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筋脈脹痛,小腹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意,上官淺起身,隨手摸了把鬢間的汗水,把玩著手上的劍,發出一聲冷笑。


    她倒要看看,這宮門的人都戀愛腦到什麽地步。


    月公子,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她已經,快要等不及了。。。


    上元節那夜的事好似就這麽過去了,曆練的繼續曆練,查刺客的繼續查刺客。


    連紫衣也被放了回去,還給了些補償的金銀。


    一切又恢複成上元節前的模樣,風平浪靜。


    事情轉折是在三天後。


    她正窩在矮榻上翻著話本子,等著宮遠徵過來一起用膳。


    遠遠的聽到腳步聲,還不等她起身,宮遠徵就已經一溜煙跑到了宮尚角麵前,砰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書案上。


    “雲為衫不見了!”


    受作用力影響,宮尚角手抖了下,筆下一滴墨落下,寫了一半的信就這麽毀了。


    宮尚角涼涼抬頭,宮遠徵還在那自顧自生氣,許是氣上頭了,還手舞足蹈的,就好像宮子羽就站在他眼前,等著他揍一樣。


    “侍衛來報,前腳月長老進了羽宮,後腳雲為衫就不見了!”


    “人肯定是被月長老帶走了!”


    “他們這是明目張膽的幫著宮子羽作弊!”


    “太過分了!”


    宮遠徵氣狠了,雙眼冒火,根本放不下其他。


    宮尚角心下歎氣,默默伸手又拿了張宣紙,仍舊淡定泰然,絲毫沒被這個消息影響,甚至隱約還有點笑意和幸災樂禍的味道。


    “好了,去便去吧,左右也不止這一次作弊。”


    “隻是這一回,可不隻是單純考驗內力那麽簡單。”


    宮遠徵雷達啟動,耳朵瞬間豎了起來。


    “哥,什麽意思?”


    那裏麵明晃晃的打探意味逗得宮尚角沒忍住扯起了唇角,睨他一眼。


    “等你成年,參加試煉便知道了。”


    “……”


    宮遠徵鼓了鼓臉,沒有糾纏。


    轉頭將上官淺往裏擠了擠,人也擠上了矮榻,將上官淺身前的茶壺和糕點一並往自己這邊挪了挪,撚起一塊塞嘴裏,還不忘給自己倒杯茶。


    這行雲流水的,惹得上官淺一書敲他頭上。


    “起來些,壓我裙擺了。”


    宮遠徵被打也不惱,撇撇嘴往外讓了些。


    潤了潤嗓子,說起另一件事來。


    “對了哥,你不是讓我去查賈管事的兒子在醫館的就診記錄嗎?


    回來的時候我碰到金繁了,他也在查這件事。”


    宮尚角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看來,某人這是著急了。”


    宮遠徵冷哼:“嗬,到頭來殺害至親之人的嫌疑人竟是疼愛自己的長輩,可不急嗎?”


    “不論是真起了疑心也好,還是妄圖找出證據絆倒我們也罷,有這個心,也算是好事。”


    宮尚角收筆吹墨,裝信封蠟,走過來瞧這兩人東倒西歪沒個正經樣,無奈的搖了搖頭。


    “久等了,用膳吧。”


    很明顯,這話是對上官淺說的。


    “不妨事的,宮二先生整日操勞,勞心費神,淺淺幫不上什麽忙本就心中難安,隻是等了一小會兒,不算什麽的。”


    宮尚角還沒說什麽,宮遠徵就嫌棄的將茶杯挪遠了些。


    “咦~,這茶味可真重!”


    宮尚角沒忍住笑意,連忙側了側身。


    上官淺一秒黑臉,一把將他手上的半塊點心奪了下來扔回碟子。


    “嫌棄味道重,以後別喝我的茶!”


    宮遠徵梗了梗脖子,一臉不服氣,可卻沒有硬氣的回嘴。


    飯桌上,兄弟倆又提起賈管事的兒子。


    兩年前,賈管事的兒子病重,藥石無醫,拖了許久早已是強弩之末,可後來不知怎麽竟然痊愈了,還生出一把子力氣來。


    宮遠徵想起什麽,咦了一聲。


    “怎麽了?”


