久額上還掛著虛弱的汗珠,可她身形筆直,眉眼清澈高傲,一顰一笑皆是不屑又張揚的肆意。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那個驕傲無憂的孤山派大小姐。


    垂眸抬手,纖纖玉指在短劍上寸寸拂過,出口的話亦是字字寒涼。


    “什麽是執迷不悟?認賊做師不是執迷不悟,血海深仇反倒成了執迷不悟?”


    手腕一轉,劍鋒寒芒閃動,照在她的眼上,折射出她眼底的不耐與潛藏多年的不甘恨意。


    “廢話那麽多,要打便打,要殺便殺!”


    氣氛陡然尖銳,三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不再廢話,向著上官淺衝殺而去,招招直逼命門。


    鏘——


    劍鋒相碰,擦出火花,側身間上官淺好似看見了一雙略感熟悉的眸。


    可那人遮的太過嚴實,三人的攻勢又密集淩厲,容不得她半點分神。


    這一閃即逝的感覺瞬間被拋之腦後,轉身下腰躲過身後的彎刀,腳尖一點抬腳踹向另一人的腰腹。


    隻可惜,上官淺不過是無鋒裏一個小小的魅,麵對攻勢淩厲,內力雄厚的三人很快就落了下風。


    下腹一陣墜痛,上官淺一時不察被捉住了漏洞,轉瞬身上便被劃開了幾道猙獰的傷口,鮮血淋漓。


    “噗——”


    一腳正中上官淺胸口,上官淺猛地噴出一口血,倒飛而出。


    “砰——”的一聲,狼狽的砸進院牆下的花叢裏,砸倒了那些被精心養著的白色杜鵑。


    “咳、咳咳……”


    血跡順著嘴角蜿蜒落下,滴落在那朵朵潔白清透的花瓣上,緩緩暈染開暗紅的顏色。


    不染纖塵的聖潔陡然變得瑰麗誘惑,似是縈繞著蠱惑的不祥氣息。


    上官淺掙紮著撐起身,眼前突然落下了一雙小巧的黑靴,麵上繡著金線蘭花暗紋,是那個聲音難聽的家夥。


    “上官淺,首領看在往日情分饒你一命,你不要不識好歹,自尋死路。”


    那人同上官淺說著警告的話,人卻側過身,視線隨著另一人投向了屋中,其中威脅顯而易見。


    上官淺冷笑了下,垂眸低低的笑。


    “情分?哪來的情分?裝模作樣、令人作嘔!


    無鋒,還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


    胸口陣陣氣血翻湧,身上一身素衣早已被鮮血染透,腹中似是被什麽大力翻絞著,讓上官淺不受控製得輕顫,臉色慘白,冷汗津津。


    她也不再強撐,幹脆就那麽倒了下去,將臉埋在臂彎中一言不發。


    那人也沒再說什麽,似是覺得她已經掀不起風浪了,也似是對她的嘴硬沒了耐心。


    就在這時,進屋中查探的那人匆匆衝了出來,手上舉著被扯開的繈褓,裏麵的木墩那般紮眼。


    “少主,我們被騙了,孩子不見了!床下有條密道!”


    少主?


    點竹的子嗣?還是秘密教養的徒弟?


    藏得還真是嚴實。


    上官淺眸中劃過冷嘲,果然不愧是點竹,不愧是無鋒首領,這份謹慎的性子天下也就這一份了吧?


    身上猛地落下幾道陰冷的視線,上官淺抬起頭回看過去,眉眼彎彎,嘴角勾起,可偏生裝模作樣的可惜道:


    “誒呀,任務目標不見了呢~


    這可怎麽辦?回去不會受罰吧?少主~”


    “嗬~,嗬嗬嗬嗬~”


    上官淺笑的快意,挑釁的抬眸看著他們。


    明明她此時衣衫破損,發型淩亂,臉頰上還沾著鮮紅的血跡,瞧著好不狼狽。


    可她得意鄙夷的神情卻好似高高在上的俯瞰,透著對眾生的不屑一顧。


    既破碎又張揚,既昳麗又淒美。


    像個惑人的妖魔。


    無鋒少主被氣的不輕,胸腔明顯起伏,瞧著那還呆站在那的人沒好氣的冷斥了一聲:“廢物!”


    “追!”


    “是!”


    那兩人領命,齊齊進屋翻下了密道,卻無人看見上官淺笑眼彎彎下隱藏的狠厲與得意。


    一、二、三……


    轟!!


    一陣巨大的爆破聲自屋後傳來,地麵陡然震動,令旁邊的人都不由踉蹌了下。


    哈哈,成功啦!


    這裝的久了,還真把她當成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了?


    欺騙她、利用她,還想利用她的孩子?


    嗬!她點竹也配?!


    密道裏早就被她設下了機關,裝滿了炸藥,她很清楚,無鋒是不會放過她的。


    既然知道他們早晚會尋來,她又怎麽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隻要打開床板機關就會啟動,人下去後帶來的風流就會瞬間點燃火把,然後……


    轟!


    就是可惜了,沒能一網打盡,還剩了個……


    這可是少主呢!


    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嘖嘖,點竹不得氣死啊?


    “咳、咳咳!”


    忍了許久,這下終於不用再忍了。


    紫黑的血跡順著嘴角流下,覆蓋了原本鮮紅的痕跡。


    在她身前,唯一一朵幹淨的杜鵑花也終於被染上了暗紅的顏色。


    看著礙眼的很。


    手指顫顫抬起,她想將那抹刺眼的紅抹去。


    可終究是徒勞……


    “上官淺!”


    那人匆匆查看後又大步趕了回來,氣急敗壞的喊她,聲線尖銳又刺耳。


    下巴猛地被捏住,觸感冰涼黏膩,像個死人是的……


    嘴裏被塞入了什麽,一股清涼順著喉嚨而下,口腔滿是綻開的草藥香。


    沒用的。


    她忍耐了這般久,毒早入肺腑,撐死不過緩個幾息罷了……


    脫力的翻身躺倒在地麵上,上官淺看著滿天的星辰,一雙瞳孔逐漸迷離。


    “綰綰,待在這裏不要出聲!”


    “綰綰,不要怕,我們隻是去天上了,我們會化作一顆顆星星,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


    算算時間,宮門哨點應該已經把孩子的消息送回宮門了吧。


    他那麽看重宮家血脈,日後定會好好教養。


    她會好好成長,會在陽光下燦爛無憂的活著。


    這世上還能有我孤山血脈,還能行走陽光下明媚肆意。


    這樣,便夠了。


    爹、娘、小叔叔,師兄師姐……,對不起……


    綰綰,沒能給你們報仇,沒能重振我孤山派威名……


    綰綰辜負了你們的教導,手上早就不幹淨了……


    你們不要嫌棄綰綰,不要不要綰綰,好不好……


    眼前光影綽綽,她好似看到了很多人,又好似什麽都沒看見。


    滿目餘光,皆是那紅白交雜的杜鵑花。


    恍惚中,她還能感受了地麵殘餘的震動,隱隱好像還有馬蹄聲……


    手腕轟然落下,砸在地麵帶起一片小小的塵埃。


    身側血色杜鵑迎風而立,似在悵挽,又似是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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