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一邊侍弄著手裏的佛珠,一邊壓下心頭的恐懼,穩住心神。


    這串佛珠的活計不算難。


    邊串著佛珠,她不忘來回去打量附近的景象。


    撿了半個時辰的佛珠,並將其串到了金絲細線上,她的額間還是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可她這般小心翼翼,不僅連歹徒沒有等到,甚至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寧蘭不禁心裏發怵,難道是她猜錯了周氏和嚴如月的用意?


    “再等等,耐心些,寧蘭。”她囁喏著唇,輕聲對自己說道。


    又過了一刻鍾,眼瞧著朱嬤嬤也從皇馬寺趕回了普濟寺,寧蘭還是安然無恙地待在後院撿佛珠。


    朱嬤嬤則是擔心的不得了,與皇馬寺的高僧一同走進了普濟寺後,便央求著他去後院瞧一眼寧蘭。


    “太皇太後病重,又是在禮佛節前後,若有歹人在普濟寺行凶,隻怕會觸怒了佛祖,於大師的修行可沒有半分益處。”


    朱嬤嬤情急之下,甚至還不小心攀扯到了那高僧的衣袖。


    高僧朝朱嬤嬤瞥去一眼,麵貌清貴又冷然,眸子裏卻掠過幾分歎然。


    “施主別急,貧僧這就隨你去一趟後院。”


    這高僧聲量清潤低醇,惹得慌亂之中的朱嬤嬤都朝他探去了個眸光。


    平心而論,這位皇馬寺的元墜大師哪怕沒了墨發的修飾,生的也是俊朗軒逸,麵如冠玉,唇色不點而朱。


    身形英朗清逸,古樸的袈裟都遮不住通身的貴氣,甚至能與她家世子爺爭一爭輝。


    可惜入了佛門。


    朱嬤嬤忙收回自己的視線,這便領著元墜大師往後院裏走去。


    才進後院,朱嬤嬤便瞧見了這空蕩蕩的院落裏,獨自一人坐在石桌旁的寧蘭。


    瞧見她安然無恙的身影,朱嬤嬤高懸著的那顆心才落了地。


    寧蘭起身,透過朱嬤嬤瞧見了她身後立著的元墜。


    四目相對間,笑意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怔然地注視著不遠處的元墜,手裏剛剛串好的佛珠應身而落。


    元墜也怔愣了片刻。


    當初他為官家子弟時,與寧蘭之間也曾有過幾分懵懵懂懂的情意。


    那時,寧蘭是人牙子帶來宴會獻唱的清倌兒,他則是家族裏最不受器重的庶子。


    家宴行至一半,他便退了席,不想會遇上了被人牙子打罵的寧蘭。


    身世飄零的奴婢,與備受冷眼的庶子,竟是在那迷蒙的夜裏惺惺相惜了起來。


    後來家族敗落,他幹脆棄了塵世的富貴皈依佛門。


    寂寂無人時,他也曾憶起過寧蘭,憶起那爛漫旖旎的夜。


    造化弄人,再相遇時她成了旁人豢養在外的外室,他也是獻身於佛門的高僧。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如天塹。


    元墜疏離又克製地朝寧蘭行了個佛禮,寧蘭也終於從怔愣中抽出了神來。


    短暫的錯愕之後,她猛地意識到皇馬寺的高僧是熟人於她而言有莫大的好處。


    這好處也許可以祝她直上青雲,也能讓她平安無恙地度過今日的劫難。


    所以,寧蘭便彎下膝朝元墜福了福身,隻道:“寧蘭見過大師。”


    朱嬤嬤沒有瞧出兩人之間的異樣來,“姑娘可還好?沒什麽歹人出來糾纏您吧?”


    寧蘭搖搖頭,姣美的麵容裏洇出幾分難以言喻的神傷來。


    她知曉自己生的美,蹙起柳眉的模樣裏更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足以讓男人生憐。


    眼前的男人雖是參透紅塵的高僧,可因兩人是舊相識的緣故,想來也會對她生出幾分憐意。


    “我本就是一條賤命,夫人想怎麽整治我都是我的命,隻是在這佛門聖地鬧出事端來,隻怕會有辱佛祖的顏麵。”


    寧蘭帶著哭腔說這話時,還抬眸望向了不遠處的元墜。


    隻見元墜蹙起了眉頭,瞧著是把她的話語聽進了心裏。


    寧蘭便趁熱打鐵地說:“方才夫人身邊的竹兒來喚我們了,想來夫人也在尋我們了,朱嬤嬤,咱們快去正殿複命吧,若是遲了,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儼然是在嚴如月手底下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的模樣。


    元墜心生憐惜,瞧了寧蘭好幾眼,當下什麽話都沒說,便目送著她離開了後院。


    *


    正殿內,周氏帶著嚴如月與其餘幾個相熟的貴婦們攀談。


    這些人侃侃而談,瞧著是根本沒有要打道回府的打算。


    寧蘭走到正殿前的廊道上,與朱嬤嬤交換了個眸色,進了正殿。


    周氏瞧見她,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怎麽回來了?”


    寧蘭正要解釋是嚴如月身邊的丫鬟來喚的她。


    不想一旁的嚴如月已先聲奪人道:“母親,想來是這後院空空無人,寧蘭坐不住了。又或許是她嫌給太皇太後撿佛珠一事太過沉悶無聊,這才迫不及待地趕了回來。”


    寧蘭一愣,再沒想到嚴如月會在這時給她潑髒水。


    難道讓她獨自一人去後院裏撿佛珠隻是個幌子?


    周氏蹙著眉頭,頗為不耐煩地說道:“讓你去後院給太皇太後撿佛珠是為了你好,你怎麽那麽不知抬舉?以你這樣的出身能給太皇太後撿佛珠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


    這話一出,便坐實了寧蘭“驕縱”得不願耐著性子給太皇太後祈福一說。


    寧蘭正思忖著如何破局之時,不想外間又跑來了個神色慌慌張張的婆子。


    她跑的氣喘籲籲,一進正殿便麵如土色地對周氏說:“太太,不好了。”


    周氏神色不虞,冷聲問:“這麽多人在此,你這般慌慌張張的做什麽?”


    那婆子立時穩了穩心神,卻隻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太太,後院的那一籮筐佛珠,全都被人砸碎了。”


    佛珠被砸碎可不是什麽小事,滿京城的人都知曉太皇太後病重,這撿佛珠祈福一事可謂是十分重要。


    代表生的祝福。


    可現在……


    周氏臉色大變,“好端端的那佛珠怎麽會碎了?你給我好好說話,若是有半句隱瞞的,仔細你的腦袋。”


    那婆子被嚇得身子止不住地發抖,跪倒在地,朝著周氏的方向磕了個頭:“夫人在上,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那石桌上的佛珠子當真盡數都碎了,零零碎碎得散了一地,瞧著……瞧著……”


    她跪在地上左右打量了一番,眸光落定在不遠處的寧蘭身上,愈發顫顫巍巍地不敢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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