    宮尚角問他,他卻隻覺得自己想多了,搖頭表示沒事。


    上官淺筷子下意識在碗裏戳了戳,也好像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宮遠徵。


    “誒對了,你屋中的出雲重蓮是不是快開了?”


    宮遠徵瞬間警惕,宮尚角手上的筷子也是一頓。


    “是快開了,你問這個幹嗎?怎麽?你也想要?”


    宮遠徵沒有別的意思,甚至有點臭屁的感覺。


    “這可是世間難得的聖品,一株難求~”


    他沒有注意,對麵的宮尚角早就停了筷子,幽幽的注視著上官淺,眼裏意味不明。


    上官淺感受到了那審視的壓迫視線,可她不在乎,也習慣了。


    隻是聳聳肩,全然無所謂的回道:“你也說了,聖品,一株難求,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宮遠徵一噎,心裏有種說不來的感受。


    他能感覺出,這話她絕對真心。


    可如此,他就更覺的別扭了。


    “我隻是想起來,你是不是說過你以前培育成功過一株?”


    “出雲重蓮——可醫死人肉白骨,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延年益壽……”


    上官淺暗含的意思兩人都懂了。


    宮尚角眸色瞬間黑沉,捏緊了手裏的筷子。


    這邊宮遠徵卻一口否決了她的猜想。


    “那不可能。”


    “不說賈管事隻是藥館的一個小小管事,根本接觸不到出雲重蓮,再者出雲重蓮隻有一株,早就被老執刃給少主討去了,怎麽可能會落到賈管事手裏。”


    “哦~,好吧。我就是隨便猜猜~”


    “切,一點依據都沒有,就知道添亂。”


    上官淺:“……”


    上官淺聳肩,低頭扒飯。


    餘光瞟見宮尚角黑沉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先是無量流火,再是出雲重蓮,每一樣都與那人相關。


    可偏偏,那人死了。


    ……


    有了方向,宮尚角下手的速度著實快。


    第二天就趁著黑夜帶著宮遠徵去掘墳去了。


    金複和金木查驗一圈,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底發現了驚駭之色。


    “公子,土被鬆動過!”


    “嗯。”


    宮尚角淡淡應了聲,無人察覺的寬袖下,拳頭緊握,青筋早已暴起。


    白日裏在收到霧姬夫人三不五時便去後山拜祭的消息,他就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此時他是真的不意外。


    就是有些、心痛和失望。


    “鬆動……”


    宮遠徵皺著眉頭,試圖理解眼前的情況。


    “嘶——,哥!你是說?!”


    霎時,宮遠徵看向墳塚的目光與方才金複、金木的,沒有兩樣。


    宮尚角沉沉歎了口氣,向著金複擺了擺手,有些艱澀的吐出一個字。


    “挖。”


    “是!”


    金複和金木拎著鏟子去了,宮遠徵這才後知後覺,明白哥哥白日裏為何同他講起月長老曾經的事……


    “那名刺客服了假死藥,在宮門外掛了三天三夜。”


    “就在最後一個夜晚,月公子準備將人接回來時,那‘屍體’不見了。從此再也沒了那刺客的消息。”


    他當時怎麽回答的來著?


    先是震驚堂堂後山傳人,如今的長老,曾經竟然喜歡一個無鋒,再是鄙夷不齒,全然沒了那點點點的敬畏。


    最後就是——


    “那刺客假死定然是被發現了,沒消息多半是死了。”


    “要我看,還是這假死藥的效用太低,若是我,定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不過枚假死藥罷了,這種東西有什麽難度?”


    宮尚角:“是啊,不過枚假死藥罷了……”


    當時哥哥的神情好像便有些不對……


    原來如此!


