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禮與魏錚在京城的籌謀也頗為不順。


    其一是鎮國公府在魏錚身上跌了個大跟頭後,京城裏的世家大族心裏便多了幾分防備。


    他與陸禮若想趁亂混進世家大族裏,隻怕要比旁人困難的多。


    對此,魏錚隻能想出了兵行險招的法子來。


    他想,若自己能用一個全新的身份進駐京城,將來隻會方便陸禮行事。


    於是,他便借著陸禮的名義住進了忠臣的府邸。


    那忠臣本就是南安王的暗線。


    他在朝堂裏安靜地蟄伏了許久,隻是為了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陸禮幫助。


    他沒想到這幫助會來的這麽快。


    忠臣名為馮三石,本是邊關一無名無姓的送信小卒,偶然被南安王所救,後又一路掙紮著爬進了京城官場,成為了京兆府尹。


    這些年他做官小心謹慎,頗得上峰賞識,再加上當初他沒有對舉族覆滅的南安王府施以援手,在崇明帝心裏也算得上是可用之人。


    陸禮不好明晃晃的露麵,魏錚從前也是京城裏的大紅人。


    思來想去,兩人便喬裝打扮了一番,將自己打扮成了十分落魄的模樣。


    馮三石心裏極為尊敬陸禮,可在人前卻又不得不給了他和魏錚一個私生子的身份。


    自此,魏錚與陸禮便成了馮大人在外的私生子,隻是馮三石年僅四十膝下沒有半點血脈,不得不將私生子接回了京兆府尹。


    這點風流韻事在京城裏根本算不上什麽,旁人不過在酒足飯飽後笑他幾聲而已。


    如此,魏錚與陸禮也算得是真正地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近些時日,崇明帝身子抱恙,太後娘娘也因為金陽公主的死而諸多時日不曾在人前現身。


    馮三石買通了皇城內的太監,仔細打探了一番後也隻聽聞了崇明帝心有愧疚一事。


    魏錚木然著一張臉,隻道:“愧疚有什麽用?難道他愧疚就能換來我母親的性命了嗎?”


    馮三石被他這話一噎,本是打算將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告訴魏錚,隻是瞧見了陸禮那如喪考妣的神色,便將話語噎了回去。


    京城裏傳了許久的流言蜚語,說金陽公主的死與崇明帝和太後娘娘沒有半分關係,是那榮嬤嬤包藏禍心、欺辱主上。


    隻是這事說給魏錚聽,於陸禮的複仇大計沒有半分益處,倒不如不說了。


    “好了,你也下去歇著吧。”陸禮仍舊不放心,便屏退了馮三石。


    等外書房隻剩下他與魏錚兩人後,陸禮才開口道:“你可恨崇明帝?”


    魏錚一愣,隨後那雙璨若曜石的眸底裏掠過些難以言喻的光亮。


    他畢竟是崇明帝的侄兒,這些年也受了皇室不少恩惠與庇佑,總有些情誼在。


    可轉念想到崇明帝對金陽公主與魏忠如此無情無義,甚至害得魏國公府家破人亡,他那顆心不免又堅硬了起來。


    “恨,且這份恨若不能用血來祭天,則毫無意義。”魏錚如此說道。


    聽得此話,陸禮才算是徹底地安了心,隻見他走到魏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放心,從此以後我不會再懷疑你。”


    兩人相視一笑,也算是將此事給揭了過去。


    又過了些時日,龍哥兒暴斃而亡的消息傳到了陸禮耳朵裏。


    他聽後默了許久,夜裏與魏錚舉杯共飲,隻說:“這世上沒有幾個男子會不在乎自己的妻子與旁人的孩子,隻是龍哥兒確實比別的孩子乖巧一些,聽著總有些傷心。”


    魏錚點點頭,隻說:“那孩子的確乖巧,也是他福薄,公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


    陸禮心有溝壑,還存著要為亡父亡母報仇的心思,必然不會被這點兒女情長的小事絆住了手腳。


    倒是魏錚,想到了遠在燕州的寧蘭,想著她與小林氏情誼匪淺,青姐兒更是險些與龍哥兒定下了婚事。


    這兩人必然十分傷心。


    思及此,魏錚便連夜寫下了一封家書,開解著妻女讓她們不要太過傷心。


    生命無常,活著的人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如今的時日。


    寧蘭收到魏錚的家信後,半晌隻說了一句:“男人與女人就是不同。”


    魏錚與陸禮對此十分理性,縱然心裏有不舍,也不會為了龍哥兒的死太過傷心。


    隻有小林氏與她,連用膳都覺得興趣缺缺。


    後來還是陸嬤嬤苦勸了小林氏幾番,又抱著雅哥兒在小林氏跟前逗弄了幾番,小林氏想著自己還有個兒子要照顧,這便收起了傷春悲秋的心思。


    斯人已逝,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的。


    小林氏調整好了自己的心緒後,便從陸嬤嬤手裏接過了管家理事的要務,還拿銀票去買了好些頭麵和首飾。


    寧蘭正疑惑的時候,陸嬤嬤已將這些嫁妝送來了她的院落,還道:“我們夫人說了,這些頭麵和首飾都是送給您家的青姐兒的。”


    如此大手筆,可把寧蘭嚇了一跳,她忙追問陸嬤嬤緣由,陸嬤嬤卻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得已,寧蘭隻能親自去問小林氏。


    不巧的是小林氏正在管教院裏的嬤嬤們,等她理好了家事,才來尋寧蘭說話。


    “姐姐來了。”小林氏雖則麵色慘白,可那雙水汪汪的眼眸卻熠熠生輝,沒來由地讓寧蘭安了些心。


    她問起那些首飾與頭麵,隻道:“好端端的,這麽大張旗鼓地用錢做什麽?”


    小林氏隻淡淡地笑了一聲,而後道:“姐姐陪了我這麽久,連我這條命都是姐姐救的,若不是姐姐,我早已死在了江南。別說是這些不值錢的釵環首飾了,便是將我的命送給姐姐,也不過一句話的事而已。”


    這話沒來由地有幾分喪氣,寧蘭聽了心裏不好受,隻得握緊了小林氏的柔荑,柔聲與她說:“龍哥兒都走了,你別太過傷心,日子總還要過下去的,你若實在不高興,便抱著我痛哭一場就是了。”


    誰知小林氏卻強忍著不肯落淚,反而還笑著對寧蘭說:“在我心裏青姐兒與龍哥兒是一樣的,龍哥兒也最喜歡青姐兒這個姐姐,他沒福分,與青姐兒的緣分隻能到此,便讓我送青姐兒些嫁妝,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話盡於此,寧蘭也沒了推脫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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