    “哥……”


    宮遠徵有些擔心的喚了宮尚角一聲。


    宮尚角緩緩搖了搖頭,唇色有些失溫。


    抬頭望著缺了一角的月亮,神色悠遠,沉默不言。


    這些上官淺不清楚。


    她也隻是用膳時注意到了這兄弟倆都陰惻惻的神色,卻像瞎了似的什麽也沒問。


    好吧,主要身邊宮遠徵那排骨咬的咯吱咯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啃誰的頭骨呢。


    就那模樣,她就是真瞎了也能感覺出來不對。


    這兩日角宮和徵宮的氣氛格外沉凝,下人們噤若寒蟬,行色匆匆。


    這樣的氣氛直到五日後接到新的消息,猶如一滴水入了油鍋,轟然炸開。


    “少主沒死!隻是被霧姬夫人囚禁在了祠堂!”


    “哦,你說霧姬夫人為什麽這麽做?


    那當然是因為她就是無鋒潛藏的刺客,殺害老執刃和月長老的凶手——無名!”


    醫館


    諸位大夫圍著宮喚羽看診,宮遠徵抱臂站在宮尚角身後,盯著宮喚羽的後腦勺滿是不善。


    兩位長老接到消息也立即趕過來了,明明宮門最出色的大夫——宮遠徵,就站在這,所有人卻都默契的沒有讓他看診。


    宮尚角眼觀鼻鼻觀心,立在一旁靜靜候著,等著宮子羽前來。


    至於另一事件的主人公——霧姬夫人。


    則在隔壁的病房,身上已然鋪蓋上了一層白布。


    那夜宮喚羽的墳塚被挖開,裏麵除了幾件衣裳什麽都沒有。


    事情到此已然有了眉目,雖然宮尚角仍舊不懂,不懂宮喚羽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明明,已經是少主了……


    為免打草驚蛇,宮尚角除了派人緊盯著霧姬夫人,也隻在後山入口處放了兩個盯梢的人。


    等接到霧姬夫人去後山祠堂的消息,宮尚角迅速帶著人趕去後山。


    可或許察覺出了什麽,他們到底晚了一步。


    他們到時,霧姬夫人已經倒在地上沒了生息,白燭紙錢散落一團。


    她本就受了傷,雖然那一劍偏了一寸沒有紮在心髒上,可那傷卻是實打實的。


    如今被人擊碎了心脈,直接當場殞命。


    侍衛們搜查了整個祠堂,最後在密室裏發現了氣若遊絲、狼狽至極的宮喚羽。


    他說,是霧姬夫人囚禁了他。


    老執刃也是她殺得。


    至於為什麽留他一命,則是為了‘無量流火’。


    宮尚角不置可否,對少主身份的謙卑猶在,多了就沒有了。


    另一邊,剛剛解出月公子留給他的謎題的宮子羽還來不及高興,就被這突然的消息砸懵了。


    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初入月宮,月公子就拿給他一顆藥丸,告訴他這是劇毒,他要做的,就是配出解藥。


    為了方便,可在他身後的藥人中選人試藥。


    宮子羽驚呆了,他那點淺薄的藥理知識連皮毛都算不上,竟然上來就讓他解毒?!


    月公子讓他選藥人,宮子羽不肯,還罵他心腸歹毒,與宮遠徵一丘之貉。


    月公子神色不改,隻是淡淡道:“既然執刃大人不選,那這一關,失……”


    話未落,宮子羽就沉著臉自己吞了。


    月宮藏書無數,這些都可供宮子羽自行翻閱。


    他看了整整三天,暈頭腦脹,配了一副藥試探的吃了,險些把自己毒死。


    等再醒來,雲為衫就已經被喂了毒丸帶到他麵前。


    宮子羽險些沒和月公子拚命,還是雲為衫勸住了他,說她是自願的。


    險些把宮子羽感動哭了。


    不過別說,美人在側,確實有股難言的動力,這不,短短幾天,在險些雲為衫陪著他一起死了之後,腦袋突然靈光,猜透了月公子一開始對他的暗示。


    “蕪薑,三兩,解茅,三兩。”


    “一味藥引,須臾草。”


    “無解,無需解……”


    迫不及待的和月公子對了答案,還沒等高興就乍聞噩耗。


    情緒激動下,這些時日積攢的毒素和副作用齊齊爆發,宮子羽一個沒撐住,就這麽暈了。


    這下,宮喚羽和宮子羽齊齊躺板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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